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客栈停了半日后,又继续往塞北城前进。
随行军发现,侯爷不仅一人远远骑在前头,面上还带着形迹可疑的红印。
行了数时,大队停在道旁休息。
随行兵们休憩时,耍着玩得空射了几只大雁,在得了侯爷同意后,兴高采烈地拔毛架火,围坐烤肉。
“侯爷,请用。”随行队长把一大块烤肉用大叶包好,呈给萧珩。
顺便抽空好奇地看清侯爷面上的“伤势”。
萧珩接了过来,提上水囊,锐利的眉眼往车队中央的马车看去。英朗面上,颊骨位置涂着像是磕伤用的红色膏药。
“嗯?还有事?”萧珩察觉到目光,皱了下眉,看向人。
随行兵队长迅速低下头,不敢多看。“没,没事……属下先退下了。”
“没事就走吧。”
萧珩心不在焉地摆摆手。
兵队长小跑回烤肉的地方,坐回位置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侯爷。
萧珩提着荷叶包着的烤肉和水囊,在马车周边徘徊。
随行兵们都知道马车里坐着个小公子,模样清秀,虽然穿男装,但他们在沈小将军营里也见过了,是个聪明又厉害的姑娘家。
侯爷同着小姑娘的关系,他们有点看破又有点没看懂。
本来以为是侯爷是妻妾呢或者新人,沈小将军营里出来后,他们又觉得能带着上战场的,肯定不单单是个女子,侯爷这般器重,难不成是军师?
随行兵们这头猜测着,那头,萧珩已经绷紧着一张脸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马车。
*
柳织书在车内已经听到了关于停军休憩的命令,也闻到了外面烤肉的味道。
只不过她正查着从沈括那里借来的塞北民录,外头的喧哗没多少在意。
坐久了,腰间还会酸疼。
柳织书调了下软垫的位置,马车门忽从外轻敲几声,又推开。柳织书便对上了进来人的视线。
萧珩个子高,一进来,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内更显逼窒拥挤。
柳织书一看见他,就想起昨日他在这车上对自己做的好事,面上燥又白,索性低下头不理。
萧珩自知理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才把烤肉和水囊递上去,“行路这么长时间,你也饿了吧?”
柳织书视线停在书上,只回了声,“不饿。”
萧珩站了会,干脆在柳织书身旁坐下。
软垫上的人,似有惊吓地抬眼看他,“……做什么?”
虽说像被吓到,但清灵的眸子里盈盈盛光,煞是好看。
萧珩生怕自己的眼神太露骨,撇开眼,舔舔唇,像是要掩盖什么,语气又别扭起来,“吃。别让我喂你。”
烤肉香气充斥窄小的马车内。
柳织书的水囊也恰好空了。
但是……
柳织书往旁斜坐,“侯爷自己用吧。”
萧珩剑眉皱了起来,但一侧头看见柳织书脖子上的印记,心情又好了些。
语气缓了缓,将烤肉放一旁案上,边拧开水囊带,边问,“你还在生昨晚的气。”
不是疑问。
柳织书没字还没敷衍出,下巴被人轻捏着往旁一侧,一双温润的唇便印了上来,徐徐渡过清凉甘甜的水。
“唔……”
萧珩吻罢,又舔咬了好半会才放开人。
柳织书一张白皙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抬手要把人拍开。
手腕却先一步被萧珩握手心里。
小侯爷想是料定了柳织书吃软不吃硬,捏拿着那软软的小手碰自己脸上的伤,微挑的凤眸里自得,“我昨儿的磕伤还没好全,你舍得?”
柳织书看着侯爷面上,昨晚自己给他涂的药膏,迟疑了一下。
昨天她因为萧珩突然闯进来,显些摔倒,被侯爷护住了。只是才刚把她扶起,侯爷又神色慌张地想出去,跌跌撞撞,便撞到了她的浴桶,顺带着被浴桶边磕撞到脸,还淋成了落汤鸡。
柳织书又想笑又解气。
心情转好下勉为其难地给他处理了下磕伤。
然后便发现了这人精神格外昂扬的地方。
这会萧珩又提起,柳织书抬头便瞪了他一眼。
车外大口撕肉的士兵们忽齐齐停下,转头,便听随着一声马车门响。
两手空空的小侯爷狼狈地被赶了出来。
随行兵们面面相觑:“……”
在侯爷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时,又齐齐猛塞烤肉,状若不知。
看到侯爷出糗了,会,会被灭口吗?
*
马车队进入塞北城已是三日后。
相比长安的繁华富庶,江南的水秀山青,塞北荒芜而略显冷清。
宽阔的大道上,紧闭的门户,只有零零散散几处小摊。
塞北城位于塞北中央,虽隶属朝廷管辖。但因流寇的常年侵扰,百姓几乎足不出户,城中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
萧珩留一批部队驻守在塞北城内,又遣一批往北先行同前线驻扎的沈老将军汇合。自己则带着几个亲信轻骑往北山方向去。
柳织书一听他们要去北山,也想跟去。
萧珩并不想她去。他本是想让柳织书待在相对安全的塞北城,等他剿了北山那群同流寇勾结的□□,就来接她。
另一个原因,他并不想让柳织书看见那几个同她模样几分相似的小孩。尽管她似乎已经见过了其中一个。
然而,柳织书此次前往的意图非常强烈。
萧珩劝说无果,到最后两人都陷入僵局。
柳织书收着包袱,“侯爷既然不让我随行,那我一人也能走去。”
萧珩气得胸疼,“你敢?!”
柳织书抬着脸,眼神坚定,“北山民行踪诡秘,定不会如此简单让侯爷剿捕归案……”
“我不行?”萧珩气笑了,“你觉得本王敌不过几个区区流寇贼子?”
柳织书睫毛垂下,唇动了动,“织书可没这般说,只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萧珩勾唇磨牙:“好。着实好。”
柳织书被允许了随行北山,只不过要求是必须待在山脚下的村镇,不得离开萧珩亲信暗卫的视线。
*
北山脚下的村镇同塞北城如出一辙,都是鲜有人烟。
萧珩白日带着几个亲信上山搜寻,往往傍晚才回来。
柳织书听得他说,似乎有一所偌大的宫殿不过几月,竟然消失了。
寻不出那所宫殿,也就讨伐不了那群黑暗的地下人。
一连几日,未果。
萧珩待柳织书出来吃馄饨时,还在想这事。
他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北山。
流寇主力还在前线。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清冽的汤,翠绿的葱丝,白白胖胖的馄饨漂浮在上面,腾腾冒着热气。
萧珩三两下一碗下肚,在老板娘端上第二碗的空隙,见柳织书正捏着汤勺,轻吹。便饶有兴致地掰着馒头边盯着她看。
红红的唇,被烫到后,小舌头吐了一下又缩回去,两只眼也蒙着一层烫出的水雾。
萧珩勾唇笑,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拇指擦过柳织书唇边的水渍。而后收回,直勾勾盯着人,眼眸深意地舔了舔刚擦过柳织书唇的指。
柳织书愣怔,脸烧得发红。
萧珩痞笑。
忽侧头,不知哪来的一个白胖的小孩,抬着短胖的腿踢在他小腿处,流着哈喇子的嘴口齿不清地说,“……坏,坏!”
萧珩眉拧了起来,将小孩提着后领拎起来,“嗯?”
他不笑,绷着脸,再好看的容貌也有些凶神恶煞的成分在。
小孩果真被吓哭了。
哇地一声嚎啕。
干蹬着短短胖胖的四肢,泪眼汪汪地朝柳织书伸着手要抱,“……娘……亲亲……娘……”
柳织书睫毛眨了眨,“啊?”
萧珩火大了,“闭嘴。”
小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圆眸,开口哭腔,“……坏,坏人…打…”
柳织书笑出了声,将小孩抱过来细瞧,三四岁的模样,白白胖胖,生得可爱。是哪家走散了吧。
小孩在柳织书怀里破涕为笑,拍着胖胖的爪,唇齿含糊地一直喊着,“……娘亲,娘亲……”的话,“啵”地一下,忽亲在柳织书下巴上。
明晃晃,湿哒哒一个口水印。
萧珩瞬间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