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被她紧紧抱住,一时走不脱,听到她的话干脆嗤笑出声。
他扯开抱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手,转回身看她,眼神冰冷,面色讥讽地道:“欢喜我?”他伸手捏着她的下颚,靠近她问:“你说你欢喜我?”
元妤被他眼底的冰冷之色冻住,一时僵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小幅度地点头,看着他,伸手去捧他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道:“妾欢喜三郎的……”她眼眶泛红,声音隐隐带了哭腔。泛着泪光的眼睛这般看着他,倒真似有几分真情的模样。
谢砚却咬牙,告诉自己不能被她做出的这幅模样欺骗。他捏着她下颚的手不松,又凑近她一分,半讥笑半挑衅地问她:“既然说欢喜我,明日街上再同我表情一次如何?放心,这一次郎君我必定当面回应你!”
元妤被惊到了,听明白了他话中意思,这是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她下意识摇头后退,“不……”不行的。
谢砚却捏紧她的下颚不准她后退,嗤笑道:“怎么不行?不是说欢喜我?”
谢砚死死盯着她。
还是你的欢喜,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元妤被他逼迫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睛含泪委屈又深情地看他,以期待他能不这么冲动,再次心软揭过这茬儿。
谢砚被她看得狼狈,一手甩开她,别过了头。
元妤欲凑上去,却被他喝止,道:“别过来!”
元妤站住脚不动。
谢砚站直身体,转回头盯她一眼,而后似下了什么决心般冷声道:“这里你不愿住就不住吧,随你爱去哪里!”
元妤心中一惊,谢砚已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三……”元妤欲追,追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看他拉开房门,冷硬的背影笔直而决绝地走进夜色里,心下顿时一痛。
可她追上去又能做什么呢?
她是季家之女,是戴罪之身啊!
元妤狠狠地闭上眼,一瞬间有种心如死灰之感。
明芷明若自外头进来了,“姑娘……?”二人神色紧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听见郎君女郎的争吵,看见郎君决然愤懑离开,怕出什么事,进来看看。
却见元妤眼角泛红地站在地中央,一脸倦色之下藏着淡淡的悲戚。
“没事,你们先下去歇着,不用管我……”元妤语气淡淡的,边说边退,最后坐进了一旁的椅子内。
“姑娘……”
明芷明若不放心,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她的回应。两人见她这样毫无办法,最后对视一眼,只能暂且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元妤坐在椅子里发呆,一不小心便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明若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具敲门进来时,看到她还坐在椅子里便惊了一跳!
“姑娘!”
元妤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几时了?”
明若慌忙把水盆放下,过来看元妤,道:“已辰时初了,姑娘您怎么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叫她们姑娘一夜未眠?
元妤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样坐一夜,她看了眼门外大亮的天色,没回应明若的话,只站起来往床边去,吩咐道:“不必梳洗了,先出去吧,我睡会儿。”
明若又心急又无奈,只好跟上去服侍她躺下,柔声道:“那姑娘您先睡,奴婢就守在外头,有事您叫我。”
元妤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明若伸手遮了帐子挡光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外头明芷正好提了早饭过来,看到明若守在了外头一时诧异。明若却只无奈地冲她摇摇头,两个丫鬟一时都有些颓。
临近中午的时候,石青来了。
两个丫鬟看见他便凑上去欲问什么,可石青就算知道一些事,又哪里能同她们说,只问道:“你们女郎呢?”
明若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不大高兴地道:“姑娘一夜未眠,辰初刚睡下。”
石青面上就露出几分纠结,道:“叫起吧,郎君在等她。”
明芷明若都不大乐意,明若道:“我们姑娘才刚睡下没多久。”凭什么他们郎君在等,一个传唤就要她们姑娘去啊。
石青不善言辞,闻言神色更纠结,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是叫起吧,这事儿不能耽搁。”而后似灵光一现般地道了句,“你们也希望两个主子能和好吧?”谨慎地觑着两个婢女的神色。
明芷明若一听,只当是谢砚想通了,要哄她们姑娘,于是对视一眼,便下了决定。
两个心思单纯的婢女就这样被石青一句话哄了,进屋叫醒了女郎。
临进屋要去叫醒元妤前,石青还他驾来的马车里掏出一个包袱给她们,道:“这是郎君送的,给女郎换上。”
明若打开一看,惊讶了。
竟是一件华丽的海棠红衣裙,镶着金丝银线,绣着粉白杏花,华美异常。
明芷明若懵懂地看向石青。
石青却是一副故作高深、老神在在的模样。
两个婢女只当是谢砚要给她们姑娘什么惊喜,因而也未多问,满怀欣喜地收下衣裳进屋去了。
元妤听到谢砚派了石青来接她时一愣,完全没想过昨日谢砚那样离开后,今日还会想见自己。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见两个婢女期待又小心地看着自己,便笑了,道:“替我更衣吧。”
明若兴奋地同明芷笑起来。
姑娘总算笑了!
同时认定元妤就是嘴硬,心里定是很在乎谢三郎的。
她们一边为元妤梳洗,一边期望着谢三郎能好好哄一下她们姑娘。她们姑娘活得那么辛苦,这几年也就在郎君面前有过女儿家的模样。
她们希望元妤能这样长长久久下去,或活得更好。
当明芷明若要给元妤换上那间华美异常的红裙时,元妤也十分怔愣。
明若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道:“这是郎君送来的。”
元妤看着眼前这件被明若展开的美丽华服,心头古怪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更不知谢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明若小声中带着点兴奋劲儿地道:“郎君定是想哄姑娘,却又不知道怎么哄才送来的这套衣裳……”
元妤哂然。
哄她?谢砚?可能吗?
但她还是穿上了那件红裙。
昨日里已经惹他生了那么大的气,现在既然要去见他,顺他意换件衣裳又何妨。
待元妤穿上后,明芷明若差点看呆。
明若兴奋道:“美,姑娘美极了!”
为了配这条红裙,明若一开始便给元妤上了杏花妆,如今妆容与衣衫浑然天成,可谓美艳至极。
便是稳重如明芷,看着也隐隐有些激动。
元妤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有点太艳丽隆重了。但想着谢砚特地命人送来的裙子,不想扫他的兴,便也罢了。
对明芷明若笑道:“既妥当了,便走罢。”
明芷明若略兴奋地随她走了出去。
待石青见到盛装后的元妤时,眸子有惊艳与诧异闪过,转瞬他便低下了头。
郎君的女人,往后说不准还会成为他的女主子,这般直视是有些大不敬的。
元妤倒未在意,带着明芷明若上了马车,只在临进车厢之前问了石青一句,“三郎要我去哪儿?”
石青恭敬地道:“女郎到了便知。”因低着头,元妤就没看清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纠结的情绪。
虽觉得谢砚这一出有几分奇怪,但她全当是昨日两人才吵了一架,谢砚纵然今天愿意见她了,却也可能在闹别扭,便也没强问,安静进了车厢。
石青便戴上了斗笠帽,亲自驾车驶出了倚江苑。
元妤只觉得马车越走周围越热闹,越发拿不准谢砚究竟选了个什么样的地方见面,等她按捺不住稍微掀开窗帘时,发现马车竟驶到了东兴楼附近。
她一时莫名,想谢砚竟要约她在酒楼见面吗?更拿不准谢砚到底要做什么。
好在石青晓得避人耳目,没把马车直接停在东兴楼正门口,而是驶去了后门,让她戴上帷帽,从东兴楼后门进的楼。
一路石青在前头引着,直接带她进了三楼的一间雅间里,安排她坐到了一扇偌大的折叠式山水画屏风后。
包厢的装饰与摆件均十分雅致,只她身旁除了这扇屏风外,还有一架琴。
一架价值连城的古琴。
可她这会儿却异常的懵,完全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石青立在她身侧后方,也不说话,只垂着头恭敬地候着。
元妤见此知道问他也无用,便坐在琴前,对着面前的屏风,懵懂安静地等着。
没多久,屏风后的屋子外面传来声音,是陌生郎君们的谈笑声。
“诶?难得在这里碰见孟兄,孟兄是来参加今日的文斗会吗?”
文斗会?
元妤想起,今日是初九。
长安城内一些儿郎每月初九会举办一场文斗会,地点在长安城内各大稍有名气的酒楼雅间内。
今日文斗会被安排在东兴楼吗?
可为什么谢砚要约她来这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跃上心头,叫元妤心脏像揣了只兔子般不安地突突跳起来。
她听到外面孟潮生带着温和笑意的平淡声音响起。
“左右无事便来了。”
孟潮生淡淡笑着,只他自己知道,今日是受了谢砚的邀请才来的。
也不知,谢砚突然请他参加文斗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