简小玉自认为扳回了一城,却没想到下一秒钟裴遇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
简小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虽然她没直接回答，但裴遇自己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猜想。再加上刚才得到的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他将整个事情推演出一个大概。
“所以你失忆之后,便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有一群和你一样的人。而你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无限逃生的世界里扮演鬼怪？”
简小玉怨念：“……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裴遇：“总要求证一下才行。”
他顿了顿，又问：“所有鬼怪都是由人扮演的吗？”
简小玉挑眉，故意和他唱反调：“你猜？”
裴遇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我猜不是。”
简小玉顿时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你在读我的微表情？”
她说着便从床头抓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挡着自己的脸，只从最上方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那样子倒活像是一只机警的小狐狸，“你这是作弊！”
裴遇见状失笑,“倒也不全是读出来的。”
其实早在他还没认出简小玉的时候，裴遇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有些npc聪明过头,看起来和真实的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有些npc又显得十分木讷，像是网游里那种需要固定词汇才能触发台词的角色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某一个副本才有的特殊情况,而是几乎每个副本里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所以后来在《医怨》副本里碰上简小玉之后,他便开始怀疑副本当中可能是有真人在扮演。
如今特意再问一遍，只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而已。
“面好了，过来吃东西。”
三分钟时间到了,方便面已经泡得差不多了。裴遇侧身将桌前的位置让给她，方便她坐在椅子上吃，而自己则端着另一碗泡面靠在桌边上。
简小玉先前被那味道馋得不行,这会儿倒是神色恹恹的，拿着叉子在泡面桶里戳来戳去的，心情十分不痛快。
“这不公平！”
裴遇：“什么不公平？”
简小玉：“你都问完了，而我问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
裴遇无奈道：“我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你自己并没有猜出来。”
简小玉皱眉：“不可能。”
裴遇：“你再仔细想想。”
“……”
简小玉还真就来劲儿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从进门起，她一共就问了四个问题。
他们是不是认识、怎么认识的、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那儿，以及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除了第一个问题，裴遇直接给出了答案之外，后面几个问题全是她自己在那儿一头热地揣测，后者全程侧身对着她，让她连个读表情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好到能够随手掏出对方身份证的程度，更何况他们还是异性。
又不是家人亲戚、又不是警察和逃犯的关系——难不成还能是男女朋友关系？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简小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也绝不是迟钝。
仔细想想，从在夜市上撞见之后，裴遇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她。
包括刚才也一样。
而那种照顾又和苍原、贺广济他们平时对她的那种照顾不太一样，似乎要更加亲密、更加……
她忍不住偷偷觑了眼裴遇，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没想到后者对视线极其敏感，简小玉刚一扫过去，他立马就发现了。简小玉被抓个了正着，连躲都没来得及躲掉。
她干脆也不藏了，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裴遇：“怎么了？”
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简小玉忽然发现，裴遇似乎没有在她面前用过“又”这个字。
这一晚上，无论她怎么闹腾，对方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但他却从来不会说“又怎么了”。
“怎么了”、“又怎么了”，一字之差，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简小玉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抬头定定地望着他，“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裴遇：“嗯。”
态度不算热络，但却刻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简小玉瞧见了他的小动作，越发怀疑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她盯着裴遇那双深邃的眼睛，忽然有些紧张，心跳也跟着砰砰地响。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遇瞥了她一眼。
简小玉微微一怔，强装镇定。
就在她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时，她听见对方说——
“面要泡烂了。”
*
事实证明，简小玉果然很喜欢那桶小鸡炖蘑菇——虽然在部分人看来可能有些猎奇，但却和她以前的喜好一样。
吃完饭之后，裴遇兑现承诺，将简小玉的身世全部告诉了她。
不过出于某些顾虑，他隐去了和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并没有戳破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是说，你怀疑是简学为——我的亲生父亲把我害死的？”涉及到自己的死因，简小玉也严肃了起来。
裴遇：“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动的手，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简小玉：“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在简小玉的记忆中，那些社会新闻里倒也不是没有过父母算计、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但当这些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简小玉因为失去了对父母的记忆，悲伤被缓冲掉了不少，但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大约是因为曾经满怀希望地期待过，最后没想到现实却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格外地失望。
“所以你是为了找他的踪迹才来了这里？”
“……嗯。”
裴遇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只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别太难过，或许事情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说有多难过吧，倒也不至于……”简小玉顿了顿，有些苦恼，“哎，我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你得到他的消息了吗？”
裴遇摇头。
“目前还没有，只知道他最近几天都会在这座城里——”
话还没说完，裴遇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回房间之后就一直把手机放在桌上，这会儿手机突然来了新信息，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过去——
裴遇唰地一下将手机拿起，动作快得甚至出现了残影！
简小玉：？？？
你不对劲！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屏保上似乎是个长发白裙的女生……
她状似无意地试探：“女朋友？”
裴遇：“……”
见他不说话，简小玉开玩笑地问：“不会是我的照片吧？”
裴遇抿着唇，没有说话。
就在简小玉准备进一步试探的时候，对方突然神色一凛，严肃地说道：“找到简学为的踪迹了。”
*
深夜十一点。
灯会已经结束，喧闹的城市也慢慢安静下来，路上行人的身影也慢慢变得稀疏起来。但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站在路边等车，一男一女，正是简小玉和裴遇。
担心简小玉晚上会冷，裴遇特意从行李箱翻出了一件薄卫衣给她换上，但下装着实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穿着那条短裙。这会儿站在冷风中，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裴遇看不下去，脱了外套给她系上。
又等了约莫几分钟，接他们的车总算到了——
开车的人只是个普通的代驾，到了地之后便直接将车交给了裴遇。简小玉则自觉去了后座。
裴遇皱眉：“怎么不坐前面？”
简小玉：“坐前面目标太大，我怕我一会儿被认出来。”
她没见过那个所谓的父亲，但对方肯定是认识她的，如果简小玉坐前排的话，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裴遇：“……也好。”
简小玉啪地一声关上门：“我们现在怎么走？”
裴遇拉好安全带又点燃发动机，眸眼微眯：“不着急，具体地点还没定下来，那边的人还在跟。我们先往城东走，那边工厂和墓地比较多，运气好的话没准儿会直接碰上。”
为了显得不那么起眼，裴遇特意租的是一辆面包车，虽说夜间行人稀少，但伪装成运输货物的车辆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车子很快便发动起来。
夜里太过寂静，裴遇怕自己犯困便主动找她搭话。
“说起来，今天那群人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简小玉一说起这事儿就来气，“可能是看我太优秀了，想要除掉我吧。那些家伙真的有病！等我回去了一定想办法找他们算账！”
回去？
裴遇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声音有些紧绷，“你还要回鬼怪世界吗？”
简小玉：“对啊，明天下午七点就走。”
裴遇反应了两三秒才闷闷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好半天都没再说话。
车内的气氛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窗外的风景不断过渡，玻璃窗上光影流转，简小玉从内视镜里看他，男人则垂着眸，沉默地注视着前方的路。
“你不希望我走？”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愣住。
简小玉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从后座凑上来，扒着座椅追问：“所以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遇沉默半晌，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骨节分明。好半天，他才吐了一口气，悠悠地开口道：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但唯独这个问题……”
“小玉，我说了不算。”
“你得问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裴遇有他自己的顾虑！
大家可以先猜猜为什么，后期我再解释。
不会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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