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是自家人,褚源也不见外了,他瞥见了封幼卿手上的伤,刺啦从衣摆撕下布条,想给人包扎,但刚抬脚,又意识到不妥,走回来对傅苧道:“媳妇儿,帮个忙。”
傅苧:“什么?”
褚源手脚利落从她衣服边撕了一截软布,走向封幼卿:“弟妹,抬手。”
封幼卿照做。
褚源擦掉她伤口上的泥污,才做包扎,“我身上没带伤药,只能凑合一下。”
封幼卿弯了弯眸,“这样已经很好了。”
褚源对这位弟妹的印象更好了,心想他岳父岳母可真会给儿子挑媳妇儿。
他走到那个被废了下三路,但还留着一口气的恶徒身边,用脚尖踢了踢:“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封幼卿眉目一沉,冷声道:“自然是带回去严刑拷打,肆必问出幕后主使。”
她一时间真想不到,到底谁那么恨她,竟然用这种下作法子对付她。
褚源和傅苧都没有异议。
倒是傅苧皱着眉头,不解道:“我记得你出行都有仆人跟随。”
说起这个,封幼卿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对褚源和傅苧也没隐瞒:“我是被寺庙僧人骗出来的,当时没多想,就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
后面的事大概也能猜到了,两个弱女子,怎么会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更何况那些绑徒还早有准备。
褚源摸了摸下巴,“我们或许可以从那个僧人入手。”
傅苧却不看好,“幕后黑手铁了心要害幼卿,肯定会把尾巴扫干净。我们这个时候去,恐怕那个僧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褚源:“也不一定,存在就有痕迹,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傅苧诧异抬眸。
褚源:“怎么了?”
傅苧:“没什么。”
褚源想了想,道:“我记得工部掌交通和水利。这专业不对口啊。”
他凑到傅苧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傅苧脸色微妙。
褚源退开一步,“媳妇儿,你去跟弟妹说吧。”
傅苧迟疑的点点头,然后拉着封幼卿走到一边,两人低声交流。
“把这事交给侯府处理?”封幼卿有些为难。
这种事对女儿家来说,终究是不光彩的。
傅苧安慰她:“你才是受害者,不要怕。”
“这事我会如实跟父亲和元修说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而且,在京城找人,查探,搜寻这种事情,还是父亲更擅长。”
封幼卿吸了吸鼻子,一直强撑的坚强在此刻土崩瓦解,她用力抱住了傅苧,闷声道:“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能嫁给元修,有侯府这样的婆家,是幼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但凡有用得上幼卿的地方,尽管吩咐,幼卿一定全力以赴。”
傅苧失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不用如此。以后你跟元修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我就高兴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一扭头,发现褚源不在了。
“阿源?”傅苧心一瞬间慌了。
封幼卿扶着她,“姐姐你别急,姐夫身手过人,咱们又一直在这,没听到什么响动,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她视线移动,突然发现几个恶徒的尸体都不见了,就连地上的血迹也清理的干干净净。
“姐姐,你看。”
傅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适时褚源从一块巨石后走出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二人道:“我把那些畜生不如的家伙都扔山崖下喂野兽,只剩这[太监]了。”
他又看向傅苧:“你们商量好了没?”
傅苧颔首。
褚源上下打量二人一眼:“你们这样子不行,得重新打扮一番。”
傅苧和封幼卿很快想通其中关窍,封幼卿心中感激自是不提。
………
侯府马车慢悠悠停在工部尚书府邸,封幼卿从车里下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戴玉钗步摇,脸施脂粉,口衔凝脂,明媚动人。
门房愣了一会儿,才哆哆嗦嗦问:“是,是大姑娘吗?”
封幼卿抬了抬下巴,“怎么,半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门房脸色怪异,跟同伴使了个眼色。
封幼卿将这可疑的举动收入眼底,身体比意识更快,转身迎了傅苧下车。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大堆人从门内涌来。
“卿姐儿,你可真是让人急坏了。”
“姐姐没事吧,听说你被人劫持了。”
两道声音尖利嘹亮,顿时吸引了周围行人注意。
傅苧眼底一沉,借着衣袖遮挡偷偷点了点封幼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尚书夫人紧跟其后,身边仆妇推开挡路的人,走到女儿面前,未语先红了眼眶。
“你……”
傅苧微笑:“小女傅苧见过尚书夫人。”
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她气沉丹田,朗声道:“今日我去护国寺后山游玩,想一个人清净,就遣退了丫鬟小厮,谁知不小心崴了脚,一筹莫展之际,还好遇到了幼卿,幼卿心底善良,年岁还比我小呢,就扶着我这个姐姐下山,中途被树枝划破了手,弄脏了衣服,我实在过意不去,就带着她去成衣铺子里重新选了一套,这才耽误了时间,让尚书夫人受惊了,实在是阿苧的过错。”
尚书夫人一怔,随后面露狂喜:“是这样吗?”
傅苧莞尔:“自然。”
“不可能。”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傅苧神色不变,眉眼淡淡:“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这个侯府大姑娘会为了这种小事说谎吗?”
随着傅苧的话语落下,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尖锐女声处。
“啪”地一声响,一名风情万种的妇人手掴了发出质疑的少女。
厉声喝道:“幼若,就算你再担心姐姐,也不能口不择言。”
“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封幼若梗着脖子,愤愤道:“又不是我说的,是大姐姐的贴身丫鬟说的,大姐姐她”
“一个丫鬟而已。”傅苧掀了掀眼皮子,波澜不惊,“随便使点银子就收买了。”
“封二姑娘怎么这般浅白无知。”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别说封幼若,就是她身边的妇人也绷不住脸色。只是碍于傅苧的身份,不敢离去。
傅苧抬手别了封幼卿鬓边的碎发,语气心疼:“今儿幸好是遇见我,这要换了旁人,幼卿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的指腹若有似无的抚摸封幼卿的眼角。
封幼卿眸光微闪,下一秒垂了眼,泪盈于睫,“姐姐说的极是,若非有姐姐,幼卿真是被个丫鬟害惨了。”
她垂首哽咽,瘦弱的肩膀轻微抖动,一副委屈坏了,却又不敢放声大哭的可怜样。
围观者见了,也是心生怜惜,纷纷道尚书府的大姑娘倒霉,侯府姑娘心善云云。
尚书夫人大大松了口气,对傅苧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后顺势揽过女儿安抚。
傅苧欠身:“幼卿今日也累了,阿苧不便打扰,先行告辞,改日再聚。”
封幼卿一下子不哭了,依依不舍的望着傅苧:“姐姐不进去坐坐。”
傅苧意有所指道:“我与阿源约好了黄昏泛舟,实在不好失约。”
封幼卿这才不劝了,只道:“姐姐慢走。”
尚书夫人跟着道:“改明儿我带着幼卿登门拜访。”
傅苧从容应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上了侯府马车悠悠离去。
围观的众人见没热闹看了,也都散了。
尚书夫人命人关了大门,白姨娘心中一颤,拉着女儿的手,抬脚欲溜,却被尚书夫人身边的仆妇拦住了。
封幼若又惊又怕,色厉内荏道:“大太太想做什么?”
尚书夫人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二姑娘不辨是非,污蔑亲姐,从今日起,去佛堂抄写佛经,什么时候明理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我没有,你冤枉我,你冤枉我。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怪你的,我要见父亲,我唔唔”封幼若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几个仆妇堵住嘴拖了下去。
白姨娘急了,哽咽哀求:“太太,是妾身管教无方,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太太不要为难幼若。”
尚书夫人眼中厌恶更甚:“你的确有错,从即日起,禁足三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尚书夫人三两下解决了不怀好意的小妾和庶女,带着女儿回了主院。
房门一关,尚书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我的卿姐儿,今天真是太险了。”
封幼卿回想之前经历,何尝不是后怕不已。
她没有瞒着母亲,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
青天白日的,尚书夫人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谁这般害你。”她几乎是字字泣血,恨到了极致。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折辱一个女儿家,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封幼卿抱住母亲,“没事了没事了,女儿平平安安回来了。”
尚书夫人从愤怒中渐渐找回理智,紧紧回抱住女儿,“这次多亏了侯府大姑娘和大姑爷。来日,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知道的母亲,我知道。”封幼卿应声道。
封幼卿等着她母亲冷静下来,又问了一遍府里的事,“沁心告诉你,我被劫匪绑架了?”
尚书夫人点头又摇头:“那丫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封幼卿蹙眉:“沁心从小跟着我,做事细致,对我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尚书夫人怜惜的抚摸女儿:“是真的。”
封幼卿道:“沁心现在在哪儿?”
“她被我关进了柴房。”尚书夫人提起这茬就是一肚子火,“若非看在她从小跟着你的份上,在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