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疮【捉虫】(1 / 1)

“只是这样而已吗?”袁梓榆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哒哒”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嗯。”方蕴凝轻轻晃动了脑袋。

“那毕璇是怎么死的呢?”袁梓榆停下动作,语气不疾不徐。

“和我没关系!”和他相反的,方蕴凝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我也是开学才知道她自杀了,而且她自杀是因为自己在校外做援|交,不知被谁拍了照片发到网上!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和你没关系么?”袁梓榆轻飘飘的问了一句,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方蕴凝,一双凤眼中仿若暗潮翻涌,一股没来由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寒噤。

“你背后的毕璇可不是这样说的。”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叫方蕴凝瞬间如坠冰窟,将她浑身的血液冻住,寒气由骨髓乎乎往外冒。

“啊——”她大叫一声,身体一歪从椅子上摔下,连带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下摔得不轻,但她毫不在意,翻身坐在地上,开始像疯了一样脱掉上衣,用手胡乱地抓挠着背部:“闭嘴!你闭嘴!你就是个只会在表面装纯的贱货!”

方蕴凝突然的状况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连袁梓榆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快抓住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卞蝉玉这才回过神扑上去抱住已经把后背挠的鲜血淋漓的方蕴凝,可下一秒她就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大叫一声推开方蕴凝,强烈的恐惧使她血压骤升,心跳加速濒临极限,她半弓着身子,颤抖着指着方蕴凝,语无伦次:“她她她背上有张脸!”

人面疮?袁梓榆一愣,将捏在指尖的驱魔符又放了回去,转脸对小扫说:“小扫,去买些贝母。”

“好的先生。”小扫应了一声,眨眼就跑出了会议室。

与此同时发疯的方蕴凝突然不动了,她坐在地上背对着袁梓榆他们,驼着身,将赤|裸的背部显露出来,在看清她的背上的东西之后连晏珩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背上赫然有张五官扁平的几乎像是被画上去一样的脸,没有眼睑的两个大眼睛几乎全被眼白占据着,瞳仁只剩一个针尖般的黑点,鼻子微微凸起一块,没有嘴唇的嘴里黑洞洞的,就像是破了一个洞,让整张脸看上去格外荒诞。

它桀桀地笑着,黑点在眼眶内失速般上下窜动。

“还在盘算着逃跑吗?”袁梓榆走近方蕴凝,顺手不动声色地将已经被吓到魂游天外的卞蝉玉朝晏珩身边扯了一把。

突然人面疮的整张脸都从方蕴凝背后冲了出来,大张着黑洞洞的嘴,仿佛是一只饥饿的野兽向袁梓榆袭去,想要将他囫囵吞下。

今天不断受到惊吓的卞蝉玉在看见这幕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双眼一番昏了过去。

“梓榆!”晏珩惊呼一声,脑子里像是扔进了一颗炮弹,轰然炸开,来不及多想,就已经冲上去将袁梓榆护在身后。

别开头准备迎接被吞食的痛苦,可那张大脸竟然像空气般直接从他身上穿过,烟雾般顷刻化为乌有。

“怎么……回事?”晏珩有些懵怔。

“幻像而已,你干嘛那么激动?”袁梓榆看着他,嘴角噙笑。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为什么每次他想保护男神的时候都会出糗?!

晏珩叹着气,瞬间变得无比失落。

袁梓榆看出他的失落,安慰般的开口道:“谢谢你愿意保护我……”

听他这么说晏珩立马就恢复了精神,想要微笑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他的后半句打回原形。

“……虽然没什么实质作用。”说完这句后连袁梓榆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晏珩只觉得心里瞬间拔凉拔凉的,连男神都会调侃自己了,到底是谁把他带坏了啊!

“好了,说正事吧。”袁梓榆轻咳一声,对人面疮说到:“你以为你这点小把戏就能吓走我?你未免也太小看驱魔师了吧。”

“我不甘心……”人面疮终于开口了,它的说话的音调带着一种奇妙的抑扬顿挫感,就像是拨到不同琴弦而产生不同音调,显得十分怪异:“她在说谎,她污蔑我,害死了我最亲的亲人,我找她报仇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要护着一个罪人!”

“毕璇,”袁梓榆忽然叫了它的名字:“我不想评判你报仇是对是错,但是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和我相依为命的外公就不无辜吗?她是家里的宝,那么多人疼她爱她,我却只有外公!他那么大年纪了,为了我每天还要去收废品卖废品!生病了偷偷瞒着我,为了省钱不肯看病……”毕璇说着,两只苍白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两行血泪。

“可是你已经死了。”袁梓榆说:“活人有活人的法律,死人有死人的制度,你为了复仇宁愿化身人面疮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方蕴凝死了你也会彻底消失,你觉得值得吗?”

毕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驱魔师,你有特别在乎的人吗?如果你在乎的人被别人害死了,你还会考虑报仇值不值得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袁梓榆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小扫提着购物袋小跑而来:“先生,我回来了!”

袁梓榆接过贝母,蹲下|身:“对不起,作为驱魔师,我必须保护生者。”

“哪怕那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毕璇无法做出复杂的表情,但袁梓榆可以听出她那奇怪的语调中满含着的无奈、失落与悲伤。

“对。”袁梓榆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

“那好吧,反正我也逃不掉了。”毕璇绝望地闭上眼睛,张开了黑洞洞的嘴。

从购物袋中抓出一把贝母,塑料袋发出的细碎声响仿佛代表着他有些动摇的心。

将手中的贝母喂入毕璇嘴内,那张人脸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收缩,逐渐形成一个暗红色的疤痕,从方蕴凝后背脱落,只留下一个椭圆的浅粉色印记。

晏珩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赤着上身的方蕴凝,并将椅子排好,抱起她放在椅子上。

袁梓榆则蹲在卞蝉玉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并唤道:“卞老师,快醒醒。”

“脸!好大的脸!”醒来的卞蝉玉猛然半撑起身体,看见袁梓榆后像见了鬼似的惊慌失措地朝后蹭去:“先生,您……不是被鬼脸吞了吗?!”

袁梓榆此时只觉得很累很累,他懒得解释太多,只是说:“如你所见,我还是完整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我的诅咒……”卞蝉玉连忙扯掉脖子上的丝巾,又在包里翻出化妆镜,仰起脖子仔细审视了一番,直到没有发现半点红痕,才终于松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不自主地喜极而泣,站起身朝袁梓榆深鞠一躬:“太好了……谢谢您先生,谢谢……”

袁梓榆摆摆手:“谢就不用了,账单我会寄给你,之后记得好好结账就好。”

“所以,这个孩子怎么办?”晏珩指着一脸痛苦还在昏迷状态的方蕴凝问。

“等一下吧,人面疮已经消失,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袁梓榆说。

晏珩哦了一声,接着好奇地问:“梓榆,人面疮到底是什么?”

袁梓榆还未开口,小扫就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抢先嘲讽到:“你真是孤陋寡闻诶!”

晏珩立马辩驳到:“我就是个普通人,哪个普通人会对神神怪怪的事了解那么清楚?”

小扫哼了一声,立马摆出一副“看在先生的份上我就好好给你科普一下”的样子:“人面疮你不知道,地缚灵总该听过吧?”

晏珩摇头,倒是卞蝉玉接过话道:“我倒是听过,如果一个人死后对死亡地点有深厚的感情或执念,就会化为地缚灵,无法离开,无法投胎。”

小扫故作老成的点点头:“相同的,如果一个人死后对另一个人有很深的怨念或执念,就很有可能变成人面疮依附在那人身上。”

“虽然人面疮看似恐怖,但其实是一种很弱的灵体,它们无法直接攻击人类,最多也只能产生一些幻像迷惑别人,但有一点,通常怨念过重的人面疮可以通过某种媒介对他人下咒。”袁梓榆最后补充到:“我想毕璇的媒介应该就是镜子。”

“所以其实它们一点都不可怕,也就能吓唬吓唬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小扫得意洋洋地说。

“可是多少人能真正分清什么是幻象什么是真实呢?尤其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袁梓榆拍了下他的小脑袋:“人之常情。”

这时躺在椅子上的方蕴凝发出一声呻|吟,幽幽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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