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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1)

这声音有点陌生,但语调却异常熟悉。

李秋元站在卧室里依旧不敢出去,透过门缝,就看见外面的门锁芯自动转了一下,门一下子开了。

她猝不及防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人。

是个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黑发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大约是个高中生。

清冷俊秀的面孔虽然略显青涩,但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根本看不出半点稚气,也根本让人无法揣测。

李秋元看着那张脸愣住了,这张面孔有点眼熟,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但让她心头狂跳的,是他身前正中央落地的那一根手杖,少年两只手松松搭在上面,看起来散漫矜贵,毫无违和感。

李秋元显然是凭手杖认出人的,这是她拜祭过无数次,也是在阴间帮助过她的那位槐树先生。她从屋子里出来,语气有点磕磕绊绊,简直像是对自己的祖宗在说话,“您、您怎么……”

“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刚过世,我暂借他身体罢了。”像是知道她的困惑,对方出声解释,然后如入无人之境的进了厨房,哂笑,“你怎么总是往家里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秋元?”

他的手杖点了点地面,厨房的窗户位置忽然砰的响了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甩出去了。

李秋元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下午从超市回来的时候,那个因为心脏病发被抬上救护车的高中男孩就是他。

这男生竟然已经死了?

生命太无常了。

但是这位又为什么会来找她?李秋元还来不及多感慨生命的无常,终于想起来什么,从裤兜摸出玉牌。

难道是因为这个?

然而玉牌刚颤巍巍的递还出去,对方就反应极淡的摇头,“我不是为这个来的,”他目光下垂,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红绳吊坠上,忽然意味不明的笑笑,“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命的。”

李秋元瞬间惊悚无比,感觉寒气顺着她的后背往外冒。

“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死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

李秋元感觉心里有股火噗噗往外冒,还有点心酸,“为什么,我干了什么就要死?”

“你没干什么,但是你和你奶奶的运气都不怎么好,”对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轻描淡写的说:“她如今托我来救救你,秋元,一直以来,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么?”

李秋元压根想不出有哪里不对,“你指的是什么?”

“你总是无缘无故生病,体弱阳虚却没有阴物纠缠,即使有,也很快就消失了,这些你都没想过原因?”

李秋元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回家前一晚在宿舍和堂弟视频的事儿,那个时候从她堂弟截出来的图片里确实能看到她身旁是有脏东西的,但是第二天晚上在火车上遇到穆少杰的时候,他又说自己身上干干净净,连一丝晦气都没有。

说实话她也疑惑很久了,虚心求教,“是什么原因?”

“这个,可全仰仗你这尊护身符啊……”少年的手轻轻柔柔穿过她耳边的发层,指尖毫不避讳的勾起她脖颈间的吊坠,眼神里忽然多了道让人看不透的阴冷笑意,“我不是说过么,千年古玉镇不住的话,会折阳寿的……”

李秋元当然记得,她还记得他下一句话是——如果不是家传的玉,更要当心。

“我奶奶给我的时候说是家里的玉,有什么问题吗?”她也隐约觉得不对,想把玉摘下来,却被一双冰凉修长的手按住了。

“没用的,”对方垂眸轻笑,“你奶奶说是家里的玉,倒也没说错,”

李秋元正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对方语气莫测的低低补充了一句,“因为这块玉是自己找上你奶奶,出现在你家里的。”

她急了,“那我奶奶呢?”

“她么,”对方的语气不以为意,“作为驱使我的代价,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

早晨的阳光照进客厅时,已经快八点了。

李秋元头晕脑胀的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醒来,如果不是桌子上多了一张画着月亮和狼狗的塔罗牌,她简直又要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昨天跟她回家的小狗还蜷缩在角落里睡的正香,李秋元把那张失而复得的月亮牌收起来,又摸了摸脖子,发现那块玉还在。

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只记得那个苍白俊秀的黑发少年昨天晚上似乎看了她颈间的玉很久,隐约嗤笑,语调森森寒冷。虽然是对着她说话,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对着那块玉冷笑,“你运气真的差,秋元……”

迷迷糊糊间,给李秋元一种错觉,好像他和这块玉有一些过节。

现在这块玉终于被他找到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第六感。

但一觉醒来发现这块玉还在,李秋元的心就很不平静,十分的惊惶,感觉像是戴了块烙烫的铁块。

昨天晚上那个人虽然并没有点明继续戴着这玉会怎样,李秋元也不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说实话这块玉戴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让她缠上过什么事。)

但凡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

这块玉她是万万不敢再戴了。

李秋元平日总是耽于各种幻想,各种下场都脑补了一遍之后脑子愈发混乱,她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不见半个人影,终于确信昨晚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起码帮她把这块玉处理了再走呀。

这算什么?李秋元人怂,又敬鬼神,只敢在心里微微腹诽——说是来救她的,但是留下那些让人惶惶不安的话后就消失了,甚至没告诉她应该怎么办。这还不如什么都别说,免得人还没死,精神先给整崩溃了。

李秋元是个很惜命的人,没办法坐着干等,也断然不会把自己的命全部压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她这时候才想到穆少杰,也不知道找他能不能看出一些什么来。

在出租屋里随意弄了一些吃的,她头重脚轻的看了眼手机,短信里有穆少杰堂口的地址,她急于知道这块玉是不是真的危及她生命,如果危及,又该怎么处理?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她脑子里如同塞了团扯不开的毛线,吃过药背着包就出去了。

穆少杰所在的地方离雁塔区不远,她一直以为是个热闹地段的一家店。

没想到所谓的堂口就只是个冷清胡同里的一座普通民宅。

李秋元在那一排门牌号中找到了短信里的23号,天气炎热,她不断用纸巾擦鼻涕,喉咙也痛的像是吞了块生铁。

还没敲门,里面就有人出来了。

是个女人,看起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脸色也极难看,一片蜡黄。

穆少杰紧跟着也出来了,表情疲倦,结果一眼看见了李秋元,眼睛一亮,“你想好要当我的员工了?”

李秋元跟着他进去,发现这栋宅子还挺大,里面布置了一个香堂,从下往上排着四排神像,神像后还有壁画,画前挂着块红布,上面用黑色墨汁写了很多个名讳,堂下供着鲜花果品,还有十分令人瞩目的几盘荤菜和几瓶五粮液。

白天还点着蜡烛,上着香。

她哑着嗓子咳了声说:“我来请你帮我看看,”她把包里的玉取出来,“你看看这块玉有没有什么问题?”

穆少杰刚刚才接待了一个客人,还让仙家捆了七窍上了身,现在身子酸痛,不好再请仙家上来,只好自己先接过去看了看,说:“挺干净的呀,你怎么会觉得一块玉有问题?”

李秋元犹豫了一下,原原本本的说了经过,这次什么都没隐瞒。

穆少杰听完有些惊讶,“你说的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年轻男人不会就是……”

李秋元点头如捣蒜,“就是把彤彤救出来的那个人,他以前也救过我,昨晚他和我说这块玉会危及到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穆少杰听得眼皮直跳,“我当时听彤彤的说法,这个人是和彤彤的妈妈做了交易才愿意救彤彤的,为什么会主动找上你?”他深吸口气,才说:“我也不瞒你了,我家老仙说你最近确实有些麻烦,还是要命的麻烦。”

李秋元的心瞬时下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找我,大概也是因为我奶奶和他做了交易的原因吧……”缓了缓,她才绷紧了声弦说:“他说来救我,可是转眼又消失了,我只能先找你看看。”

穆少杰知道她心里急,但也忍不住揣测这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年轻男人的身份,皱眉说:“难道遇到了道行高的……阴仙?”

能自由往返阴间和人间,而且还有这种神通的,除了阴仙他暂时还想不到别的。

可阴仙又为什么会和亡人做交易?

穆少杰正想的入神,就感觉困倦至极,连打呵欠,后背也微微颤动。

他知道这是有仙家要上身了。

就是不知道哪一位要上来。

李秋元眼见着穆少杰的眼睛迷蒙了,一会儿又变得犀利起来,有些困惑的问:“这玉真的有问题?”

只见对方的神态全变了,赏玩似的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玉,叹了一声说:“这可是上好的昆仑玉,最起码也在唐朝之前了,真正的古玉啊。”说到这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声调懒懒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古玉是不能随随便便带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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