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书一连日被唤来书阁。
萧珩一脸老神在在地,看着她受“折磨”。
只是时间一久。
萧珩也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这算哪门子惩罚?
哪有人受惩罚的样子颇为乐在其中,甚至看自己的眼神都从之前倔强不屈变为了夹带丝“好像是好人”的感激。
小侯爷为自己的失误恼怒,下来就掀翻了书案。“呆子!”
柳织书看着倒下的墨水把小侯爷的作业染黑一片:“……”
“喜欢看这破玩意?”小侯爷还气喘吁吁,一脸难以置信。
沈括,沈歆……同玩的人,谁爱看这破东西。在小侯爷的认知里,只有头子才会喜欢这种东西,天天逼他看。
柳织书被突然发脾气吓一跳,不知道怎么回答,嗫嗫地说:“……还,行。”
小孩的眼黑得发亮,瞪人有三四分凶相。
柳织书面上沾了点被溅到的墨珠,停留在被吓到的表情。
小侯爷拍拍袖子,哼了声:“不许看!跟着我。”
*
柳织书这一跟,又跟回之前的日子。
小侯爷还是依旧以捉弄她取乐。
不管是爬树打猎骑马射箭……怎么危险怎么玩,甚至要带她一起。
然后看她被吓得面无血色,才恶劣地心满意足。
沈括一连看一直带这个小姑娘,专门让人家跟着爬上爬下。
沈括藏不住好奇,趁着那小丫头被差遣到树上摘果子时,挪到萧珩旁边。
“怎么带她玩儿?”
萧珩回过头,抱胸不屑:“谁带她玩?这是让她跟我作对的下场。”
沈括:“……你看她腿哆嗦的。不好吧?”
萧珩嗤一声:“怎样?又摔不死。”
沈括无奈耸耸肩。
又道:“歆儿一直想找你玩?去不去?”
萧珩眉皱起,想起她玩的那些东西:“不去。”
岁玩泥巴,幼稚。
沈括也赞同。揽着萧珩的肩膀,“走,咱们斗蛐蛐去。”
直到了傍晚,耍一下午的小侯爷才想起那个被忽略在树上的小丫头。
日头西斜。
抱着个苹果的人,颤颤巍巍地蜷缩在树枝上,小声地啜泣。
树太高。
柳织书也是爬上来才发现。
她根本下不去。
看着天越来越黑,没忍住哭了起来。
萧珩找到人时,就看见她还在树钗上抹眼睛。
“下来。”萧珩啧了一声,“是傻子吗?坐上面干么?”
柳织书看到了底下的人,小手是紧紧地环着树干,声音带着颤音:“我……不敢……”
萧珩笑一下:“不敢你就待上面吧。让野兽叼走得。”
萧珩转身要走。
走了步,也没见她开口叫自己。
萧珩又返回来:“真想待上面?”
十岁的小孩,脏兮兮着脸,抱着树干,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别哭了!”萧珩蹙眉,见人没有停声,又吼了一句:“烦死!跳下来!”
“我让你跳下来听到没?”萧珩道,“给我赶紧的!我接住,快点。”
柳织书抹了把眼,泪水模糊地看底下一眼。
萧珩象征性地张开:“快点。”
柳织书还是不敢,但看见底下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好像她再摇个头,就会冲上来揍她一样。
柳织书颤颤地动了动脚:“我,我……跳……”
柳织书抖嗦地闭上眼,泪花从眼尾挤落,小腿肚子打着颤,往前就是一扑。
坠落的恐惧。
落地时软软的触觉。
柳织书好久才敢睁开眼,带着哭声的嗓子惊喜道:“,真地接住我耶。”
作为人肉垫子的小侯爷差点被压出内伤,咬牙切齿:“不从我身上起来。”
“哦……”柳织书赶忙脚并爬地挪一旁。
萧珩没好气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是猪吗?!这么重!”
柳织书扁扁嘴,而后想起么,从怀里掏出苹果递给。“我摘到了。”
萧珩早就把这忘干净,看一眼,嫌弃:“我不要,自己留着吧。”
柳织书弱弱地把捧着苹果的收回。
准备离开的小侯爷忽然又转回来,把她手里的苹果抢了过来,冷哼:“我刚才救,这是谢礼。”
*
兴许是那天把人欺负过头。接下来的天,萧珩倒是没怎么为难人。有时兴起,会让她进书阁里。
虽然是让她给写课业。
但萧珩到哪,依旧要让柳织书跟着。
这就导致了,沈歆在被兄长和珩哥哥接连放鸽子后,开始把矛头指向这个跟着萧珩的阴魂不散的丫头。
沈括和萧珩喜欢动,爬上爬下,更是经常。沈歆想跟着们玩,久而久之,脚也麻利了许多。
兄长昨日不小心摔梁伯伯的花瓶,被爹爹罚帮梁伯伯摘果子。
沈括心眼多,以玩的借口,也把萧珩招来帮一起摘。
沈歆看着兄长和珩哥哥在树上打闹,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根本没有在认真摘果子。
倒是树下的那个丫头,正静静捡掉下来的果子。
捡果子多轻松啊。
沈歆不开心,她拿了个果子掷过去:“喂,也上来摘。”
柳织书怔怔地,她揉了揉被砸红的额头,甚至不敢抬头看树上,只是紧抿着嘴摇头。
沈歆:“上来……”
“吵什么?”萧珩一头汗地跳下树,侧头看沈歆,问,“她笨笨脚的,让她上去干么?”
沈歆嘟囔着抱怨:“她,她在下面,都没好好干活。”
萧珩看眼地上的筐,里面捡满果子。
“这不是捡了?”
沈歆嘟嘟嘴,委屈地哼了声,不说话。
果子在吵吵闹闹中捡了大半。
萧珩玩尽兴了,也没管果子捡没捡完,叫上柳织书就要回府。
园子的主人听到侯爷来,给摘果子。六神无主下,赶忙命人送果子过来,差人送大筐到侯府。
果子洗得干净,又因为是要给侯爷的。选的都是上乘的,剔透晶莹。
萧珩哪里看得上个果子,转手就揣柳织书怀里,命令:“吃”。
回府的马车平稳。
萧珩原本是在把玩随手拔的野草,一回头,就看见柳织书正安安静静地啃果子。
她比常人白,脸颊鼓鼓,就算这天跟着到处折腾。都晒黑层,也没见这人黑半分。
再加上果子红,汁水沾着嘴巴,红艳艳的。
怪有分顺眼。
萧珩想起她那天摔下来的那个重量,不禁好奇,看着也没多少肉,怎么挺重?
柳织书正啃着果子发呆,脸颊忽然就被扯了过去。
“疼……”
萧珩捏了捏她的脸,感很好,滑滑嫩嫩的,跟豆腐似的。
柳织书的泪花都快冒出来了。
萧珩这才松开,心满意足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多吃点。看瘦的,丑死了。”
柳织书拿手背摸了摸被捏疼的脸,敢怒不敢言。
*
临近年末。
小侯爷进宫的次数便多。
有时还会待上日才回来。
临走时,特许柳织书随意进书阁。
除了用餐,柳织书基本都待在了书阁里。
三日后。
小侯爷就从宫中回来了。
只不过,是带着一身明眼可见的怒气回的府。
下人们不敢上前。
当晚,府里碎了一屋瓶瓷花具。
隔日。
小侯爷又进宫了。
只是当晚没有留寝宫中,便返回侯府。
小侯爷绷着稚嫩的脸,踏进府。
未进院。
便看见前面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静静看着书。
萧珩停下脚步。
柳织书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眼亮起来,“回来啦?”
“在等我?”
柳织书合上书站起来,被风吹得红红的脸上,挂着笑。
萧珩没说什么,只是进屋,“进来吧。”
柳织书捧着书进去。
“我今天看一个故,要不要听?”柳织书道。
萧珩没么心情,“讲吧。”
“大萧元代,打仗没有盔甲,大家就穿着石头缝的衣服……”
萧珩眉蹙起来,“在念么?兵书?”
萧珩看过这个故。不爱看书,有时就逼柳织书给她念,念的得是兵书。柳织书不喜欢,每次都念得慢。
柳织书挠挠脸,“不喜欢吗?我以为会开心点……”
萧珩顿一下,“专门等着给我念书?”眉蹙起又放下,嗤了一声,“呆子……”
柳织书听见,有不快。她还不是看这天这么不开心,才……
柳织书这边没想完,下一秒就被萧珩拉过去捏脸。
“是呆子吗?敢拿哄小孩的那一套哄我?”萧珩故作凶样。
柳织书不服:“本来就是小孩,我比大!”
“敢回话?”
“我,我又不是哑巴……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