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灵心中十分犹豫,他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裴疏,忍不住的问道:“裴大夫,你说……回春堂是不是不该卖粥了……”
裴疏放下汤勺,先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反问道:“这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卖,毕竟你才是煮粥的人,这家医馆也是你开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薛清灵喃喃的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他本来也没打算在医馆里卖粥,就是误打误撞的,多熬出来的一锅粥,自家的人吃不完,就放在医馆里顺便卖出去了,还受到许多临安人的追捧喜欢,对此,薛清灵是有些高兴的,所以才没有阻止医馆卖粥。
薛清灵揉着额心纠结道:“可是医馆怎么能卖粥呢?”
坐在他对面的裴疏笑了,回答道:“谁规定了医馆又不能卖粥啊?”
“你要是不卖粥了,你们这临安城的一绝也就消失了,估计多少人得失望啊……而且,我看你这在医馆卖粥也挺有用的,你看看……本来咱们医馆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现在你这粥一卖,还顺便招来了两个病人。”
薛清灵被他说的这句话逗笑了,他在心里情不自禁的补充道:不仅能招病人,更重要的是——还能招大夫啊!
当初眼前这人,可不就是被粥吸引过来的么?薛清灵每次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为此感到欢喜,也因为这样的奇妙缘分,让他内心不太想放弃在医馆里卖粥。
既然这粥能招大夫,还能招病人,那就……一直让它招着呗。
这可是镇“馆”八宝粥。
薛清灵在心下做好了决定,这会儿就轻松多了,他继续说道:“那医馆里的粥就继续卖着好了。”
小裴大夫点点头,对薛清灵的决定没有异议,不过他想起了刘全森的建议,便向医馆的主人薛清灵问道:“不过,你这粥碗和药碗,是不是得区分一下?有病人说他这次用药碗喝过苦药,下次再用药碗喝甜粥,恐怕嘴里的粥都不香了。”
薛清灵傻傻的“啊”了一下,他有点想不通这里面的联系,但他对裴疏的话还是很重视的,“裴大夫,你觉得有必要备置新的粥碗吗?”
裴疏摇头,毕竟用这药碗喝粥的又不是他,他有自己的专属超大面碗,丝毫也不影响胃口,“我觉得没必要,薛家小公子,下次有人这样建议你,你回绝就是了,咱们是医馆,当然只有药碗啦。”
薛清灵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猛地点了几下头,无比赞同道:“裴大夫,你说得对,咱们是医馆,当然只用药碗。”
裴疏忍不住笑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既双标,心又脏。
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问题后,薛清灵心情恢复了不少,刚才在医馆门口出的事,可没把他给吓一跳,现在事情圆满解决了,让他忍不住感觉到心里一阵轻松,还想要快乐的哼几首小调儿,但是看见坐在对面的裴疏,他决定自己还是不哼了。
毕竟薛家小公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五音不全还跑调,在小艽面前胡乱哼哼,不论哼多久都没事,可怜的小艽早已习惯了自家公子的五音不全,而在裴大夫面前嘛……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事情的好。
可是不哼哼的话,一身快乐的情绪也没处发泄,薛清灵只好压抑住心情,问裴疏:“裴大夫,你想不想再喝一碗粥,我正好也想煮粥去。”
裴疏把一碗粥喝完,摇了摇头,“我今天喝这一碗粥够了。”虽然他的确是个大胃王,但也不代表他是个饕餮转世的吞天兽。
喝完这一大海碗的粥已经足够了,更别提等会儿又到了饭点,得留着肚子吃夜晚的十几道美味佳肴。
“那好吧,我就不煮了。”听见裴疏说不想吃,薛清灵瞬间也不愿意煮了。
“对了,刚刚两人的诊金都在柜台边上呢,你要不要去数一数?”
薛清灵:“……裴大夫,在你的心目中,清灵有这么掉钱眼里吗?”什么叫做让他去数一数,听起来就仿佛说他很在乎钱一样。
裴疏在内心里回答:不,在我心里,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虽然在心里又另一套说辞,但是裴疏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回道:“你掉不掉钱眼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喜欢数诊金和药钱。”
几百文钱都能翻来覆去数好几遍的那种,尤其还要拿一个银质小算盘在旁边拨啊拨的,听算盘珠子哗啦啦的声音,就那么一点钱,就那么一个病人,哪里用得着算盘啊,而且那个银算盘的价格,都比他算的账要贵多了。
薛清灵呼吸一滞,好吧,这确实是事实,并且是令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喜欢数钱这种爱好什么的,听起来就不高雅也不讨人喜欢。薛清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痛道:“我薛清灵可不是一个庸俗在乎钱的人,我不去数了,等会儿就让小艽帮我锁进钱箱里。”
裴疏憋着笑,看着对方一脸忍痛割肉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笑开了花,“你还是去数数吧,我只擅长治病,可不擅长算术收诊金,万一收错了就麻烦了,薛家小公子还是自己去算算账目,把诊金和药钱算得清楚一些,毕竟……咱们医馆以后要收的诊金和药钱可会越来越多。”
其实裴疏还挺喜欢看薛清灵拿着个小算盘数钱的,对方数诊金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胖鼠在自家洞里数冬粮。
薛清灵的一双漂亮的凤眸忍不住的变得亮晶晶,对哦,医馆以后要收的诊金和药钱会越来越多,而他的那一颗被压抑下去的“数钱之心”突然之间又像沉进湖底的木头似的,忍不住的冒了出来,毕竟木头什么的,本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怎么用手压,也是压不下去的。
薛清灵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矜持的克制了一会儿,才压抑住心情,“那……我还是去数数吧,咱医馆的账目一定要算清楚才好。”
“裴大夫,我跟你说,我娘很会打算盘做生意,从小我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也是很会算账的。”
“是吗?那你一定得去好好算算了。”
这天过去之后,回春堂在临安城里又小小的闻名了一把,街坊市井里全都议论纷纷,寻隐街和岁锦路交错的一棵大树底下,好些人聚在一起说起了这件事情。
“听说了吗?回春堂的粥吃死了人。”
“你的消息错了,是有人得了急腹之症,为了吃一口粥耽误病情倒在回春堂门口,我当时就在边上围观着呢。”
“你们说那回春堂的粥真有那么好吃么?让人连身体都不顾的。”
“哎呦,这其中还有一件新奇事呢,你们知道那人倒地上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不就是送医馆找大夫呗!”
“对了,回春堂来了个年轻的新大夫,当场就把那人的病给治好了,听说那大夫姓裴,模样生得可好了。”
“一个大夫,模样长得好看没用,重要的是要医术高明。”
“不,据说这年轻大夫医术很高,昨天咱街上那个姓张的,不就让那裴大夫治好了腿疾,那人腿上浮肿好一段日子了,夜里还连夜咳嗽……”
“这个我知道,我就住在他家隔壁,天天能得到他的咳嗽声,不过最近这两天真没有了,应该是被治好了……”
“咦……你们在讨论回春堂那个新来的年轻大夫吗?那大夫似乎还真有点本事,我们家老罗,天天走在路上说自己头晕,每天晕乎乎的跟坐船一样,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治不好这头晕症,他都晕了一年多了,我都怀疑他上辈子是个船夫投胎的……结果昨天回春堂有人不是喝粥倒在医馆门口,我家老罗也去凑热闹,凑着凑着,顺便找那小裴大夫治了头昏症,嘿呦,还真给治好了……回来大半天了,头再也没晕过,不过……”
“不过什么啊?”
“不过他一回来后,还总是摇头晃脑的担心自己头晕症没好,走路的时候一时没看清脚下,把自己手腕摔脱臼了。”
“这不……又找那小裴大夫治病去了。”
当裴疏在医馆里再次看见来求医的罗江时,不得不有些佩服,等这人把手摔脱臼之后,才终于肯相信自己的头晕症彻底治好了,哪怕是拖着脱臼的手腕过来求医时,也还是笑眯眯的,冲着裴疏眉开眼笑:“裴大夫,你这可真厉害啊,随便让我的脑袋转几圈,就把折磨我一年的头晕症给治好了。”
“哎呦,快来给我看看手吧,我这手摔扭了,骨头歪了,疼死我了嘶。”
裴疏走过来看了这人一眼,随手解下腰上的竹笛,快速在对方手腕上敲了两下,等对方发出两声杀猪叫之后,才慢悠悠的收回了笛子,往柜台那边一指,“好了,已经复位了,去那边敷点草药吧。”
“这位大哥,以后走路看着点。”裴疏不想第三天再在医馆看见他。
“嘶,你刚怎么用笛子打人啊,不过,咦,我这手腕骨头好像不歪了。”罗江试探性的活动了一下手腕,那种骨头错位的肿滞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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