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声大叫,齐憾望过去,看到是丁斐,她一边哭一边往回跑,显然是看到了他们的样子。
“表妹这是怎么了?”江鸾在外头也瞧见了丁斐,停也不停哭着跑过,有些纳了闷了,今儿怪事怎么这么多?
“……”齐憾抬起头,干笑,“表小姐好像误会了。”
“少爷要不要追上去?”
“不用。”江临道,“也没什么误会的。”
“……”齐憾默默将他推开,这人说话也真是不客气,不知道得气死多少示好的闺秀。
江临显然是缓过劲来了,蹙眉看着这焦灰的房屋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齐憾抿了抿唇,犹豫道:“适才奴婢刚进门,看见宝蓝往后头走,看她模样觉得奇怪就跟了进去。看到里头,里头放着些烟火爆竹。”
“宝蓝看到奴婢很惊讶,她……”齐憾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江临一瞬不瞬看着她,她便吸了口气,好似硬着头皮一般,往下说:“她说她家中弟弟要读书,又有眼伤要治病,母亲虽然在大小姐身边,可这些年依旧过得艰难,想着偷偷卖点东西出去,叫奴婢……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她往日同奴婢关系好,定是觉得奴婢不会告发她,可奴婢不肯答应,她就威胁要将这事栽在奴婢头上。”
“奴婢要走,她追过来,不知怎么的后头的烟火就着了起来,还喷溅着点着了房子。”
前因后果都讲的清楚,江临点点头,又叫人将宝蓝押过来。
审问是在院里,由江临亲自来,因为事情涉及江鸾院里的婆子,她便也坐在一旁。
江临让齐憾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宝蓝听了,眼睛都瞪大了。
她现在还未能从恐惧的情绪中缓过来。这时脑中乱乱,不由地去看齐憾,见她神情平静,便不由地心中惊骇。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她竟然还能冷静地栽赃自己。
宝蓝咬咬牙,连忙辩解。
“哦?”江鸾看着宝蓝,在一旁搭话,“照你的意思,是说这丫头污蔑栽赃?”
宝蓝连连磕头:“阿娘跟在大小姐身边听受教诲,奴婢受她影响自然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少爷小姐明查啊。”
江临挑眉,问她:“方才阿憾说你与她关系好,是也不是?”
宝蓝心中否认口上却不敢不认,往日她故作交好的样子,院里头众人都看得到。
她心知少爷偏袒齐憾,所有的希望便在大小姐身上,今日只要有一桩是说了谎,就降了可信度,于是咬牙应了。
“那你弟弟的事又是否属实。”
这是最让宝蓝觉得奇怪的地方,她们一家奴籍,阿娘想让弟弟读书科考。这事大小姐知道,只因阿娘想着大小姐能因这事将她们放出去,消了奴籍。
可弟弟的眼睛的事,她却没有对别人说过,因科考要求,有伤有病难治的都不能参与,弟弟坏了一只眼便从未叫外人知晓。只是偷偷治着。
这些年家里头也确实搭进去不少,钱财上的负担也重,阿娘还偷偷从大小姐院里拿些出来变卖,将将才够。
宝蓝心头恨恨,这一桩又是真的,到此为止阿憾没有说半句谎话,如此问下去,怕是假的也要成真了,她咬唇委屈道:“少爷问这些旁的做什么。”
“好,不提这些,便说说你偷藏东西,以及,你娘变卖阿姐院中东西的事吧。”
江鸾听到这事,亦慢慢坐直了身子:“有这等事?”
宝蓝一听这话,身子先软了半边,阿娘……少爷怎么连阿娘都事都知道了。
江临抬了抬下巴:“去把东西拿上来。”
后头便有小厮将几个小小的烟花和一些小瓷件摆件拿上来,那小厮说道:“都是从宝蓝姑娘房中搜出来的。”
宝蓝浑身开始发抖,尖叫:“不可能,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奴婢房里头。”
“定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将视线投向齐憾,面上流露出恨意,却见齐憾坦然回视线。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宝蓝心中大恨,大骂这贱人不得好死。
不消片刻宝蓝的娘也被押了上来,她倒不敢辩驳,只一个劲地求饶,她变卖东西的当铺也被查了出来,此刻要再否认也是不可能了。
江鸾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人赃俱获,此事在再难辩驳。
宝蓝急火攻心,去拽她娘:“阿娘,阿娘。”
江鸾冷下了脸:“宝蓝,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样一来偷取财物,纵火一事,便是板上钉钉,大小姐都认可了的。
宝蓝浑身无力,又急又怒,心头腾起一股绝望,凭什么阿憾这个小贱人能全身而退,她却要担这种罪,她不甘心。
“少爷,少爷你这般袒护阿憾,可知阿憾也是有事瞒着您的呀。”
“你这是要胡乱攀咬吗?”春分在一旁喝止,江临却沉了脸,示意她说下去。
“她先前在外院就爱三更半夜溜出院子,一去就是好久,定是去偷东西了,如今她到这内院肯定,肯定是变本加厉呀。”
齐憾也跪了下来:“我不过是起夜,何曾有你说的那样,这事自有春分姐为证。”
春分在一旁,点了点头,她睡眠浅,齐憾有时出去她都是心中有数的:“确实,阿憾每次晚上出去不过一会儿,很快就回了。”
“那你在外院的时候呢!”宝蓝尚不死心,她亲眼见到的怎能作假。
“把先前同她一屋的人叫来。”江临道。
阿真上来了,江临盯着她:“你想清楚了,照实了说,要是有所欺瞒,你该知道下场如何。”
齐憾心微微提了起来,宝蓝娘和她家中的事她早查清,她房中的东西也是暗司的人刚趁乱放进去的。
这整件事里的漏洞就只有阿真。
那时阿真吃坏了肚子起夜,恰好碰上她回来。下床的时候说了一句:外头雾那么大?
应该是摸到了她的衣衫,很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潮成这样的。
可阿真稀里糊涂的,跪在地上,这会也记不太清,想了想,道:“就是普通的起夜,片刻就回的那种。”
齐憾提着的心,一下落了下来。
“你怎么能因为和她关系好就撒谎。”宝蓝却不服,看着阿真尖声道。
“我的儿啊,你认个错,求个饶吧,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宝蓝娘扑上去,大哭起来。
宝蓝发了疯一样摇头:“她这样的人,会连累你的,会害死你的……你还要帮她瞒……”
阿真看她这副模样,有些畏惧地缩了缩,江鸾使了眼色,身边婆子一步上前,拿布一把塞住了宝蓝的嘴。
江临已经心中有数,却仍转头看着江鸾问道:“阿姐觉得如何处置。”
“这种盗窃钱财,纵火烧屋的如何还能留,大的发卖了,小的那个现在就拖下去打死。”
宝蓝娘被带下去,宝蓝却还要挣扎,被两旁小厮摁住了手脚拖了下去。
江鸾还有事,片刻就走了。
齐憾看着阿真回去的背影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在想宝蓝最后的那句话,直到江临喊她,方才惊醒。
又是几日,那片废墟总算收拾了出来,将东西清点了,焦的焦毁的毁,多数不能用了。
书房倒是在重建了,江临的临时书房也已经收拾出来了,还差一些东西,这日春分便叫了齐憾一同去库房,好挑些新的。
回来的路上春分看她神情恹恹,不由问道:“我见你这几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还在想宝蓝的事?”
齐憾默不作声,春分只当她认了,又道:“你先前同她挺好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你心中也不好受吧。”
“她那样胡乱攀咬,要我说,你就别想了,和苦为了她折磨自己呢。”
齐憾看着她,半晌,回道:“多谢姐姐宽慰。”
春分看她神情不见好转,只当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
拐过一个弯,路过小花园,小径直前头丁斐正在那扑蝶。
她玩了一会,想起什么,不满抱怨:“母亲说会去帮我问,帮我说,怎么到今天还没消息,再不快些,我表哥同那丫鬟怕是连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怎么可能,小姐,夫人不是说了吗?表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什么身份,哪里会看上一个丫鬟呀。”她身边小丫鬟劝道,“小姐可千万要稳住了,别去表少爷院找麻烦,平白惹人笑话。”
“谁敢笑我,我找我表哥还不行了?”丁斐气呼呼吧小网兜往地上一摔,虽是这么说,可她确实也没上江临那去。
丫鬟连忙将网兜从地上捡起,安慰她:“小姐再忍忍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夫人心疼小姐,也属意临少爷,定会去找大小姐说的。”
正说着,春分和齐憾恰巧上来,两人低头行过礼。
丁斐看着花原没放在心上,等她俩从身边过去她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阿憾吗?
“欸,你们站住。”丁斐叫住了齐憾,“是你们俩啊?”
她趾高气昂地对春分道:“你可以先回去了,她留下。”她点了点齐憾,面露不善。
春分悄悄看了看丁斐的样子,有些担心:“表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我有什么事?”丁斐将眉毛一竖,骂道,“我有什么事轮得到你来过问?”
齐憾连忙上前:“表小姐恕罪,表小姐宽宏大量,万不要同我们这些小丫鬟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身子。”说着又示意春分赶紧走。
丁斐将视线投到齐憾身上,好啊,还没拿你的错处你便自己要撞上了,那可怪不得她了:“你是哪个,也敢为她出头?”
“还不跪下。”丁斐身边那个丫鬟会意,上前呵斥,知道春分是江临身边大丫鬟,倒是没有为难春分,道,“你不走,也想跪着?”
春分略一斟酌,转身就走,还是赶紧回去通知少爷。
七月份,温度高日头大,齐憾跪了两刻钟浑身冒汗。
丁斐倒是舒服,进了不远处的小亭子,丫鬟端上来凉茶,她便悠哉悠哉喝着,看着齐憾罚跪。
半个时辰过去,齐憾仍跪在那,膝盖倒还好,只是太晒,脑袋开始眩晕了。
恍惚中身边罩下一片阴影,她昏懵朝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