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艾亚时常回想起这一天,这一晚。
如果没有锡罗西的搅入引发他的嫉妒，如果没有喝醉的维奥勾起他的冲动,如果可以压抑住自己那份复杂的心情,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只可惜，这份如果带来的愧疚,再也找不到可以述说的人。
维奥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傍晚，夕阳透过窗扉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层金色。
她有短暂的记忆缺失,整个人还处于昏昏蒙蒙中,动作机械而缓慢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腿刚触及地面，浑身就瘫软下去,混乱中带翻了一张椅子，金属椅背磕在地上发出冗长的铿锵余音。
“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与此同时,所有感官痛觉都被唤醒,汇成一股细流，直冲头皮。
昨晚的记忆就像出闸的洪水般直达四肢百骸。
她坐在地上,扯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身子，头颅深深地埋在里面。
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电视里经常演喝醉的人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会做稀奇古怪的梦。
不过即使是春梦，男主角也应该是锡罗西才对啊,毕竟刚刚像自己求婚的人，怎么会是艾亚。
“喝酒误事啊！”维奥捂紧自己的脑袋，“快醒来，维奥，醒来！”
但是一道声音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希冀。
“这不是梦。”
维奥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看到艾亚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用一种惯用的淡然口吻说：“我们做了。”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维奥沉默了一会，哑着嗓子道：“这种玩笑并不好笑，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在说出事实。”
维奥皱眉努力回忆着，然后颤声说：“我记得之前我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锡罗西……好像还有兰舍。”她努力从溯源理清这一事件，“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艾亚在她面前蹲下，迫使她抬起头来正视他，“不然呢？你觉得是锡罗西？现在的你应该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吧，昨天晚上的你即使昏睡过去了，还一直很热情，紧咬着不肯让我出……”一张英俊漠然的脸缓缓说出非常无耻下作的话。
还没听艾亚把话说完，维奥就抓起地上的衣服狠狠向艾亚扔去，“你闭嘴！”接着费力地去拖椅子腿。
艾亚把衣服丢开，微微握起拳头，维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快速推至半空中，椅子从手中滑落，再次重重地砸在地上。
随着撞击声落下的，还有被子。
该死的引力操纵！
维奥浑身不能动弹，从空中缓缓飘到床上。
“混蛋！放……”还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艾亚就走过来堵上了她的嘴，双手抚上她散开的长发。
这个吻和一个多月前霸道的吻不同，甚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却又流连不断，唇齿间弥漫着属于艾亚的清冽气息。
维奥被吻得意乱情迷，一会好像沐浴在阳光下，一会好像沉睡在花丛中。脚趾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了下，有刺痒的电流从麻乎乎的头皮窜到下腹。
这种瘫软虚乏的感觉，简直比喝醉酒还要难受。
很想跳起来，很想甩开这种不适，但是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口。
艾亚的手往下探去，结束了这个长吻，在她耳边轻声吐气，“再做一次吧，想让清醒的你好好感受一次。”
维奥一下子从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脸色惨白一片。
即使昨晚醉酒的情况下，那种痛依然贯彻心扉，不敢想象在清醒的时候被艾亚再一次羞辱。
于是用从来没有过的凶狠语气说：“艾亚，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
“你看清楚，我是维奥，我们的关系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所以你应该感到高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么？”艾亚直起身，半跪在维奥面前，慢慢解开皮带。
“为什么不找图尔苏，她才是你的女朋友！”维奥发动全身的气力想冲破桎梏，却被四面八方的空气墙压得死死的。
艾亚的手顿了顿，“我不想。”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只是泄欲的女人么？为什么不找别人……”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艾亚没有再回答，只是抬起她的一条腿。
所有答案在天旋地转的冲刺撞击前都成了一纸苍白。
……
整整一天后，维奥才第一次踏出房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走上舷梯的时候差点站立不稳，艾亚马上抱住她。
“还是很痛？”
“不是。”她下意识地撒了谎，推开他，搀着扶手慢慢走上去，走着走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到前面男人高大傲然的背影上，胸腔某一处再次抽痛起来，上一次还是在生日晚宴上听到他订婚的消息时。
在面对困惑时，她向来擅长粉饰太平，而过去的那24小时，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她都打算埋藏在心底，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一页掀过去，或许对两个人都好。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自己的一切都是依附艾亚存在的，完全没有所谓的自由和平等可言。
所以，不会去问理由。即使答案很明确，他有图尔苏，所以只是把她当做女人。
艾亚让维奥坐在副驾驶位上，为她带上头盔系好安全带，启动飞机。
底下的湖光山色一点点汇聚，直至变成微缩景观般大小，寥廓山河岳脉在视窗中徐徐展开，冰雪已经消融不少，只剩下点点斑白点缀在几乎要刺破云层的山尖上。
山涧中冰冻的水又流动起来，携带着枯叶碎石滚滚而下，呼啸着涌入山脚的树林里。
飞船内很安静，维奥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前三天，然后又忍不住想起艾亚的呼气，艾亚的体温以及深热的……
必须要说点话转移注意力，顺便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要去哪里？”终于，维奥靠着舷窗问。
艾亚皱眉看了眼离自己很远瑟缩着的维奥，强忍住内心的不悦，“星系联盟总部。”
“去那里干什么？”
“参加联盟会议。”
“我也去？”
“他们想见见你。”
维奥紧张起来，坐直身子，“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不会是又要给我做手术吧？”
艾亚操纵飞船绕过一座高山，在云雾中穿梭着，“你人去就行了。”
“手术呢？”
“不会再做了，我已经叫停了。”
“哦。”维奥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道谢。
尽管艾亚是星系联盟的总指挥官，联盟总部却并不设立在司利德，甚至不在原京帝国境内。
而是位于扬延平原风景优美的旅游城市——琴轮。据说，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柏坦最美的盐湖。
在飞机接近琴轮市区的时候，艾亚突然开口：“昨晚……”
维奥口干舌燥，脚趾紧绷，一下子如临大敌。艾亚把她关在湖心别墅三天，是她一辈子也不想回想起来的三天。
“昨……昨晚……”维奥狠狠地晃头，把心中那些龌蹉的想法挥出去，说了一句非常蹩脚的话：“我记不大清楚了，不，什么都不知道。”
“你确定？”艾亚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这么让你……”
“对！我们还是好朋友……男人嘛，总会有冲动的时候，哈哈哈哈。”维奥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语速飞快地说着，“我发誓，我不会要你负责什么的，况且我从小在万神雪原长大，一直被潜移默化中灌输兽类的多重伴侣观，所以也并不是十分在乎，以后，只要找到爱的人结婚不就好了。”
艾亚的语气冷冷的，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倒是心宽。”
“我一向比较乐观。”维奥笑着说：“反正我还是可以嫁人啊，男人可以结婚前有好几个女人，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一番话说得特别混乱，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然而真相是，她一个人咬着被子偷偷哭红了眼。
身体很痛，但是心更痛。
感觉两个人再也回不到毫无芥蒂的从前。
艾亚依然是那个风光月霁的艾亚，而自己却已经被弄脏了。
艾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再看维奥，拉动操纵杆，“我只是想问，昨晚你是不是把东西拿走了。”
“什么东西？”维奥疑惑。
艾亚沉思了半响，“照片。”
飞机像一只收翼的黑鹰降落在停机坪上。
维奥摘下头盔，边解安全带边问：“什么照片？”
艾亚戴好白手套，束紧了腰间的腰带，然后扣上军帽，站起身目光灼灼地将维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维奥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脸色一变，“你是不是趁我……偷拍我，你居然有这种爱好？真过分！”
艾亚微微一笑，“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他走下去，朝她伸出手，“下来。”
之后无论维奥怎么问，都没能从艾亚口中听到半点关于照片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