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立刻戒备的看向顾磊;“什么事?”
顾里含笑看了王语一眼,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点了点头:“刚好,我也有事要跟你们说,走吧。”
王语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没关系吗?”,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顾里实在忍不住,牵住她的手:“没关系了。”不重要的人,当然就不可能再伤害到他。
王语还是担心:“我也要去。”顾里又不善于和别人争吵,到时候被这不要脸的两母子欺负了怎么办!
“好,你跟我一起去。”
顾母看着顾里和王语的样子,忧心忡忡的开口:“顾里,你都和小丫离婚了,现在怎么还这样,让别人怎么看?”
王语实在受够了王母这副做派,学着她的口吻反讽回去:“我们是离婚了,可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能这样了,总比有些人做一些不要脸的事要好吧。”
顾母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下去,她悲愤的看向顾里,指望他能为她说一句话。
谁知顾里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牵着王语的手走在了前面。
顾朝都被两人落在原处了,还是他自己倒腾着小短腿追上去的,挤到他们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听着他奶呼呼的声音抱怨:“爸爸妈妈,你们把我忘了....”
顾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嫉妒又不甘。他能感觉到顾里对他们的态度隐隐已经不同了,以前就算不喜欢他们,但依然避免不了要受他们的影响。他样样比不上顾里,但能让顾里心情不痛快,他就挺痛快的。
可刚刚顾里那样子,分明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了。
这让他无法接受。
“走吧。”,对神情愁苦的顾母丢下这一句,自己率先走了。
顾母跟在后面,一颗心很是煎熬。其实在嫁给顾父之前,她就已经和自己的表哥有了感情,顾磊也是那会儿怀上的,后来下了乡,表哥又娶了妻子,她这才慌不择路找了一个对她最好的顾父嫁了。
顾父长得好,又勤快,知道了顾磊的存在,也没有埋怨过她,结婚前两年,两人不是没有过好日子,她那时候是一心一意想着要和顾父过日子的。
但可能是顾父对她太好了,让她觉得生活太平淡,完全没有和表哥在一起那种背德的刺激,一来二去,她和表哥又重新联系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发展到她再也看不顺眼顾父,就连顾里也受到了牵连,对这个儿子,一出生就是顾父在亲历亲为,后来她厌弃了,更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她和顾里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母子情。
但现在人老了,表哥那边对她也没了多大的兴趣,给的好处也少了很多,表哥的子女长大了,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十分厌恶,不许表哥再和她来往,表哥本来就对她没了兴趣,不久前找了个机会说开了,意思就是要和她一刀两断,他现在老了,不能不顾儿子女儿的看法。任她怎么挽留,表哥都坚决的拒绝了。
表哥的变化终于让她从这么多年的荒诞中清醒了一点,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无依无靠。
顾磊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对他很好,但他似乎和表哥一样,天性薄凉,他想的最多只有怎么让自己从表哥那里替他讨好处,至于对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儿儿子对母亲的尊重。她曾试探过,没想到顾磊讥讽的看着她说:“是你不要脸,害我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生怕哪天自己的身世被曝光,你无论为我做多少,都是你欠我的。”
那一刻,她的心沉到谷底。
看来看去,后半生竟然只有顾里可靠。她知道顾里,虽然看着冷冷清清,其实和他父亲一样,最重责任。
所以她才想和顾里和解,至少让他不要讨厌她,能对她尽到一个儿子对母亲的责任,让她以后不至于晚景凄凉,老无可依。
抱着这样忐忑的心思,顾母第一次开口招呼顾里去她房间。
顾里站在正屋里不动,“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王语抱着顾朝坐在身边,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姿态。
顾里绷直的身形放松了些,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王语真是他的依靠。
顾母给顾里和王语倒了茶,然后才示意顾磊开口。顾磊翘着二郎腿,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二,虽然妈是有不对的地方,但她毕竟把你生下来了,你总不可能因为这个真的不认她了吧,那你可是丧良心啊...”
王语闻言,立刻就要刺回去,被顾里抓住手,神色平淡的对顾磊说:“有话直说,不用绕弯子。”
顾磊又清嗓子般咳嗽了一声,对顾里说道:“你现在进了国家单位,有大出息了,总不可能看着妈在家里挨饿,她这么大年龄了,也是时候轮到我们尽孝了,你在外面工作不能回来,照顾妈的事情就落到了我头上,这我出了力,你总不可能连钱都不出吧。”
听到他们要的是钱,王语反而安静下来,只要不向顾里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就好。
顾里看了一眼顾母,顾母正神色凄苦的看着他,活像她真的是无人可靠,一副悲惨的模样。
他看着顾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之间再也不要有一点儿联系。你背叛我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后来甚至仇视我,无论哪一点儿,你都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做母亲的本分。”
顾母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顾里,你...什么意思?”难道顾里真要不会管她了?那她以后要怎么活?如果靠着顾磊,她已经可以想象以后到底会过怎样悲惨的生活。
两个儿子靠不上,那她还能靠谁?这些年来,顾父在的时候,把她照顾的无比周到,顾父不在后,她又靠着表哥过活。早就成了一朵不依靠别人就不能生活的菟丝花。
顾磊脸色也跟着变了:“好啊,老二,你口口声声说我没良心,那你自己呢,妈好歹生养了你,是,她是对不起你爸爸,但你是她的儿子吧,连给她养老这样应尽的义务你都不想负担了?”他之所以这么积极,也是因为生父那边变了态度,又隐隐知道了厂里可能过不久就要裁员的消息。他在厂子里都是得过且过浑水摸鱼,要是真裁员的话,说不定真会裁到他头上。
以后自己的日子本来就艰难了,怎么还能负担顾母这个拖油瓶,所以才急不可耐的让顾里承担起赡养顾母的责任,他好甩掉这个负担。
当然,他更想从顾里这里给自己捞一些好处,但让顾里负担顾母,还有儿子赡养母亲义务的理由,他这个连亲哥都不是的人,想也知道不可能。
想到这儿,他又开始嫉妒了,在他忧心自己饭碗不保的时候,顾里却这么有出息。听说他进的单位可比厂里有前途多了。也不知道顾里到底会有多少工资,不会有一百块吧
他能想象到的极限也就到这儿,如果知道了顾里的真实收入,只怕要疯。
顾里冷静的看着顾磊和顾母:“只有生,没有养。”
“什么?”顾母和顾磊不解的看着他。
“你觉得自己养过我吗?”,顾里直直的逼视着顾母。
顾母张口就想辩解:“我怎么没有养....”,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因为记忆里,她真的没有养过顾里,顾里才出生的时候,她因为心情烦躁连抱都不想抱她,奶水也不足,是顾父整夜整夜抱着顾里,干活的时候就把他背在背上,奶水也是他用东西和村子里其他产妇换的。
除了把他生下来,她连抱他都屈指可数,连一滴奶都没给他吃过。
有了什么好东西,她第一个惦记的只有顾磊,至于顾父和顾里,那会儿她已经和表哥重新勾搭上了,哪里还会在意他们。
见顾母哑口不言的样子,王语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自己都没养过儿子,现在反倒好意思开口要孩子养你。婶子,你这连脸皮厚的,啧.....”
王语鲜少有这么锋芒毕露的时候,但她看不得别人这么恶心顾里,既然他们来恶心他,那她就不介意帮着恶心回去。
果然,顾母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知道以前年轻,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可是顾里,妈妈是爱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哪有亲生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她不回应王语的话,只红着眼睛看向顾里,今天这场谈话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打动顾里,不能因为王语横生枝节。
“哈,别说笑了,就你也配说爱顾里?你要是真的爱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怎么可能看着他为了给顾叔筹治病的费用跪遍了整个村子,那时候你手里有钱吧?说爱,你配吗,你懂吗,对你那么好的顾叔你都能分毛不拔,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等死,你心里怎么可能会有爱!以为我和顾里都是傻子吗,知道你那个表哥靠不住了,就想用母子亲情来捆绑顾里,让他养你的老?”
从顾母口里说出爱这个字,彻底点燃了王语的怒火。怎么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啊,怎么能这么恶心人呢!
她听到都觉得气的发抖,更可况当事人顾里。
“这是我和顾里之间的事,你连顾家人都算不上了,在这儿插什么嘴!”,王语的一再插话终于惹怒了顾母,顾不得再装无辜。
“我的事就是她的事,我们才会不分你我。至于你,除了把我生下来之外,情分甚至比不上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无论是顾母对顾父的淡漠和狠心,对他的忽视,还是因为小时候她做的事导致了他这么久的阴影,没报复回去,就算他还顾忌着顾父临终的依言,顾父走的时候,含泪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记恨顾母。
他其实在心底偷偷怨过顾父,顾父不知道他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到底做了怎样令人作呕的事,差点毁了他作为正常人的一一生,他也恨其不争,顾父太心软,面对这么一个背叛他,背叛家庭的人竟然如此包容,包容的没有了原则,没了是非概念,也给他背上了一个对顾母恨不得怨不得的枷锁。
因为顾父的临终遗言,他不能去恨顾母,只好把这层枷锁套在自己身上,一层又一层,若不是王语如飞蛾扑火般来融化,又在他心里留下印记的时候忽然抽身而退,让他正视了那些心动,只怕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走出来。
他握着王语的手蓦然收紧。
在顾母忐忑的眼神中,顾里深深吸了口气,用听不出喜怒的语调对她说:“还记得吗,两岁的时候,你带我去县城,你们把我绑住,全程旁观了你们做的事,以为我不记得了吧,可惜的是,我记忆太好,至今都能想起那一幕....”
在顾母震惊甚至惊骇的眼神中,顾里冰冷的看着她:“怎么样,刺激吗,好玩吗!”
顾母开始往顾磊后面躲,她不喜欢平淡的生活,和表哥纠缠这么多年,除了情分,也未尝没有追求那一份刺激的原因,可是,这和让自己的亲生孩子目睹完全是两码事。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脏,第一次不敢直视顾里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我...我....”,慌张又无措,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磊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略一咂摸,立刻悟出了顾里到底说的是什么事。
他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看看顾母,又看看顾里,随即脸上便堆满了厌恶。
接触到顾磊的眼神,顾母更是如坐针毡,她终于受不住,起身跑进了屋里。
到了这个境地,她就算再厚脸皮,又哪还能开口,期盼顾里对她存着的那一份母子情。
顾磊也坐不下去了,听见和看见完是两回事。带入一下自己,要是看见了这样的事,只怕会觉得多看一眼都恶心的不得了。
顾母和顾磊都走了,顾里才牵着王语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无异样,甚至还烧了水给王语泡了茶。
但王语不放心,她不知道顾里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决心和勇气当着顾母的面说破这件事。
“你还好吗?”,王语眼巴巴的看着顾里,生怕他难受。
顾里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挺好的。”脓包终要戳破才能结痂。
“你为什么要说呢,不会觉得难受吗?”,王语怕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里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心里:“不会,因为我要丢掉这个包袱,毫无顾忌的去拥抱你。有你在,我知道以后你会给我很多的甜,所以,我就不怕了。”因为王语就坐在他身边,所以他才有勇气对着顾母说出这件事,这件原本应该埋在他心底一辈子,任它腐烂自己整个人的事。
王语被顾里说的耳朵发烫,她低下头,“谁要给你很多的甜了?”她是想给他很多的甜,可顾里真的会一直在她身边吗,那时候她把所有的甜都给了他,自己却没了制甜的能力,就要抱着不能承受的苦过完下半辈子吗?
可是,顾里这段时间也给了她很多的甜,为了这点甜意,她饮鸩止渴一般不断的汲取,她想,就算最后顾里依然离开了,去到了别人身边,她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了吧,毕竟这辈子她得到过,就可以靠着这些过完一辈子了。
顾里将王语拥在怀里,宽大又温暖的胸膛将她完全覆盖住,在她耳边满足的叹息;“小语,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她像一个太阳,有源源不断的温暖。
王语靠在顾里温暖的怀抱里,鼻子发酸,想问顾里:我这么好,你能不能不要去别人那里?
如果顾里能不去别人那里,前世的种种她就会彻底忘掉,顾里就是有这个能力,只要能站在他身边,被他抱着,她就能抛开那些求而不得的不甘和看着他与别人相携而去的意难平。
好没出息!
王语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王语靠着顾里不说话,顾里也不要求她回答,能像现在这样,王语还愿意依靠他,亲近他,他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年过的还算愉快。顾磊和顾母不再到他眼前晃,王家那边对他和王语重新走到一起抱着默认的态度,有时候他去那边吃饭去了晚了,王母还会让家里的小辈亲自来叫。
和去年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坐在屋子里看书全然是两幅光景。
过完年,大家又要返回h市了,回去的时候依然是顾里去买的票,不知他用的手段,又全部买到了卧票。
这次他们一家三口睡在一个卧间里,看着顾里靠窗看书的背影,睡醒后的王语忍不住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她觉得,不是错觉,她真的和顾里又贴近了很多,如此发展下去,顾里说不定真的会舍不得她,不一定就会去郑银霜那里呢。
察觉到她的动静,顾里放下书站起来看着上铺的她:“醒了?”他摸了摸王语的额头,“我还担心被子太薄你会着凉,看来没有。先等一下,我把衣服给你温一下再穿。”说着就走了出去,一会儿就拿了一壶热水进来,然后灌进保温杯里,用保温杯细心的将王语脱下的衣服熨的温热。
王语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
她的天神真的为她下凡了。
顾里烫好了衣服递给她,见她一副痴痴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失笑:“怎么了,傻了?”
王语瘪瘪嘴:“你为什么要这么好。”比以前更好了,这让她如何接受以后的离开。
顾里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不算什么。先穿好衣服,我去还水壶。”
王语嗯一声,拿过衣服将头埋在了里面,经过顾里熨烫的衣服,上面似乎也沾上了他的气息。
对面睡得是也是一对年轻人,看样子是情侣,那女孩儿见着刚刚顾里的所作所为,蹬了她下床看笑话说看的哈哈大笑的对象。
转而艳羡的对王语说:“你丈夫对你好好啊。”顾朝挨着王语睡,这姑娘亲耳听见顾朝叫顾里爸爸,叫王语妈妈,那他们不是夫妻是什么。
王语笑了笑,没和这姑娘解释。一个陌生人,她没必要解释。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觉得夫妻这个词实在听的她旖旎丛生。
没一会儿顾里回来了,王语穿好了衣服从上床下来坐到顾里的床上。顾里将被子给她披上,王语拉开;“咱们一起呗。”
顾里闻言,眼睛发亮的看着她。
王语被他灼灼地目光看的脸发热:“你批不批?不批算了。”
顾里含笑进了被子,将被子拢了拢,将两人完全包裹住。
对面的姑娘看着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她也从上床去了下床,对他对象说:“我也要和你这么坐着。”
她对象疑惑不已:“什么?”
姑娘气得一哽,自个儿坐到一边撇过了头。
王语没想到,她和顾里的相处竟然也能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
顾里好似全没关注那边,低声问王语:“会不会有点无聊?”
王语怎么会觉得无聊呢,就算她和顾里这么靠着坐一辈子,她也会兴趣盎然。
不过看着顾里烦恼的样子,王语很想知道如果自己说无聊的话,他会做什么。
于是点了点头,故意有些兴致缺缺的说:“是有点无聊。”
顾里果然苦恼的皱了皱眉,从身边摸出一本书;“我给你念书听?”
“什么书?”王语探头过去看了看,顿时目瞪口呆,高等物理。
“你是认身的吗?”
顾里问她:“你不喜欢?”
“我又不懂,怎么可能喜欢。”王语有些无奈的说。
顾里闻言,立刻眼睛发亮的说,“我给你讲一些简单的定理吧,其实物理一点儿也不枯燥,很有趣的。”因为将她完完全全放在了心上,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把想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全介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