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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温柔的你(1 / 1)

【1】

八月六日,盛夏。

太阳百无聊赖,炽热穿过层层密密的枝叶直击而下,知了在夏日午后里拼尽全力叫喊,空气中氤氲着热浪。

穿着白□□球裙的少女浑身黝黑,与一身白色的裙子形成鲜明对比。

温语栀拖着明黄色的行李箱,一路寻找树荫,向家属楼走去。

家属院看门的吴大爷正躲在门房里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仅有的一台电风扇发出吱吱的声响。

温语栀嘻嘻一笑,轻声拖过行李箱走进家属院。

“我滴妈呀,这是谁呀?”在大柳树下乘凉的张奶奶率先看到温语栀,发出惊天大叫。

一群乘凉的老太太纷纷围住好久不见的温语栀。

“语栀,你这是去非洲挖钻石去了?怎么成了个小黑妞了?”

温语栀嘻嘻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一双眼睛狡黠明亮。

温语栀和各位长辈打过招呼,然后说:“晒的,晒的,海边太阳太大。”

“温语栀又贪玩了吧,你这是自己从厦门回来的吗?”张奶奶摇晃着蒲扇,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温语栀。

“是啊,从厦门到咱们熹城,坐火车可快了。”

“长本事了呀,敢自己坐车出省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语栀,你姥姥在厦门怎么样啊?”一旁的吴奶奶问道。

“姥姥精神挺好的。”吴奶奶当初和温语栀姥姥是大学同学,后来又一起在南大任教过一段时间,两人年轻时关系很好。

“那就行。好久不见你姥姥了。”吴奶奶语气中有些怀念。

温语栀又和几位老太太们唠了会嗑儿,拎着行李准备上楼了。

“哎,”张奶奶忽然又叫住温语栀,“温语栀,你家对门,阮教授家,来了一位新小朋友。”

温语栀不解,阮爷爷家有新小朋友来了,是小豆丁那么大吗?

小豆丁是张奶奶的外孙,今年四岁了,温语栀平常最喜欢抱着小豆丁玩,又软又糯。

老式家属楼里没有电梯,楼道里有些昏暗,温语栀一口气爬上了四楼,汗水开始在脖颈间酝酿。

温语栀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对门的阮爷爷家忽然传出声响,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阴影罩来。

是一张陌生少年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在暗沉沉的光线下依稀可见轮廓分明的五官,眉骨很高,鼻梁高挺。

他嘴唇紧紧抿起,一头碎乱的短发上有晶莹的水珠。

穿着一件样式最为普通的纯黑t恤,虽是盛夏,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少年扫过温语栀,神情冷淡。

这是张奶奶口中的那个新小朋友吗?

楼道的窗户忽然吹进一阵风,风中带着独属于夏日的燥热和一阵沐浴露的香气。

握在温语栀手中的钥匙掉落地,正好砸在少年的脚上。

“对不起。”温语栀赶紧道歉,语调中沾染了一丝莫名的尴尬。

她蹲下身去捡钥匙。

男生移了一下脚,什么也没有说,快步走下楼梯。

语栀在楼道里愣了很长时间。

这个新邻居——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钥匙在门缝里转了两圈,家门就打开了,空调的凉意立即袭来。

“哇,太舒服了!”温语栀大喊,扔开手中的行李箱。

温妈妈笑着抱住风尘仆仆归来的女儿。“怎么样,自己坐火车好玩吗?”

“好玩,路上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大家都很照顾我,就是有点想你哦。”温语栀在妈妈的怀里撒着娇。

温妈妈捏捏语栀的鼻子,笑着把她带向早已摆满了冰镇西瓜、樱桃、草莓的客厅茶几处。

刚坐到沙发上客厅电话就响起来了,温语栀飞快跑过去,嘴里还念叨着:“肯定是找我的。”

“喂?”

“温语栀你回来啦?”温之寻很激动。

“是啊是啊,我刚到家。”温语栀欣喜地和好姐妹分享。

“那行,下午四点钟,老地方,我给你接风洗尘。”

温之寻又和温语栀腻了一会才挂了电话。

温语栀想到要见到好久不见的好姐妹,开心地又跑去啃西瓜。

夏日的午后,冰镇西瓜、冰镇樱桃,配着电视里的动漫《元气少女缘结神》,温语栀像只猫一样窝在奶白色的地毯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薄荷青柠、夏日冬瓜、茉莉绿茶、桂花酸梅,五颜六色的饮品盛放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由侍者送到窗户边的一个桌上。

语栀和温之寻两个人点了四杯饮料。

“不是,栀栀,你在海边连防晒霜都不涂的吗?”温之寻盯着语栀看了一会儿,爆发出一阵狂笑。

温语栀咬着桂花酸梅的吸管,一脸的不开心:“我这不是忘了嘛,有那么黑吗?”

“有!”

“好吧…”温语栀沉默了。

“哎别伤心啊,我宣布,就算这么黑,你也是黑子里最漂亮的。”温之寻拍拍温语栀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伤心。

是谁之前一直强调“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呢?

温之寻:“我刚研制了一个面膜,香蕉和牛奶混在一起,美白效果特别好,一会去我家我给你弄。”

温语栀不感兴趣:“还是别了。”

温之寻忽然说:“你见过你的新邻居没有?”

“什么?”语栀说完,便想起了今天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男生。

温之寻和语栀是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是一个老家属院,邻居之间大多互相认识。

所以,语栀估摸着,温之寻大概也知道了那个男生。

“就是阮爷爷的外孙呀。”

温语栀想起那张淡漠的脸,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为那张脸,实在是长得太帅了。

语栀停顿片刻,问:“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搬来?”

温之寻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然后小声说:“我听我妈妈说,这个男生,以前被他爸爸家暴,被阮爷爷发现,前一阵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语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忽然心疼起那个男生。

“他叫什么呀?”

温之寻想了想:“好像是江什么吧,江尘?”

语栀和温之寻喝完饮料之后,两个人去百货大楼购物。

【2】

晚风带走了几丝燥热,小虫子在路灯下嗡嗡飞着。

语栀和温之寻兴尽归来,温之寻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而温语栀两手空空。

温之寻拍拍温语栀的肩膀:“从明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憋着捂白吧,什么叫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活生生的例子。”

温语栀嘟起嘴,沉默不语。

刚刚在百货大楼,所有带颜色的小裙子,穿在温语栀身上,配着黝黑的肤色,都带着莫名的喜感,让人一阵挫败。

影子在地上伸长,两个人经过家属楼前的小篮球场,灯光照在球场上,几个男生奔跑着,挥汗如雨。

两个人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姜杰!”温之寻冲着球场上正在投球的男生大喊。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高高瘦瘦的男生回过头来,冲几个人招了招手,露出一个笑容。

姜杰中途下场,跑出篮球场,来到正站在草丛边的两个女生面前,一把拽住了温之寻的辫子。

温之寻瞪着他,不说话。

“怎么,半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姜杰说话时痞里痞气,汗水顺着额头的发丝掉下。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温之寻脸颊有些发烫。

“改天请你们两个吃饭。”姜杰丢下一句话,又跑回了篮球场。

温之寻嘻笑:“谁不知道他,肯定又是在食堂请客。”

姜杰和语栀、温之寻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也在附中上学,只是比她们两个大一个年级。

从小到大,有姜杰的庇护,没有人敢欺负她们两个。

“啊!”温之寻忽然大叫,双手在胸前舞动着,一下子跳离开了草丛边。

温语栀也不由自主摸了摸胳膊,好像…有些痒。

原来真的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越挠越痒。

夏日的灯下、草丛边,实在不是久待之地。

*

两个人在楼下告别,温语栀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用力踩了下地板,声控灯还是没有亮。好吧,老旧的家属楼声控灯又失灵了,温语栀想着明天早上得赶快去报修,楼里住了许多爷爷奶奶,不然出入会有危险。

楼梯间很黑也很安静,虽然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温语栀还是小心翼翼地摸着扶手爬上楼。

走到三楼和四楼的楼梯间处,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和一点橘红色的光亮。

他倚在窗户边,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温语栀一愣。

橘红色的一点光亮中,温语栀只见白日里分明的轮廓线和一双暗沉沉的眼眸,一缕烟雾缓缓升起,遮盖了他的面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温语栀赶忙移开视线继续上楼。

踩着那几步台阶时温语栀心跳不断加速,他竟然抽烟?还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楼梯间抽烟?不怕被发现吗?

温语栀脑海中回转着阮爷爷当初夸赞自己孙子的那些话语。

江尘学习很好,总是学校第一名。

江尘英语非常棒,英语演讲全校第一。

江尘参加了津市的创新发明比赛,得了金奖。

……

江尘,温语栀想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与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对不上号。

*

温语栀和江尘虽然住在对门,但是是暑假期间,不用按时上学,两人自从那天在楼梯间遇到后,竟然也没再见过面。

还有几天就开学,温语栀傍晚的时候和温之寻一起出去买一些笔和本子。

语栀今天穿了一条柠檬黄色的百褶短裙,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衬衫,戴了一条琥珀项链,整个人青春洋气。

家属楼有三个门,南边是正门,离正门不远还有一个小门,从小门去家属院更近。东边也有一个小门。

暑假期间,除了正门不远处的小门外,另外两个门照常开着。

温语栀和温之寻今天从东门出去,东门后的小巷里有家小文具店,价格比南门的更便宜。

两个人挑了好一会儿,温语栀又抱了一堆好看的本子,结账时温语栀满脸愁容地对胖胖的老板娘说:“老板娘,您以后少进一点本子,我感觉我的钱包都被您给掏空了。”

老板娘哈哈大笑,文具店从温语栀上小学的时候就开了,老板娘早就认识了这四个小姑娘。

毕竟有一段时间,她们四个一下学不回家就往这儿跑。

老板娘:“我看你每次来了都买本,是都用完了吗?”

“没有…”

收藏癖,没办法,好看的本子摆在书桌上都赏心悦目。

温之寻不喜欢把钱花在本子、文具上,她更喜欢攒钱买一些好看的衣服、饰品。

两个人从文具店出来后又去了旁边的格子铺,格子铺顾名思义,里边的橱窗被打造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格子。

格子可以出租,卖各种头花、手链、耳环、钱包等许多小玩意儿,价格虽然不便宜,但也不算贵,在这条小巷子里很受欢迎。

温语栀忽然看到一款钥匙链,是樱桃小丸子的,外边套了一个青蛙壳,小丸子钻在青蛙里,造型很奇特,温语栀一下子喜欢上了。

小小的钥匙扣要二十五元,温语栀想了想,心一横,还是付了钱。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小巷的路灯不算明亮,巷子里静悄悄的,时而有电动自行车驶过。

旁边的平房上张贴着各种补习班的广告,作文班、奥数班、英语班……

快走出小巷时温语栀和温之寻忽然听到一阵叫骂声。

两人停住脚步,不敢继续往前走。

“操nmd,江尘你拽什么拽,你tm现在什么也不是,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一个尖利的嗓音。

一伙人又发出奸笑。

温语栀的心怦怦跳,飞快加速。

嘈杂声中,她听清了那个名字“江尘”。

靠在墙边,温语栀隐约看到巷子尽头的侧边,一群人围着中间一个人,一个一头黄毛的男生率先在江尘脸上打下一拳,然后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

江尘被众人包围着,温语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众人的辱骂,他都无动于衷。

在黄毛动手之后的一刹那,他反手抓住黄毛的衣领,用比黄毛更狠的力道,一脚踢在他的前膝盖里。

黄毛立刻哇哇大叫,大声叫喊着江尘爹娘。其他人见状立即上场,开始合力打在江尘身上。

那群人一拳接着一拳,如流星般捶在江尘身上。腿上也丝毫不示弱。

江尘紧抿着嘴角,不发出一丝声响,疼痛开始在身上蔓延,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他疯狂地还击着。

却抵不过一群人的肆意。

小巷尽头一片杂乱。

巷子里不知是谁家门前种了一丛灌木,黑暗中影子落在地上,左右摇晃着。

温语栀手心冒出汗,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叫骂声、一拳一拳的击打声传入她的耳朵。

温之寻一脸惊恐,拉过温语栀,想要赶紧离开。

温语栀深呼吸,小声和温之寻说:“你在这等我,不要出去,看情况,不行的话就报警。”

温之寻惊讶:“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那是阮爷爷的孙子。”

温语栀说完,跑出了小巷,冲着那群肆意挥舞拳头的人大喊:“放手!”

温语栀又上前拉开那群人。

黄毛看到是一个瘦瘦的女生,满脸不耐烦:“你别多管闲事,哪来的滚哪去。”

两个男生还架着江尘的胳膊,他的脸上满是乌青,额角、嘴角渗出了血迹。他盯着突然跑出来的温语栀,目光沉沉。

温语栀强装镇定:“你们不能这样打他,我报警了,一会警察就来了!”

黄毛立马变了脸色:“你说啥?臭□□,你还敢报警?”

“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们要是不怕去派出所,你们就继续打!”

她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目光明亮的仿佛能照亮黑暗。

一时之间那群人竟然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架着江尘的两个人松开了手,看了看黄毛:“张哥,要不…咱们今儿先撤,来日方长。”

黄毛也有些怕一会警察来,狠狠瞪了一眼温语栀,走上前:“我记住你了!你是哪个学校的?”

温语栀沉默不语。

黄毛没再问,带着一群人赶紧离开。

四下悄然。

黄毛那群人刚刚扔在地上的烟头还没有熄灭,发出星星点点橘色的光亮。

“你没事吧”温语栀上前问。

这近乎一句废话,脸上的血渍,说明了怎么可能没事。

温之寻跑出来,站在两人面前,犹豫着给江尘掏出一包手帕纸。

江尘依旧沉默,他看了一眼温语栀,没有理会温之寻的那包手帕纸。

转身离开。

直至人影消失,温之寻才反应过来。

对温语栀说:“什么人这是?他…他竟然都没有对你说一声谢谢?”

温语栀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

【3】

中午约好姜杰请语栀和温之寻吃饭,上午的时候无聊。

温语栀跑到冰箱取出一根香蕉,开始研制温之寻教给她的美白面膜去了。

牛奶和香蕉的比例要掌握好,不能太稀,涂抹好一层后,静待二十分钟。

温语栀用闹钟计时,二十分钟后,认真地洗掉脸上的“面膜”,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了半天。

咦?

好像真的有白一点。

温语栀扎了一个蜈蚣辫,选了另一条白色的网球裙。她的衣柜里有一打的网球裙。

在别人追星的年龄,温语栀的女神是莎拉波娃,她爱网球,爱莎拉波娃捧起玫瑰露水盘那一刻的笑容。

温语栀总在想,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再长高一点,长到一米七、一米八,最好可以像莎拉波娃那样高。

出门要记得涂防晒,戴上网球帽遮阳。

“妈,中午我不在家吃饭啦。”温语栀和妈妈打着招呼,离开了家。

温语栀一下楼,便看到了大柳树下老太太们在乘凉。

“姐姐。”小豆丁一看到温语栀,飞快地跑过来,抱住了温语栀。

老太太们笑起来。

小豆丁软软的,浑身散发着奶香,温语栀俯身捏他的脸上的肉。

“姐姐,你看,我会骑自行车了。”小豆丁带着温语栀来到自行车旁边,利落的爬了上去,开始在楼前转圈,速度飞快。

小豆丁的儿童自行车之前是四个轮子,温语栀去厦门玩的时候,小豆丁的爸爸把两个辅助轮拆了,没想到小豆丁也不害怕,一会儿就学会了。

温语栀只觉得现在的小孩是真的聪明。

“真棒。”温语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小豆丁。

奶糖有些软了,小豆丁迅速接住,剥开皮就塞进嘴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温语栀:“姐姐,别告诉奶奶。”

温语栀哈哈一笑:“好啊,不过你今天不能再吃糖啦。”

小豆丁连忙点头。

温语栀和小豆丁在楼下玩了一会儿,温之寻先下来了,和温语栀一起逗小豆丁玩。

不一会姜杰也下楼了,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姜杰今天难得大方了一回,没有请两个人吃食堂的红烧茄子、糖醋小排,而是请两人去了好伦哥吃自助餐。

语栀和温之寻欢呼。

最近的一家好伦哥在昨天两人逛的崇井百货大楼的三层。

假期的中午,自助餐厅里人很多,吵吵闹闹,时而还有小孩的哭叫声。

温之寻坐在座位上,盯着原本摆放鸡翅而现在干干净净的位置,时刻准备着鸡翅一出场就飞奔过去抢鸡翅。

姜杰碰了碰温之寻面前的酸奶:“别等了,先吃别的,一会去楼下的肯德基我给你鸡翅管饱。”

温之寻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吗?”

姜杰:“真的,快吃吧。”

“章鱼哥,你太好了!”嗜好鸡翅的温之寻开始拍姜杰的马屁。

温语栀与一块半生不熟的虾仁披萨做着斗争,刀子怎么切都切不断。

还记得三个人第一次来吃好伦哥的时候,是在小学,几个人攒了一周的零花钱才攒够。

那时候只觉得好伦哥简直是人间天堂,那么多的披萨、鸡翅,各式各样的冰激凌、酸奶、饮料……

狂吃海喝。

最后硬是吃得扶着墙进,扶着墙出,生怕亏掉每一分钱。

到底是什么滋味,吃完后几个人不太记得清,肚子鼓鼓涨涨的,只是很难受但又万分满足。

姜杰忽然说:“我过几个月要搬家了。”

??

语栀和温之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惊讶地看着姜杰。

姜杰看了看大家:“表情这么严肃干吗?”

温之寻不干了:“合着您这是请大家吃最后的午餐呢?”

姜杰给嘴里放了一块水果沙拉:“不是啊,我就是跟你们宣布一下,再过几个月我就离开家属院啦,不过到时候咱们几个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怎么就成了最后的午餐了?”

“你要搬去哪?”温语栀问。

“玫瑰湖。”姜杰平静地说着。

气氛一时寂静。

随后温之寻再次爆发出尖叫。

玫瑰湖不是一处风景区,而是津市一处豪华住宅区的名称,别墅区里坐落着一片人工湖,人称玫瑰湖。

姜杰的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早些年在国企上班,后来下岗了。

姜杰母亲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在家待了两年后,决心去做海鲜生意。姜杰父亲最初不同意,邻里时常能够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后来章父拗不过章母,同意了。

没想到章母的生意越做越顺,越做越大,大家都在猜测,章家,可能很快就会搬走了。

温语栀揉了揉被温之寻震得发疼的耳朵。

“我不管,你下次不能请我们吃好伦哥了,我要吃日料!青年路新开的一家日料自助店,一个人三百,你请客!”温之寻接着说。

语栀附议。

姜杰一脸被宰了的表情,嘴上还是说着:“好好,哥给你们管饱。”

*

自从姜杰在吃自助餐时宣布了自己将要搬离南大家属院后,章家要搬到玫瑰湖的消息在南大家属院里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成为了大柳树下的热谈。

八卦是人的天性,这条准则即使在这群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太太中也适用。

南大家属院刚刚来了一个从玫瑰湖搬来的男生,又有一个男生将要搬到玫瑰湖去。

江尘用阮教授的借阅证从南大图书馆借了一本书,回来的时候经过大柳树下,正好听到了那群老太太们在议论这件事。

江尘眉头不自觉蹙起,紧抿嘴角,一言不发走进了单元门。

大柳树下的老太太们一时悄然,面面相觑。

“刚刚常家那娃脸上是不是有伤?”

江尘走在楼道里,家属楼处处可见其年龄之久,空间狭隘,空气中的尘埃肆意飘浮着。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江尘掏出看清来电号码后,直接挂掉。

那一头不厌其烦地继续打过来,江尘索性按了关机。

隐隐听到外公的声音,和一个清脆甜蜜的女声,在楼上响起。

江尘走到四楼,前两天看到的那个黑得如碳的姑娘好像白了一点,正站在自家门口,手里端着的一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瞟过去金灿灿的。

阮教授满脸笑意,正招呼她进家。

一看到江尘走近,阮教授赶忙给温语栀介绍:“温语栀,这就是我常跟你提到的你江尘哥哥,比你大两岁,不过他下个学期也在附中,和你们一起上高一。”

温语栀抬头看了江尘一眼,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当着常爷爷的面还是开口:“哥哥。”

江尘眉目冷淡,没有吭声,起身进了家中。

温语栀瞥到他手中拿的是一本《基督山伯爵》,书脊上有图书馆的标签。

常爷爷有些尴尬,还是招呼着温语栀进家。

温语栀倒是对江尘的态度不意外,她把手中妈妈做好的凉皮放到常爷爷手中:“爷爷,我就不进去了,趁着天热,你和哥哥吃点凉皮。我先走了呦。”

比起去厦门之前见到的常爷爷,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常爷爷明显人老了些,头发也好像更白了。

温语栀有些怅然。

她注意到江尘的伤还没有好,常爷爷肯定担心。

温语栀回到家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衣着有些不妥,还穿着自己平日在家穿的粉色的带有樱桃小丸子图案的吊带睡裙。

不过貌似他也没有注意到,也无所谓啦,温语栀很快把这件事跑到了脑后。

她潜意识里认为,江尘态度这么冷淡,一定是因为家里出了事的缘故,自己不能和他计较。

阮教授家,餐桌上摆了一大盆凉皮。

凉皮雪白透亮,盛放在白色的瓷盆里,浸渍在满是辣椒油的金色汁液中,碧绿的黄瓜丝点缀在其中。

让人一看不禁胃口大开。

然而阮教授和江尘两人显然都没有什么食欲。

阮教授紧锁着眉头,两眉之间的川字越发深邃。

“江尘,你怎么能不理栀丫头呢?”

江尘翻着手中刚借到的书,默不作声。

他很早之前就读过《基督山伯爵》,只是近日,尤其想重温一下爱德蒙·唐泰斯报恩复仇后的快感。

阮教授看着孙子的模样,有些心疼,长长叹了一口气。

“栀栀人很好,其实她也很可怜,你以后和她好好相处。”

可怜?

江尘想到那张笑得一脸明媚的脸,一双眼睛璀璨如星,她有什么可怜的。

【4】

开学天是个下雨天。

雨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下,最初是瓢泼大雨,轰隆隆伴着雷声,温语栀听着哗哗的雨声渐入甜美的梦乡。

她最爱雨,少年听雨歌楼上。

第二天变成了蒙蒙的细雨,不太像夏天的味道。

其实已经入秋了。但是炽烈的太阳、茂盛的树木,总让人有种盛夏依旧的错觉。

两个姑娘挤在两把大伞下,一路躲着水坑,叽叽喳喳去了学校。

温语栀时不时忍不住踩一下水坑,裙子底被溅上水的温之寻作势要打她。

旧的学校,新的高中生活。

不时有附中的老同学和她们打招呼。

分班名单贴在了教学楼的大厅里,一堆人围在一起挤着看。

几个男生钻出来看到温语栀,欣喜地说:

“温语栀,咱们又是同班啦!”

“栀妹,照看着点我们啊!”

温语栀笑着打招呼,钻进去看到名单后,一阵丧气。

温之寻在a部2班,温语栀自己在a部1班。

她们两个人被分开了。

a部和b部是平行部,不过是为了形成竞争,设了不同的年级主任,每个部的1-3班是尖刀班,4-10班是重点班,也就是普通班。

“没关系,天天跟你腻在一起都烦人,正好上课时候不用见。”温之寻安慰。

大厅里哄哄闹闹的,开学第一天,还没有发校服,男生女生穿着自己的衣服,一片耀眼。

温语栀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停驻在公告栏前,很高、很瘦,但不给人孱弱之感。

从温语栀的角度望去,让她想起了一种植物,白杨树。

温语栀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江尘盯着公告栏,a部1班,他名字的上方,紧挨着写着:温语栀。

他们的学号正好连着,她的末尾是8,他的末尾是9。

江尘离开公告栏,走向自己的班级,脑海中,却一直回想着那天的情景。

阮教授有事刚出去,江尘就听到敲门声。

他打开家门,就看到穿着蓝色牛仔吊带裤,扎着一个丸子头的温语栀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堆的药盒。

有点傻地看着他:“那个…你伤好点了吗?”

江尘皱了皱眉:“有事吗?”

语栀把手中的一堆药盒塞到他手上:“不知道哪个比较好用,我就都拿过来啦,快开学了,你也不想就这样见新同学吧。”

温语栀说着,用手指示意了一下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痂。

其实已经不疼了,或者说,在江尘曾经的人生里,这样的打架,根本就是一个小意思。

他的爸爸,江峰池,曾经对他施行过一切暴力。

只是第一次这样孤立无援,第一次在一众的羞辱中却无力辩解,最终靠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小姑娘赶来救场。

她在黑暗的夜里冲着一堆人大喊,纤瘦的身躯仿佛有无穷尽的力量和光芒,让人不得不与之直视。

他舒展了眉头,随意拿起一个药膏:“这个吧,谢谢你。”

对面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对他的回应感到意外。他又见到了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

*

温语栀走进班,再次看到温之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刚刚忽略的是什么,他和自己在一张分班名单上。

教室的座位已经排好,座位表贴在了讲桌上。

温语栀在第三组,江尘在她前边坐着。

南大附中前几年开始进行了教学改革,教学方式由从前的老师讲变成了现在的学生讲。采取小组制模式,四人一小组,座位还是原来的同桌、前后桌,并不像一些学校改成小组制后就坐成面对面的模式。

老师只负责最开始的“导”和最后的“评”,中间的“思”、“议”、“展”都是由学生主导。教学时间精确到了每一分。

附中的教学改革成果显著,可以算得上国内教学改革成功的先驱,吸引了国内许多学校的参观学习。

附中的学生常常戏称学校是动物园,因为经常有许多参观者,参观门票还不便宜。

教室里上上课就从后门进来了前来学习的老师。这样的课堂,没有提前的演练,没有紧张和不自然,学生和老师,早已习以为常,一切都是最真实的。

温语栀在附中的初中部时就上的是这种课堂,早已经习惯了,而许多从其他初中考到附中的学生,还习惯于传统教学模式。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解着新的教学模式。

新班主钱老师任温语栀认识,她在初中时就听过他的威名,刚刚带过的毕业班有好几个清北。据说人特别特别的唠叨、能唠嗑

而老钱,正是他们a部的年级主任兼a部1班的班主任。

老钱挺着肚子,红光满面,没有一丝白发,虽然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总是被人以为是四十多岁。

他口干舌燥说完,看着讲台下一堆新鲜的苗苗,正睁大眼睛,专心地听着他讲话,心中不禁一阵喜悦。

这种专注认真、充满憧憬的状态,是高三生没有的。高三那群孩子,一听到他要说话,就仿佛一种他要说上一两个小时多么耽误他们学习似的,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不过好像每次的确一不留神说着说着,下课铃就响了。

老钱生动演绎完之后的课怎么上之后,来了一句:“等军训完我再细细讲来。”

底下学生忍不住笑了。

老钱接着又开始说军训的事。

想到军训,温语栀就不禁头疼,小一个月的时间,为了捂白,温语栀连网球场都没去,天天安安分分待在家里,顶多偶尔去游泳馆泡会。

现在倒好,还有军训这一茬,又得黑回去。

不过想想这次是大家陪着一起晒黑,温语栀觉得,好像又可以了。

老钱唠完军训,喝口水,忽然想起:“咱们班好像还没有班长呢,先选个班长吧。”

老钱环视一下新鲜的苗苗们,期待哪一个给自己面子主动一下。

底下一阵安静,忽然一个男生大喊:“温语栀!”

没想到接着还有人跟着叫:“温语栀。”

温语栀甚至听到还有男生在小声喊着:“栀妹。”

温语栀在心中暗恨这群老同学。

谁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老钱在讲台上皱了皱眉。

“想当自己就主动,推荐别人干啥,问过人家意见了吗?”

温语栀在心里为老钱叫好,却转瞬又听到。

“来,哪位是温语栀,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温语栀站起身,向大家打了一个招呼。

只要是从附中初中部升上来的,就没有不认识温语栀,大家一齐表示欢迎。

老钱笑眯眯地看着温语栀:“不错不错,那温语栀就先揽上班长的活吧。我看着你有点面熟啊。”

可能你看过我当初化着鬼面浓妆跳舞的情景吧!

温语栀暗暗想。

温语栀从小就在班上当着“官儿”,不过最初也并非她的本意,因为成绩好,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而温语栀与某些班委不同,她往往能够与班里同学打成一片。

今天那群老同学举荐她,无非也是想着温语栀能多多包容…包!庇!他们。

*

雨整整一天也没停,原本计划好的开营仪式变成了在室内听着广播里的宣讲。

附中的军训不严格。

可人人还是怀着好奇和憧憬。

当a部1班的教官走进教室站上讲台时,班里一阵惊叫。

因为——

这个教官实在是太帅了!

年轻的教官只比他们大了几岁,站在讲台上,面对活泼的学生们,一时之间有些羞涩。

温语栀忍不住笑了,小教官长得有些像陈冠希。她站起来喊:“起立!”

“教官好!”

到放学时,a部1班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帅的教官已经在年级里传遍了。

当然,在1班许多女生偷偷藏住的小心思里,还有她们班靠窗坐的那个男生也很帅——

江尘。

*

放学时雨终于停了,温语栀也忙完了给全班分配军训服的任务。

雨后路上湿哒哒的,积的水坑清澈得能照出人影。

水坑里时而有细细的柳叶。

附中和南家属楼就在一条街上,步行不过十分钟。

耳边欢腾、吵闹、吱呀呀的车声,温语栀的目光却看向了一个校门口拐弯处的树下。

还是白日里的那个穿着纯黑t恤的少年,只不过他的面前,多了一个女孩。

雨后空气有些冷,而那个姑娘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就那样裸露着。

超短裙上是一件黑色的深v领针织短袖。项链和耳饰夸张耀眼,大波浪的卷发下藏着与妆容明显不符的稚气。

她似乎想要上前拉住江尘,被他一下子闪开了。

温语栀仅仅扫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敢情这位开学第一天就有艳遇了?温语栀感觉有些好玩。

江尘站在树下,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许娇。

整整一个暑假许娇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发信息,qq上也是各种信息。

江尘把她拉黑,她又借了其他人的手机来给他打电话。

今天直接找到了自己的新学校。

“江尘,你…你现在还好吗?”

“很好。”

“江尘,我爸请你周末来我家吃饭。”

“不去。”

“江尘!”许娇忍不住大叫。

树叶上一滴雨水被震下来,砸在江尘的头发上。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许娇忽然蹲在了地上哭起来。

江尘摩梭了一下湿着的树皮。

有些烦躁。

转身离开。

【5】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日多雨时节,正巧赶上了军训。本来就不算严格的军训,现在到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下雨就跑回了教室。

学生们纷纷欢呼,今年军训运气真好,不用在太阳下暴晒。

小教官教大家拉军歌,看主题电影,好不悠闲。

温语栀的新同桌是一个白白瘦瘦的男生,李记,从别的学校考到附中来的。

李记说话细声细语,看起来很温柔,但是相处几天下来,温语栀发现李记实际上是一个话痨,人很活泼。

比如现在,李记正招呼着他们三组四个人玩飞行棋,棋是他自己画的,构图既有趣又很精美。

温语栀身为班长,带头作乱,毫无愧疚之意。手中摇着骰子,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作文大赛的事情。

她暑假时报名参加了今年的新思维作文大赛,初赛不限定主题,可是到了今天,温语栀还是没有想出来自己要写什么。

起了开头,稿子废了一张又一张。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傍晚放学,温语栀和其他人告别,自己先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附中历史悠久,馆藏丰富。

附中的图书馆,可以说是温语栀从小的精神家园,灵魂栖息地。她很感谢这个地方,让她度过了当初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各种书籍鳞次栉比排列着,安静地待在书架上。

温语栀看到了自己要用的书,日式的美学期刊,摆放在架子的最高层,简单清新的封面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她踮起脚尖伸手够了够,差一点。

就差一点。

忽然,一双手停在了那本书身上。温语栀的视线望去,那是一双干净、细白、宽阔的手。

“给。”

她回过头,看到是穿着一身军训服的江尘,寻常男生穿迷彩服经常显得松松垮垮,撑不起来。可江尘穿上,笔直挺阔,身形颀长,更像一颗白杨。

温语栀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笑容甜美、纯净。

江尘没再言语,专注地去挑选书籍。

*

温语栀伏在书桌前,琉璃小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白色的纸张铺开,上边墨迹未干。

刚刚温语栀从图书馆回来,打开电脑,找到那个在自己电脑里存了很久的电影《情书》开始看。

漫天漫地的雪景里,一段没有开口的告白,最终被藤井树发现。

被刻画得美丽到极致的暗恋,构思也精巧到极致。

温语栀眼前有些模糊,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又夹杂着一丝酸涩。

语栀想到图书馆里见到的江尘。

少年眉目很好看,脸颊清秀而不失棱角,一件最简单的迷彩t恤,都能穿得挺拔有力。

迷迷糊糊之间,语栀一直在想着江尘。

电影落幕,她提笔开始在纸上讲故事,墨迹很快铺满了纸张,这么多天一直以来的毫无头绪的状态终于不复存在。

仿佛就是这个故事,一直在等着她讲述。

*

温语栀这两天很忙,因为转眼就是九月十号的教师节,学校要举行教师节晚会。

附中的教师节晚会的隆重程度向来不亚于元旦晚会。

老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温语栀会跳舞,晚会前五天给温语栀派下任务,准备一个舞蹈节目准备在晚会上演出。

老钱笑眯眯地看着温语栀:“一支舞蹈,对你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吗?”

其实真算下来,这个任务也不算太难,温语栀有现成的舞蹈,暑假待在家不出去的时候,她又学了几个舞蹈。

难的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得去借舞蹈服,准备音乐,还得彩排,温语栀基本没有时间军训,私人时间也都用来准备舞蹈了。

军训已至尾声,最后一天教官离开时,温语栀从彩排室赶回了操场上。

与前几天秋雨绵绵的天气不同,今天秋高气爽,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英俊的小教官站在方阵的前排,看着大家,嘴唇动了几次,最终还是一言未发,只临了来了一句:“祝大家珍惜时光,好好学习。”

班级里许多女生开始落泪。

温语栀带头开始唱小教官教给他们的军歌,歌声在宽阔的操场上响起。

小教官笑着笑着,也红了眼眶。

曲终,温语栀活跃气氛,借来一部相机,组织大家和小教官合影。

人散。

语栀回头,看到人群中的江尘,他面色冷酷,似乎这个伤感的场景,根本和他没关系。

*

军训完开始正式上课,很多老师都是熟面孔,温语栀在初中时见过,有一些老师对温语栀也有印象。

比如她们的语文老师,教室外见到温语栀时就提起当年校园诗词比赛上温语栀惊才绝艳的那一幕。那场比赛她力压高中的学长学姐们,夺得了第一名。

为了舞蹈彩排,温语栀经常在训练室一待就是一个中午,连着两天中午都没时间吃饭。

九月十号晚上,全体师生聚集在附中剧场里。

舞台很大,灯光效果打造得很美,学生和年轻老师共同担任主持人。

舞台下的学生们欢声笑语,高一新生经过一个军训,大家都已经熟稔,挨在一起开玩笑。

温之寻加入了今天晚上的大合唱,现在正在后台帮温语栀化妆。

“这衣服漂亮呀,材质这么棒。”

“嗯。”

化妆刷扫过温语栀细腻的肌肤,睫毛长的像两把小扇子,浓密卷翘。

舞蹈服是温语栀自己借到的,做工非常好,租金也很高,不过老钱说会给她报销。

温语栀跳的是傣族舞。其实小时候是四个人一起去学的舞蹈,但到最后坚持下来,并且真正喜欢跳舞的,只剩下温语栀一个人。

这件事在温语栀心中不可谓不是一个遗憾,四个人同台演出的场景停留在了幼儿园、小学。

主持人报幕,到了温语栀。

舞台的灯光由暗一点点变亮,清脆动听的音乐声响起,一袭紫色基调的渐变色轻纱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舞动着柔软的手臂,渐渐站起身来,裸露在外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轻轻扭动,身上的银铃铛随着节奏一齐舞动着。

温语栀明媚地笑着,在舞台上尽情诠释着这支舞。

江尘安静得坐在观众席上,目光盯着舞台上宛如灵雀的身影。

她一张一合之间,舞台下尽是一阵欢呼,身旁的男生贪婪地望向舞台,在她一个仰卧,轻纱滑落,白皙纤细的双腿尽数露出的时候,一时激动拍向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臂。

江尘一阵厌恶,拂开那双手。

他盯着台上的温语栀,那么明媚、那么耀眼。

那么,美丽。

【6】

“接力赛,男子接力,咱们班谁要报名?”

……

“扔铅球,谁来,没人吗?那王海,你上吧!”

班里一阵哄堂大笑。

王海一声“遵命。”

温语栀和新上任的体委在讲台上安排着校运动会的事宜。名额一个个分配完成,最后还剩下一个女子800米没有人报名。

温语栀皱眉看了看,说:“我来吧。”

九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教师节晚会、运动会,然后紧接着就是十一国庆假期,在放假之前,还得进行开学第一场月考。

大家都很期待这一场考试,想知道自己在新同学之间的排名。

考试最终安排在了运动会之前,考完之后直接举行运动会,然后放假。

温语栀看了看考场座位安排表,第一次考试考场大概是按照学号排列的,她和江尘的考场座位,紧连着。之后的考试,肯定就会按照成绩分考场,没有这么巧了。

第二天,温语栀早早到了考场,坐在座位上开始复习。

考场教室的黑板上方高高挂着“天道酬勤,永不言弃”八个鲜红的大字。

第一科考语文,她把自己之前整理的文言文考点拿出来,开始又顺了一遍。

考场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班里关系不错的同学来到温语栀身边,和她一起复习。

身后空着的座位也来了人,只不过他手中只拿了一个透明的文具袋,把文具袋放到桌子上后,就立刻离开了。

身边女生小声地说了一句:“江尘。”

另外一个女生笑了笑。

喊“江尘”的那个女生脸上荡起红晕。

温语栀笑着。

脑袋忽然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正是姜杰,穿着跟其他男生一模一样的校服,手插在校服兜里,站在温语栀座位前嬉皮笑脸地着看她。

“你怎么在这?”

“路过这儿。”

温语栀和姜杰走出考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考场的?”

“温之寻告诉我的。”

姜杰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温语栀。

“喏,你不是考试之前必须吃一颗糖,缓解压力嘛。”

温语栀笑了,以前她考试的确有这回事,总感觉每次考试前吃一颗大白兔奶糖,状态就会很棒,不过已经很久不用这招了。

“温之寻让我给你的。”

走廊里摆满了布置考场搬出来的桌椅、书籍,人来人往,一时有些拥挤。

有一个男生在走廊上飞快地跑,笑着追前边一个男生,也没有注意,正要撞上拆着糖纸的温语栀。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姜杰一把拉过温语栀,把她拽到自己身旁。

耳边的声音一瞬间仿佛静止了,温语栀站稳脚跟,回过神来。

这时姜杰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多吃点,你这么瘦感觉得被撞飞。”姜杰恢复神情,调侃。

温语栀抬头,发现周围很多人在看他们,斜对面走过来的正是江尘。

没想到姜杰首先开口向江尘打招呼:“hello.”

江尘点点头,没有看温语栀,走进了考场。

“你们认识?”

“之前和雅礼打过篮球比赛。”

“打得好吗?”

“谁?他吗?他是那场比赛除了我最厉害的。”

“又吹,”温语栀想起什么,有些气愤,“那…那他不参加运动会,篮球比赛人不够,我找了好几个人才凑够数。”

姜杰一笑没再言语,揪了一下语栀的头发:“好好考啊,考第一请你吃饭。”

江尘考试的时候,前边女生的头发总是扫过他的桌面。长发乌黑光亮,落在课桌上,如绸缎。

他看着头发,想到刚刚另一个男生把它拽在手里的情景,眼眸一时变深。

*

考完试第二天,运动会正式开幕。

五星红旗在操场上高高扬起,天空湛蓝高远,万里无云。红色的塑胶跑道包围着绿茵场,穿着超短裙的拉拉队少女们笑容明媚,舞动着手中的彩带。

考完试没有压力,即将又迎来十一长假。整个操场一片欢声笑语。

“温语栀,帮我弄一下吧。”

树荫里,温语栀和几个女生正在帮大家缝号码牌,温之寻跑到树荫下和她们一起唠嗑。

温之寻:“哎现在男生真精致。”

“怎么了?”

“我们班刚刚缝号码牌,班主任问谁有针?谁没事干给学校拿针啊,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组一个男生还真有。”

温之寻继续:“那天我上完厕所洗完手回教室,人家给我从桌斗里掏出一小瓶护手油让我抹,把我给整懵了,我说我不用。结果人家特别惊讶地说怎么会有人洗完手不抹油!还问我是女生吗?”

“哈哈哈…”

一群女生笑了起来。

温语栀笑着,看到树荫旁一个女生手里拿着还没缝的号码牌。

“纪茉,你拿过号码牌来,我帮你缝吧。”

名叫纪茉的女生回过头来,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有些不屑地看了看这群坐在树荫小板凳上的同班女生。

她拂了下额前的碎发,看着温语栀:“不用了,谢谢。”然后离开走向男生堆。

纪茉一会儿也要跑800米。

她今天化了妆,薄薄的一层粉底液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贴了两层假睫毛,还化了内眼线,涂了一层口红,头发高高扎起,烫了发尾,故意弄得有些蓬乱。

她让身边的人帮自己缝了两针背后的号码牌。趁机看向人群中清冷英俊的男生,笑了笑,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好机会。

女子800米比赛,“砰”一声枪响。

树上的鸟儿纷纷飞散。

“温语栀加油!”

“栀栀!加油!栀栀,加油!”

“栀妹!你最棒!”

第一圈温语栀维持体力,保持在第三第四的水平。

风从耳侧吹过,加油声不绝于耳。慢慢的,世界仿佛变得安静,400米的跑道仿佛在一步步变长。

到第二圈时,温语栀深呼吸,积蓄的体力爆发,她开始冲刺。

剩200米的时候,温语栀跑到了第一名,跑道前方空无一人。

一个转弯的时候,忽然跑在温语栀身后的女生用力向前冲,经过温语栀身旁时胳膊撞上她。

正在一心跑步的温温语栀完全没料到,一下子被撞到了地上。

“温语栀!”温之寻大惊,跑下观众席。

来不及感受疼痛,温语栀随便扫了一眼渗出血迹的膝盖,扶着地迅速站起身,继续向前跑。

一瘸一拐,痛感开始蔓延,头发在脑后飞起,越来越多的人跑在了温语栀的前边。

再坚持一下,温温语栀!

温语栀,再坚持一下!

马上了!终点线马上就到。

终于到了终点线的那一刻,一群人把温语栀围住,温语栀紧紧搂住他们。温之寻低头看她的膝盖,喊道:“你吓死我了!腿是不是特别疼,快去医务室。”

温语栀笑着看向大家:“瞧你,我没事。”

江尘坐在观众席上,班里很多人都去看温温语栀,眼前空了许多座位。

温语栀最后被撞到的位置,正在他们班观众席前。

他脑海中回想着刚刚那个迎风奔跑的女孩,马尾飘在脑后,神情泰然。明明已经跑到了第一,突然被撞后,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疼痛、悲戚的表情,也没有退场,反而迅速站起来,坚持跑到了最后。

像一朵坚韧的太阳花。

舞台上的她、操场上的她,都是同样的耀眼。

身旁突然走近一个女生,江尘定睛,是刚刚撞到温温语栀跑了第一的那个。

……

*

医务室里,温语栀坐在病床上,温之寻在一旁叨叨不停,把刚刚校医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哎呦呦,姐姐,你别说了,本来没啥事,让你说的我真的开始疼了。”

病床前还围了一大堆人。

温之寻:“刚刚撞你那个是谁?”

“没注意。”温语栀摇摇头,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到了,再起来时前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纪茉吧。”一个女生小声说。

一时有些安静,温语栀笑笑:“还行,还是咱们班拿的第一。你们快去看比赛吧,我没事。”

温之寻有些生气,但碍于还有温语栀班同学在,也没出声。

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们四个时,温之寻率先开口:“她有毛病吧?想拿第一也不用撞你吧。”

温之寻皱皱眉:“故意撞的吗?”

“不是吧,我又没惹她。”温语栀掰了一瓣同学送来的橘子,塞进嘴里,有些酸。其实刚刚被撞时的感觉很微妙,很像是纪茉故意偏了一下身子。

温之寻开口:“我那个角度看的挺清的,八成是故意的。”

温语栀回忆自己之前与纪茉的接触,纪茉初中不是附中的,开学短短几周的时间,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过她。

温之寻:“就是跑之前那个不用你给缝号码牌的那个吧,刚刚看到我就不喜欢她。还有那个假睫毛太夸张了。不过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好歹得给你道个歉吧,一句话不说算什么事。”

温语栀拍拍火冒三丈的温之寻:“别气别气啊,气坏你身子我该心疼啦。”

【7】

纪茉的道歉姗姗来迟,只是在运动会结束时正巧迎面撞上一瘸一拐收拾东西的温语栀,才蹦出一句:“哦,你腿受伤了啊,抱歉啊。”

旁边正扶着温语栀的温之寻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合着您今天才知道啊。”

纪茉没理会温之寻,皱眉:“医药费我赔你。”

“不用了。”温语栀神情冷淡,不想与纪茉理会,拽着温之寻走了。

温之寻是个炮筒子,一点就着,温语栀暂且不想与纪茉起冲突。

“有毛病吧,谁差乎医药费钱,走了学校的医保总共也没多少钱。”温之寻吐槽。

运动会结束,操场上人几乎走光了,矿泉水瓶留在绿茵地上,格外显眼。

有和她们相识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看到温语栀的样子,关切问要不要帮忙,温语栀连忙摆手拒绝。

她只是看着有点残,其实…还好。

自行车走远,另一辆自行车上的男生问:“那是哪个班的?长得这么正?”

“a1,就是晚会那天跳《灵雀》的。”

男生“哇”一声,惊叹:“怪不得那么漂亮,那天晚上在舞台上看不清正脸,不过那个舞跳得绝了,把我看得一震一震的,腰也不是一般的细。”

认识温语栀的那个男生听到这笑了:“别动心思,没结果。”

“这么拽”

“那可不。血的教训。”

*

假期第一天,温语栀去看望了爷爷奶奶。温语栀的爷爷奶奶住在老城区的平房里,房屋有些破旧,但院落打扫得干净整洁。

老人家不舍得院子里种花种草,浪费了土地,而是栽种了许多蔬菜。每次温语栀或者妈妈去了,老人家都摘好多的蔬菜让她们拿回家去。

温语栀去的时候带了一只从鼓楼下多年老店里买的炸鸡,还有一瓶酒。

爷爷站在巷子口,惊喜地看着自家孙女扎着双马尾走在破落的小巷里。

只是今天孙女的脚步有些跛。

“爷爷,”温语栀一把抱住巷口的人,“您咋知道我来了,专程在这等我是吗?”

温爷爷皱起眉头:“脚怎么了,”揽着温语栀的肩膀往巷子里走,“谁说等你啦,爷爷天天这个点站在巷口。”

“哎呀没事,跑步摔了一跤。您肯定知道我放假了,今天一定会来看您的,所以才等着我。看我带了啥,今天陪您喝一杯。”

“好好,就等着你了。”

走进院子里,奶奶拎过温语栀手中的炸鸡和白酒,念叨着老闺女终于回来了,又唠叨着怎么就给摔了。

温语栀笑嘻嘻,让奶奶不要担心,医生都说了没事。

炸鸡摆在了窗台前的餐桌上,炸的金灿油亮的酥皮格外诱人,奶奶又上了两盘小菜。

温语栀给爷爷斟了一杯白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浅黄色的液体上浮出一层白色气泡。

温爷爷是性情中人,生平最爱喝酒,自从温语栀父亲去世后,更是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喝次酒。

平日里没人陪他喝,只有孙女最是贴心,每次来了都要陪他喝一杯。温家一向不拘着孩子们,也不会禁止他们在家里喝酒。

窗户前有一颗李子树,秋来,树叶纷纷掉落,树根处的泥淖里积了很多落叶。每每看到这棵树,温语栀都会想起当初爸爸和自己在树下打李子的情景。

可惜时光不再,爸爸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

温语栀别开眼睛,一笑,拿起酒杯和爷爷相碰,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声音,奶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然地缝着洗好后在阳光下曝晒过的枕头套,一切好像都很美好。

温爸爸是一名警察。

在温语栀上小学三年级时,派出所里接到一名女人的报案,正与丈夫发生打斗。电话那端的女人声嘶力竭哭泣着。

温爸爸和值班的一个同事当即赶到现场,试图制止疯狂攻击的男人。没料到那个男人有严重的精神病,温爸爸一个不慎被男人手中的刀击中心口。

温爸爸死在了那个夏天,那天晚上瓢泼大雨。

温语栀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连夜连夜做噩梦,梦中血流成河。

爸爸去世后好久,温语栀一直沉浸在无尽的伤痛中。她从小到大建立起的世界观也倾然崩塌,温语栀痛恨那个报案的女人,明明是自己的家事,最终却连累别人。

她在无数个深夜里躲在房间里痛哭,而当时温语栀的母亲,也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走出,无暇顾及温语栀的感受。

最后是温之寻和姜杰将温语栀带出了那段黑暗的岁月。

那段时间里,温之寻每天都来找温语栀。

后来温语栀终于肯走出家门,温之寻和姜杰又偷偷带温语栀去网吧打游戏,三个小学生在乌烟瘴气,身份证都不用看的网吧里一待就是一下午,从剑三玩到qq游戏里的连连看。

那时温语栀一天也不说话,要说话也是找姜杰和温之寻的茬,无缘无故冲他们发脾气。

两个人也不生气,只是转眼姜杰手里多了一盒红色的旺旺酸奶给温语栀。

终于有一天,温语栀笑着问他俩:“玩连连看跑什么网吧,家里不就能玩吗?”

温之寻看她终于笑了,心下也是一喜:“这你就不懂了,在网吧里玩得有气氛呀。”

其实那时候也是姜杰和温之寻第一次去网吧,不过他俩得装着自己特熟、门儿清的样子。

还没升四年级的温温语栀早早体会到失去至亲的痛楚,不过幸运的是有朋友带她走出痛苦。直至往后很多年,温语栀都记得那天姜杰对她说的:

“栀妹,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别灰心,别着急,别对生活失去希望。”

她开始从生活中寻找光亮,那个暑假之后的日子温语栀一直泡在图书馆。古往今来,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那么多的人浴血在苦难中,又在苦难中觅得前路。

温语栀明白了父亲死亡的价值,她也不再怨恨那个女人。从那时起,温语栀决定做一个发光发亮的人,即使是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也有价值。

*

姜杰十一假期的时候搬家了。

姜杰今天没来,但和大家约好了后天在玫瑰湖bbq。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楼下,不时有东西搬到车上。其实这些东西章家都不要了,新家有新家的排面,已经装修好了,各种家具都升级换代准备齐全。只不过是得空出房来,给别的老师住。

温语栀坐在大柳树下,看着熟悉的家具被一件件搬走,心下怔怔的。

姜杰派了司机来接温语栀和温之寻,到了玫瑰湖才发现,来的人还有姜杰的好兄弟们,大多也都相识。

姜杰把烤好的鸡翅分到几个人手中,温之寻:“不等我们你们就先开始!”

几个男生笑:“这不是为了让你们一来了就能吃上吗”

姜杰:“坐,都不用你们动手,我们男生全程服务。”

温之寻:“不要,我要自己动手。”

烧烤架就摆在姜杰家别墅前的草坪,烟雾弥漫在空中,鸡翅被刷上了一层蜜汁,逐渐变得金黄。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光烧烤也无聊,来呗。

气氛变得热闹起来,那群男生很能闹。

转盘停在了姜杰的方向,他神态自若:“真心话。”

温之寻:“哦~真心话耶,大家想问他什么?”

大家都饶有兴致,一个男生瞅了眼安静微笑的温之寻,忽然说:“章鱼有喜欢的人吗?”

姜杰状似无奈,说:“当然有。”

众人哗然。温之寻眨着眼睛:“谁啊?”

“不算,只能问一个问题。”

姜杰捶了拳问他问题的好哥们,男生只是笑,又悄悄对姜杰说了句:“给你创造机会嘛。”

游戏继续进行,一个男生对着空气大喊了三声:“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众人捧腹大笑。

温语栀忽然看到湖边的树下走来一对男女,情景似曾相识。

江尘和那天那个女生?

女生今天穿了一套制服裙,头发吊起了高马尾,白色衬衫、蝴蝶结和浅紫色格子百褶裙,脚踩一双白紫相间很漂亮的帆布鞋。

比起那天故作成熟的小太妹装扮,今天看起来自然多了。

女生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男生,一脸的爱慕和崇拜。

不一会儿,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

女生开始掩面哭泣,后来干脆蹲下了身子。

从温语栀的角度望去,江尘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哦?

痴男怨女,还是连续剧?

江尘怎么也来了玫瑰湖?

他不是从玫瑰湖搬出来了吗?

语栀没发现的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开始涌起一阵酸涩。

像是挤破了的柠檬。

【8】

语栀和江尘坐前后桌,在一个小组里,平时一起讨论问题。

但除了上课,两个人几乎是零交流。

班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邻居。

语栀的同桌只以为他俩关系不好。

但实际上,语栀又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事情。

比如,她每天来学校的时候,桌子上都会有一颗糖。

她值日走得晚的时候,江尘会在她身后跟着她。

江尘和她会在同一时间段去学校图书馆。

第二天,江尘还会把阅读感受告诉语栀,只不过都是写在一张纸条上。

语栀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江尘之间,有了很多默契。

*

熹城的第一场雪很快就来了。

准确来讲,是突如其来,在一个晚上。

出乎大家的意料。

因为熹城是一个南方城市,而今年北方还没有下雪。

语栀看向窗外的大雪,忽然觉得,在这难得一遇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她摸出手机,找到江尘的微信。

对的,他们两个人有加微信。

只是从来不在微信上说话,但他们会给彼此分享歌曲,链接发过去之后,谁也不会点评,只是下一次,遇到喜欢的歌曲,还是会给对方发过去。

语栀在聊天框里感受到自己的悸动。

在这个雪夜,她愿意勇敢一次。

语栀给江尘发了一条:【ohh】

【?】江尘很快回复。

语栀在聊天框里输入很多,又都删去。

【你猜。】

那边没有消息。

过了好几天,语栀收到一条微信,江尘发过来的:

【真的吗?】

语栀意识到江尘说的什么,回复:【真的】

不一会,语栀看到江尘发过来的新消息:

【xoxo】

作者有话要说:  =v=

最后那个吧,宝贝们可以414,小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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