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团星,顾名思义,全部由水构成的星球，由于星体外层离核心氢源远,得不到足够的温度,所以形成了几千公里的厚冰壳，覆盖住内层的液态水。
这次旅行团的潜艇将潜入该星球的中心最深点——斐拜海渊。
一艘豪华巨大的空海两用艇上载满了人,正缓缓接近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由于高昂费用和高准入制的原因，能站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维奥已经认出好几个脸熟的人,或是在电视上见过,或是在艾亚的办公室见过。
很多人也认出了艾亚,毕恭毕敬地过来打招呼,套近乎。
艾亚只是简短地回应，摆摆手将他都打发了。
很多人躲在休息区养精蓄锐调整作息,更多数人聚集在娱乐区玩闹。
基诺和柯玛站在走道上聊着天，谈话内容围绕着他们的同居生活展开，都是些琐碎又无聊的事情,在听到柯玛说完“我觉得有必要再添一台公用机械臂装在客厅里”后,维奥拉着艾亚去了观光区。
观光区的舱室悬于两用艇最下方，像一颗颗整齐排列的胶囊,吸附在底板上，全透明的玻璃舱壁让舱外的景色一览无余，人仿佛徜徉在无垠的太空中般。
但是去的时候，所有胶囊舱都满了,维奥趴在准入口往里看，不甘心地叹气。
艾亚想了想说：“跟我来。”
他好像对这架庞然大物的内部构造极为熟悉，带着维奥穿梭在交错复杂的通道中，很快便上到最上层甲板。
最后在船长的特殊关照下直接升入严加把关的指挥台。
里面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见到艾亚，都愣住了，忙碌的操作间瞬间安静下来，有人交头接耳：“我没看错吧，这是……”
“真的假的……”
“安静。”一个有些发福的魁梧男人手一挥说：“这位大概所有星系公民都认识吧，艾亚指挥官。”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星系联盟总指挥会纾尊降贵来这里，微服私访？还是他们的船卷入什么军政事件了？
尽管大家都很吃惊，但很快被一股兴奋淹没，纷纷说：“指挥官。”
“在这里我不是。”艾亚笑了一下，指了指一个有些发福的络腮胡男人：“你们船长才是。”
男人摘下羊毛毡帽，弯了弯腰：“艾亚殿下，叫我列得就好。”他戴上帽子，又看向维奥：“这位是？”
维奥在柏坦可能还有点知名度，但是在太空，认识她或者知道她长相的人寥寥无几，于是主动介绍自己：“我是艾亚的养……”
艾亚打断说：“妹妹。”
她倏然抬头。
艾亚搂过她的肩膀拍了拍：“是不是啊，妹妹。”
维奥疼得抽气：“是，哥哥。”
船员们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不敢质疑，纷纷说指挥官的妹妹很可爱。
一位船员飞快地瞥一眼艾亚，小心翼翼地问列得：“指挥官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么？”
船员大窘，慌忙摆手解释说：“不不，当然可以，我们都很欢迎您来。就是怕怠慢了您。”
“别紧张。”艾亚微笑：“我是来跟团旅行的，仅此而已。”
列得对艾亚敬了个礼说：“指挥官，希望您旅途愉快。”
“谢谢。”
维奥跟着艾亚说：“谢谢。”
列得说：“你妹妹真乖，还很小吧，成年了吗？”
“刚刚成年没多久。”
列得苦笑说：“和我妹妹差不多大，但她已经完全是个混世魔王了，还是指挥官教导有方。”
对于这份称赞，艾亚坦然接受，丝毫不觉得受之有愧。
维奥忍住强烈想吐槽的冲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在列得的特许下，两个人畅通无阻地走入瞭望台。透过宽阔的风挡，维奥看到巨艇缓缓穿过水团星的冰晶层，进入雾气蒙蒙的大气层，身侧的监控屏上显示有卫星云图和风速表，图像数据瞬息万变。
维奥静默地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怎么说？”
“我们明明不是兄妹，我才没有这么老的哥哥，这样显得我年纪也很大。”
“我看起来很老？”
“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年龄已经差不多是爷爷辈了吧。”
这种话放以前，她肯定只是腹诽不敢说出口，可现在艾亚亲口承认喜欢她。
她仗着这份喜欢，一下子有恃无恐起来。
果然艾亚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纠正她：“是养父女。”
“那为什么我们要假扮兄妹？”
“不想说。”
“为什么不能说？”维奥有些紧张地低声问：“是出于安全的顾虑么，所以要隐藏我们的真实身份。”
“不是。”艾亚笑得意味深长：“一种关系相处久了，想试试看新鲜的东西，而兄妹关系似乎比较有趣。”
十分钟后，维奥终于明白了艾亚所说的比较有趣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他完全当成了角色扮演。
比如她去拿望远镜的时候，艾亚会借着身高优势故意抓着望远镜抬高，她一次次跳起来都够不着。
直到她咬牙切齿地喊哥哥，他才递给她，摸摸她的脑袋说妹妹乖。
再比如她在认真看水团星全息模拟图的时候，艾亚会走到她身后假装讲解的样子，最后弯腰附在她耳边说：“妹妹，听懂了么？”
维奥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两个人实在贴得太近了。
她羞红了脸，说：“听懂了。”
“不谢谢我么？”
“谢谢你，艾亚。”
“叫我什么？”
“……哥哥。”
“乖。”
与此同时，两个船员偷偷交谈着。
“指挥官有妹妹么？”
“没听说过，不过这种隐私我们不知道也正常，大概是没公开过吧。”
“可是，指挥官以前不是收过一个养女么，当时还上过新闻来着，会不会……”
“你眼瞎了啊，那时直播我也看了，有过短暂的露脸，长得根本不像好么。”
“也对。指挥官和他妹妹的感情真是好啊，这么忙还肯会亲自带她来这里玩。”
“羡慕的话叫你老婆也生两个出来，儿女双全才幸福嘛。”
“哎，以为我不想吗？我老婆怕身材走样不肯生。”
“说起来指挥官比别人口中说的要平易近人。”
“是啊，我还是个少年时，就听说过他很多事迹，不乏负面评价，比如说为人冷厉、手段残忍，不容异心，现在看来，哪有这么可怕。”
“人是会变的。”
二球提着箱子走过人群，空气里的浓烈香水味让他不悦地皱眉。
他去就餐区要了一杯水，跳上高椅，把箱子放在双腿上，一个中年男子从他身边经过，飘来酒香味。
他嗅了嗅，其实很想喝酒，但还是努力忍住了，因为酒精会麻痹人的思维。
他端起杯子慢慢喝着水，回想着前几天在微波背景辐射中探测到的弦波，似乎和以往观测到的波形有些出入。
由于天文台规制不高，并不能排除是仪器出了误差，而且观测的弦长也达不到标准。
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他可以利用这里的大型强子对撞机来做实验。
想到这里，二球抬手拨通一个号码，转化为脑波接收，把餐厅闹哄哄的声音隔绝在外。
“你好，“风暴”尖端科学研究站。”
“我是原京科学院的二球，申请批下来了吗？”
“请告知查询密码。”
二球报了一串数字。
“感谢你的咨询，已经报备，获得准入。准入码hhstfhgr8843。届时请您提供身份证明。”
“好的。谢谢。”
二球把水一口饮尽。
这时候船身重重颠簸了一下，一只猫尖叫着从吧台与地面的缝隙间跳出来，转瞬逃得无影无踪。
二球有些好笑地看着它炸毛逃窜的背影，突然笑容就凝固了，匆匆忙忙打开箱子。
三十秒前，指挥台。
维奥目不转睛地看着指挥台围壳变形成钢刃螺旋，在尾部推动器的推动下，潜艇头部倾斜三十度朝下，一头扎入冰层。
密集的钢刃粗暴地旋开冰层，一阵剧烈的震颤从船首传来。
维奥一时没站稳，差点摔一跤，还好艾亚及时护住了她。
转瞬，潜艇内陷入一片黑暗，列得船长很冷静地指挥。
“开灯，消音。”
“注意规避暴风中心。”
“奥尼尔，去检查压载水舱。”
“打开航迹自绘仪。”
“声呐系统准备。”
指挥舱内的灯光由暗红转为淡白。
所有人都穿梭忙碌着，有条不紊地驾驭着这艘有着“星系巨兽”之称的潜艇。
二球从箱子里拿出一副特制眼镜戴上，原本空白一片的电脑屏幕经过转换解码，出现科学院内部电脑系统桌面。
他调出超大裂缝的影像数据和研究报告，对比着看了许久，然后在虚空中移动手指，在报告文档上写了三个短语：裂缝，膜，三维。
因为思考得太过投入，额头渗出一些汗，滴到眼睛里，又酸又疼，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去餐台要了份炒面。
二球迅速吃完，拎起箱子走出就餐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