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梁皙并非要留在假正经家不可,可能是她中了他眼神的蛊,没由来就是想留在这。
来他家之后,他浑身写满拒绝,又成功激起了梁皙的好胜心和逆反心。
她是真真真没遇到过对她如此不为所动的男人。
很好,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今晚非睡他家不可了!
对于梁皙能否留宿这个问题,沈冽在嘲过她病得很智能后,不置可否。
反正不说话就是默认。
梁皙那点儿小得意又复燃,看吧看吧,他果然还是拒绝不了她。
梁皙最会得寸进尺,能留宿后,她又旁敲侧击让沈冽去帮她买贴身衣物和牙刷毛巾。
只住一晚上,生活品质还是要有。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自己常用的品牌。这些品牌大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离这老居民区起码一个小时距离。
沈冽看她一眼,那眼神是——
想都不要想。
梁皙以为他是说,要跑这么远,想都不要想。
但其实是说,想要他去买,想都不要想。
人生魅力上的再一次滑铁卢。
梁皙胸口一梗,直到她卑微到愿意去迁就超市的大路货,才勉强劝动沈冽跟她一起去小区外的超市。
她惯用的毛巾品牌是abyss,毛巾中的奢牌,基本37美元左右一条。
拿到整个超市最贵那条37元的毛巾时,梁皙甚至觉得它正在趾高气扬地睨着她,尖声笑:“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她下意识把毛巾丢了出去。
毛巾落地之前被沈冽接住,导购在旁边满头雾水。
梁皙微微一尬,干脆一股脑把手里东西全塞给他,还拍拍手想将什么拍干净。
“快走吧,”她转身飞快离开。
付完钱,收银员将塑料袋递给梁皙。
梁皙想让沈冽去拿,她的手连提birkin都要挑材质,还拿这么廉价的塑料袋?她满脸不情愿。
一转头,沈冽人已经站在马路边,双手插兜,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反正东西又不是他用。
梁皙深吸口气,将墨镜推了推,确保不会掉下来,然后才从收银员手中接过白色塑料袋。
她腰背挺直,走得挺拔又自信,硬生生把白色塑料袋拎成时尚单品。
路过的大爷大妈纷纷用眼神点赞,表示已经get同款。
路上走过卖炒粉炒面的小摊,香味勾人驻足,梁皙目不斜视。
可惜她拦得住眼睛不去看,挡不住肚子要咕噜咕噜叫。
好响的两声。
怕不是整个小区都听见了。
所以沈冽停下脚步,问老板要了份炒面时,梁皙赶紧开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不吃,我不饿!”
堕落至此,她再吃下这碗又油又腻的街头炒面,那就是真的、由内而外的堕落了。
她不行,她不可。
沈冽扫码给钱,侧过头看她一眼:“不是给你点的。”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不要太自作多情。
“……”哦。
回到家,沈冽随手将打包的炒面放在桌上,自己进了房间。
主卧是个套间,自带浴室,没一会儿水流声传来,他应该是在洗澡。
客厅里,炒面霸道的香味无孔不入,梁皙简直没法待,赶紧拿着衣服冲进浴室,满脑子反复给自己催眠:我不吃,我不饿。
超市只卖又肥又丑的纯棉印花睡衣,梁皙连镜子都没照一下,闭着眼往身上套。
客厅里,沈冽正吃完炒面,梁皙咽了口口水,走过去发现他还腾出一小碗在旁边。
“我不吃我不饿”这六个字瞬间被丢出十万八千里,她飞快问:“你不吃?”
说完一怔,马上装作“我就随便问问”的样子。
沈冽抽了张纸擦嘴,抬眼看她:“吃不完。”
“那我帮你?”
他眼里一定住了只魔鬼,诱惑人心。不然怎么会他看她一眼,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说出了口。
没等梁皙反口,沈冽将小碗往她的方向一推,又到厨房帮她抽筷子,什么话也没说,但不妨碍梁皙从中自行品出两分“麻烦你吃完”的弦外之音。
不怪她。
她其实不想吃,是他拜托她吃的,浪费了也不好。
每一根面条都裹着浓油重辣,火腿肠丁被炒得微焦,还有肉沫点缀其中。
梁皙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她拿起筷子,单看架势,还以为是在哪家高级中餐厅准备用餐。
下筷前,梁皙拿足姿态:“我上个月在君悦国际吃饭,国宴主厨亲自下厨,那道松鼠桂鱼倒是不错,刀工好,味道佳。”
说完,才夹了一小筷子炒面送入口中,细嚼慢咽,还不忘抽出纸巾轻擦唇边,仪式感十足。
好油,好腻。
……还,挺好吃。
慢慢将小半碗炒面吃完,刷了牙,又在屋内晃荡半小时消食,准备睡觉。
经过刚刚一番考察,梁皙发现三间卧房只有一间能睡,就是假正经的主卧,另外两间都空置着,果然是不常住。
她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打量着周围,整个房间布置得简约又冷淡。
沈冽从门外走进来,睡衣是简单的白t加长裤,露出半截匀称有力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流畅。
而她正坐在他床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此情此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梁皙不受控地想起那一晚,她攀在他身上,这双手臂托着她防止往下坠,实际远比看起来更加有力。
梁皙眼睛生得漂亮,长睫卷翘,眼珠圆亮,灼灼盯着人时,眼里像带着钩子,此刻正钩在沈冽身上。
她卸完妆,没了精描细摹的精致感,皮肤白皙通透,有种天然无害的美。再加之正穿着套过分朴素的睡衣,强势感被冲减大半。
她稍侧身,展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一起睡觉吗?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那种。”
虽然没有镜子,且还穿着一百块买回来的中年女士纯棉睡衣,但不妨碍梁皙觉得,此刻蓄意勾引对方的自己美炸天。
全宇宙的男人都该为她动心!
-
二十分钟后。
梁皙摸了摸毯子,薄薄一层,手感极佳。又看了看左右,是能连翻四五个身都碰不到边的宽,真正意义上的kingsize。
好啊,真好,这地板睡得可真舒服。
她活28年都没睡过地板,没想到今晚有幸能体验到,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拥有够多意想不到的经历呢。
假正经到底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何以忍心让一个如花似玉、明艳动人的人间尤物睡!地!板!!
梁皙一个挺身坐起来,转过头,看到某块石头正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梁皙笑得咬牙切齿,她习惯了被人迎合,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碰壁这么多次:“或许我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fiy总裁,梁皙。”
“假正经先生,从、来、没、有人敢让我睡地板!”
语气隐隐自傲,假正经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再邀请她上/床睡觉,她一定不留情面狠狠拒绝!
他再再邀请两次,她才会勉强接受。
梁皙隐隐期待着,连拒绝的话她都已经备好。
床上,沈冽眼睛都没睁一下,平静说:“有幸能成为第一个。”
?
hello?我是让你来后悔的,不是让你来发表获奖感言的!!
躺回地板,梁皙被硌得浑身不舒服,左右翻身不停。
床上人似乎是已经睡着。
想到这,她撒气似的狂踢被子。
假正经,好一块茅坑在逃臭石头!
时间在翻来覆去加臭骂这块臭石头中点点流逝,梁皙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最终合上,陷入睡梦中。
-
凌晨两点,月色清浅,透过窗户照亮一方。
床上,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沈冽睁开眼醒了。
他到客厅喝了杯水,又走回房间,借着月色看到地下躺着的梁皙睡得七倒八歪,毯子也被完全踹到一边当装饰,半截小腿和小臂露在空气中,在冷意侵袭的后半夜显得不堪一击。
沈冽看了眼,径直躺上床,被子一拉,准备睡觉。
两分钟后,房间里飘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沈冽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将毯子重新裹回梁皙身上。
-
梁皙又梦到了红衣女鬼,只不过这回,始终有股力量将女鬼弹开,让女鬼追不上她。
更奇怪的是,她对红衣女鬼的感情从惧怕变成了恶心想吐?
在梦里,梁皙也没忘抽空疑惑一秒,为什么会这样?
等一觉醒来,头重脚轻,上吐下泻,被沈冽送进医院检查出急性肠胃炎,梁皙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红衣女鬼恶心想吐了。
这一切,都得从一碗炒面说起。
换过病服,梁皙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医生在边上跟沈冽交代注意事项,又让她喝些温盐水,防止脱水。
医生走后,沈冽居高临下站在病床边。
“梁小姐,你的助理呢?给他打电话了吗?”
梁皙当然知道要联系林理,顺带还通知了姚婉婷。
可医生才跟他说完大堆注意事项,他就不能客套的先关心两句她身体如何,再表达自己想走的意思吗!
知道沈冽在看着她,梁皙偏偏不搭他话茬,翻身背对他,嘴里还在碎碎念昨晚的炒面有毒、地板又睡得如何如何硬。
但一切大前提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睡他家。
尽管嘴上怨念深重,梁皙也没忘抽空心虚一秒。
念完他家,又念医院种种,说应该去私立医院,这儿床板比他家地板还硬啦、病服又宽又丑还和整个医院撞衫啦。
门边有人捧着一束康乃馨走过,她又开始小声逼逼,别人都有花,就她没有。
沈冽一阵无语,忽而又觉得好笑,他在椅子边坐下,就静静听着她念,大有“我看你能说到什么时候”的架势。
被梁皙一回头抓个正着,她一噎,闭了嘴,再不说话。
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碎碎念啊??
怎么这会儿嘴上就像跑火车似的一点都停不下来了??
梁皙在自己身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反向思考问题。
——假正经身上是不是有让人不停说话的毒??
——她中毒了吧??
梁皙正独自认认真真推卸责任时,沈冽终于开口,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说:“豌豆公主。”
对于物质,梁皙确实有没法儿将就的臭毛病,还爱挑刺。
她也想努力亲民,但家庭条件不允许。
所以听到沈冽说她是豌豆公主,梁皙觉得算不上嘲讽,算是“形容”。
她坦然接受。自己惨白着脸,病了吧唧的,还不忘给他划重点:“那也是最漂亮、最有魅力的豌豆公主。”
又听到假正经笑了声,但这回梁皙没听出什么阴阳怪气来,是单纯被逗笑了。
她没力气再说话,开口就想呕,醒着就想泻,不如闭眼睡觉。
眼睛一闭,很快睡着,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
四周全然陌生,阳光被窗帘隔断,空调温度适宜,整个病房里只有这一张病床,床垫还挺软。
她转到vip病房来了?不是说没空房吗?
有流水声戛然而止。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姚婉婷拿着苹果走出来,见梁皙已经醒了:“醒了,我给你带了白粥。”
梁皙疑惑:“我怎么到这来了?”
姚婉婷也疑惑:“我一来你就在这。”
“你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吗?”
姚婉婷想了想:“林理一米七八的个子,长相还行,算得上又高又帅吗?他办完住院手续,然后公司有事去公司了。”
假正经走了?
梁皙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拍拍胸口,又好像好了些。
奇怪的感觉。
一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束康乃馨。
她微怔,想到什么,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
没一会儿护士来查房,简单问过几句身体状况,然后变成梁皙拉着她狂问不停。
护士说,这间病房原本的病人刚好上午出院,一空出来她就转到这了。
有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将她抱上床,动作到一半,她哼哼了两声,大家都以为是要醒了,结果没醒,是要翻身。
梁皙又问康乃馨是不是病房自带的,护士摇头,怕有病人花粉过敏,病房并不提供鲜花服务。
提到康乃馨,姚婉婷也是一脸事不关己的玩着手机。
林理更没这份心思。
结案了,就是假正经买的。
随便应付两口姚婉婷带来的白粥,梁皙后知后觉想起,今晚原本有场跟沈家的饭局。
就她这状况,没住在厕所都算她定力强。
还跑回江城?
给梁赫打第一通视频电话,无人接听。梁皙一边重新拨过去,一边从花瓶中抽出一朵淡粉的康乃馨。
她唇边带着莫名笑意,凑近闻了闻,嗯,没味儿。
梁赫看到她一身病服,面色惨淡,就已经明白六七分。
梁皙有气无力解释几句,梁赫让她不用担心饭局问题,好好养病,这只是两家私下见面,正式会面还在后头,不用担心。
她也没担心。
晚上,医院,两个鬼气森森的词碰在一起,梁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一个人睡的。
姚婉婷也没去陪护房间,就在沙发上躺着陪她。
七聊八聊又说到男人身上,姚婉婷知道梁皙进医院的前因后果,连声啧啧,打趣:“姐妹,都这地步了,你还不真香?跟人家发展发展?”
梁皙侧身躺着,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行,沈家重规矩。你看他们家正房死以后,小三孩子都生两个了,到现在还不让进家门。现在两家联姻刚定下来,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情人,被他们家知道,万一联姻凉了怎么办。”
姚婉婷冷漠地哦了声:“那你昨晚还撩拨那位假正经?”
她继续说:“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像古早言情小说里,有白富美未婚妻,然后发现小白花女主角才是真爱的渣男霸总吗?”
梁皙一噎:“我……”
我居然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
作为好姐妹,姚婉婷早已为她贴心准备好理由:“没关系宝贝,你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总裁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