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洛。”温和的带着暖暖的笑意的声音。
我不置信地缓缓回过头,邃然瞪大眼睛,比看到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站在我面前还惊奇。
“哥,哥。”我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抱着他,忽然就落泪了。
“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了。”我哽咽着,他现在安然无恙,说明太皇太后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今后性命也无虞。
“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碰到静娴师太后我才知道当日的血案,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坚持让我离开。我真是傻,居然相信了你的话,以为你真的想要留在王府里生活。早知是这么回事,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来,让你吃这么多苦,我也平白受这么多折磨。”
“没有的事。”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对他微笑:“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什么事。”
我们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诉说自上次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我草草说了一遍楚天昊的事,他也说了这半年来的游历。这个人,天生以四海为家。
“对了,哥,我看到了关于你家事情的宗卷了。”我想了想,还是挑起了这个话题。当日家谱是静娴交到我手里的,现在她突然出现,定然没有单纯跟我叙旧的道理。
他的神色一阵黯然,摸着我的头,他微微一笑:“是不是很惨烈?有没有吓到你。”
我摇摇头,准确算起来,这半年多来,直接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数可远不止这些。
我摇摇头,准确算起来,这半年多来,直接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数可远不止这些。我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纤细苍白的指间流动的可不是鲜血的气息。商文柏像是感应到了我心头的苦涩和黯然,伸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中,他的手很大,我的骨架又小,居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是久不习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和别人握手,我有些尴尬地缩了缩手,他也没坚持,笑了笑便松开了。
禅房的外面茂林修竹,苍翠碧绿的颜色泫然欲滴。我走到窗子前,看着那沉稳的碧色,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哎哟,你们俩就别在哥哥长妹妹短的了。文柏,嘉洛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赶紧说重点。”静娴估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风疾火燎地跑进来,冲我嚷道:“嘉洛,时间来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交给你的商家家谱?”
我望着净娴依旧圆滚滚却变的陌生的脸,脱口而出:“你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一愣,不自然地笑道:“你不相信我是老尼姑?”
我也愣住了,这并不是我说话的本意。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发生改变,但他(她)的气质,他(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会变的。我既然能够认出容貌已经大变的师太,自然也无心考虑那一层。
“当日我与老道士带上山的女子言语不和发生了冲突,她居然喧宾夺主擅自穿我的袈裟!结果脸上被她失手划伤。老道士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不应该那么卤莽,说她的衣服在烧火时不小心被火星溅到,只是借穿而已。什么借穿,连说都不说一声,真以为她有老道士撑腰就把自己当我庵里的主人?我盛怒之下,负气出走,居然因缘巧合逃过此劫。途中机缘巧合又遇见了文柏的老怪师父,他出手给我重弄了一张脸。这老头的水平不行了,搞的我的脸像戴了面具一样别扭。”
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脸上戴了□□呢。我在心里暗暗嘀咕。师太的火暴性子几十年的清修都没能扭转过来。不过这飞醋吃的也是时候,无论如何也算是逃过一死。
“等到我心冷了,气也消了,上山一看,才发现我庵里到处是血,那血迹都还尚未干涸,显然是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我心里又急又怕,跑到佛龛后面一看,当日交给你,你又让清儿代为保管的家谱已经不翼而飞。阿弥陀佛,罪孽啊罪孽。我思索再三,知道凶手很有可能是冲着家谱来的,一个尼姑庵还不值得强盗动手。我又查看了凶手留下的箭羽,认出是太阳军的标志,更加笃定了我的猜想。我怕被上山砍柴的村民发现死的人里面没有我,干脆狠心将他们的头全都砍下来。结果看见了栀子以前的贴身女婢呆呆傻傻地站在旁边,我本想上前问个究竟,结果她可能是被我吓坏了也可能是已经认不出我就是我,尖叫了一声就跑开躲了起来,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我苦笑,就算是一个胆大的正常人骤然看见一个尼姑挥舞着屠刀砍下死尸的人头也要吓的魂飞魄散,何况是刚刚被漫天的血光刺激到的芙蓉。原来她竟然是被静娴给吓疯的。我有些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静娴不知道家谱后来的去向,更不知道我和它的再次重逢地点是太皇太后的书房。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应该把事实告诉他们好还是将这个秘密烂在肚皮里更加适合。
“老怪物在临终前告诉了我家谱包含的秘密。这家伙精明,这样子一来,责任全担到我肩上了。”老尼姑笑得苦涩,我却无暇安慰她。
“你说什么?!哥哥的师傅死了!!”我担忧地看了一眼商文柏,如此一来,他不是彻底的孑然一身了吗?这个世界冷冷清清,只剩下孤单的一个。
“他也算是寿终正寝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永远不死。”老尼姑宽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也是因为家谱的事匆忙回到水月庵的,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嘉洛,你琢磨那东西也有一段日子了,有没有看出其的门道?”
我本来想矢口否认,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对我们每个人都好。
“你以为你永远都是对的?就算是对的,别人也一定非要听你的安排不可?”
绿珠的话尖刻地在耳边响起。
对,我有什么权力去左右别人的决定?他是唯一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凭什么就认定瞒着是最好的决定。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谁也没有立场去代替别人作出抉择。
不论他作出怎样的决定,身为局外人的我只有选择尊重。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商文柏,不知道今天以后的我们会被命运的辗转轮回带到什么风尖浪口。我小小地奢求着,你也会选择沉默,把这些事情自动从记忆里清零。
真的是奢求。
当我告诉他们我看过家谱里隐藏的联络名单时,商文柏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弥漫的雾气里,我看不清他的脸,然而那灼灼的目光却让我无法假装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心,没由来的抽搐了一下,很轻很轻,让我几乎以为它不曾悸动过。
“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慌又乱,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究竟写了些什么。等我翻回头重新看的时候,那些字迹又突然消失了,再怎么烘烤也显现不出来了。”我不能胡乱给别人希望,实话说到底最好。
为什么你眼中的失落是如此的明显,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你对这个秘密的渴求。可是这个时候,我也会很失望。
“这样啊。”静娴蹙起了眉头,不死心地继续问:“你是不是全部的名单都看过?”
“对。”我点头,“不过现在说起来等于没看,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就好办了。”她笑着从蒲团上跳起来,双掌相击,正色道:“怎么会一样?只要你看过,一切就好办了。”
她喝了口茶,缓缓诉说:“我当尼姑这么久,到过的地方不少,遇见的奇人怪人也多。有一次,我无意间救了一个饿晕在路边的藩人,他为了感谢我教了我一套唤起别人记忆的把戏。我当时并不想学,可他一脸虔诚我又没什么事,就硬着头皮学了。回来以后拿我徒弟一试,奇了,她连三四岁时的事情也能想起来。我师父在世的时候对藩人的东西很是反感,也难怪,她的家人就是在西秦进犯时死的,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才绞了头发做姑子。我不好违拗她的意思,就把这东西丢下了十多年。不过方法我可没忘记,一会儿我给你施法,自然什么都会想起来。”
我听的目瞪口呆,她嘴里的“唤起别人记忆的把戏”俨然就是催眠术。古代的心理学研究已经发展到这个境界呢?
“师太,那样会不会伤到嘉洛的脑子。她以前就失过忆的。”
如果会伤到我,你会不会选择放弃知道这个秘密的权力,选择放弃你最后的筹码?我看了一眼他,心情复杂的很。即使知道不应该奢求别人太多的关心和在意,但真正知道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却还是会难过。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注定了会欲求不满。
“不妨事的。说不定把她以前的记忆也全都勾起来。不过这些以后再说,今天时间不允许,先让她把联络名单给默下来。阿弥陀佛,幸亏你是识字的。”师太笑眯眯地看向商文柏,道:“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到商家的人的。”
“师太,我姓司。”我认真地纠正,司嘉洛可商嘉洛听上去上口多了。
“不妨事不妨事。你姓什么都不重要。”老尼姑笑的很没有一代宗师的风范,眼睛滴溜溜的在我们的脸上转来转去。
我的胸口一滞,今天以后,我再也找不出任何停留的借口。尘归尘,路归路,我也该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你们的恩恩怨怨,我不想插足。虽然我认识商文柏在前,但这不足于构成我要帮他对付中土朝廷的理由,何况这个朝廷的龙椅上坐着的是我有生以来最亲密的人。无论我们当初各自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走到了一起,这段相互扶持的时光都已经在我们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烙印。我不可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商文柏,你的所求和你的付出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我依然给不起。我最后能够给你的只剩下这段我无意间在脑海中留下印痕的记忆。而这些本来就应当属于你,就当是我做了一回载体。
“要是勉强就停下来。我们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你还是会关心我的对不对?尽管现在摆在第一位的仍然是那份名单。
于是我对着他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才怪!名贵的龙涎香已经燃烧了大半,佛龛后的暗室里,我依然进入不了状态。静娴兀自呢喃“怪了,你怎么还是神志清明。”我一面试图劝说自己顽固的抵抗力稍微休息一会儿,一面在心里苦笑,照这样下去,她不被我催眠了就算是不错了。
催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被催眠的人必须完全相信施行者,最起码不能对他(她)心怀警惕。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有很多心理医生懂得催眠术,但很少有人被催眠后受害的案件见诸报端。每个人天生都会对别人的警戒心理,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我的警惕心还偏偏比别人高些,先天的,后天的,各种各样的因素让我很难相信别人,我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信赖的只有我自己。更加不妙的是,我在学习催眠术的时候对反催眠这方面也有所涉猎,这些知识已经成为我自保的本能,在我的思维受到外来的干扰时就会自动地运转起来,对抗外界的侵袭。
师太的木鱼声越来越快,疾风骤雨地落在我跳动的神经上。一下下,密集的仿佛铺天盖地砸下来的冰雹。我死命咬紧牙关,忍受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脑子里就好象有一股巨大的旋涡在翻涌,无数的钢针密匝匝地刺进了我的头颅里,脑子仿佛要炸开一样。我的手在急剧地颤抖,闭着眼也知道笔下的字迹越来越凌乱不堪。我不清楚自己究竟能支撑多长的时间,脑海中的联络簿在飞快的翻着,就以我最初翻阅时的速度,我只能拼命地催促自己快,快,更快些。
“啊!——”我终于忍不住痛倒在地上,长长的袖子带翻了墨盒,浓黑的墨汁直直地倒在了我身上。
“嘉洛,嘉洛。”一直守侯在佛龛前的商文柏立刻跑了进来,抱着我焦急地问:“你怎么样了。嘉洛,嘉洛。”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可惜——”我苦笑着看了眼被我带翻的墨汁污损了的纸张,本来那上面的字就已经够戗了,如此浓墨重彩的一来,基本上是面目全非。
“可惜了。我们要休息几天再来一次。”师太也悠悠转醒,我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浑身湿的就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由此及彼,我的脸色怕也是难看的紧。靠着墙壁,她勉强支撑起身子,对着我手里鬼画符一般的联络名单苦笑。
“还要再来一次!”商文柏全然失去了平日的从容淡定,怒吼道:“你不是说没有任何事的马?现在这样,我真后悔刚才没有阻止你们。不行,管它什么狗屁名单,我统统都不要了。为了这几张破纸死掉的人还不够多吗?我不想把嘉洛也搭进去。如果她不在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
“你确信你要放弃?放弃你父母家人的血海深仇?”师太严肃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觉得她像今天一般圣洁威严,“你要想清楚,当初你的父母师父千辛万苦才保下商家唯一的命脉。为此你的奶娘还牺牲了自己与你差不多大的独苗苗。你确信你要选择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可能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也明白自己肩上承载的希望。只是如果这些要以拿嘉洛冒险为代价的话,我输不起。”他深深的看着我,目光里包含着疲惫和释然。
“我想我的父母家人包括师父都希望我能够平静幸福。师父在世的时候也常常教导我,一切皆有定数,凡事不可强求。现在,下旨斩杀我全家的成宇帝已经死了。当初为了这本联络簿血屠水月庵的楚天昊也已经被嘉洛设计拉下马了。”
“他也已经死了。”我小小声地补充:“现在在皇陵守墓的不过是个替身。”
“我说呢,怎么也算是个废帝,怎么我去行刺时发现守卫稀疏的很。”静娴恍然大悟。我大吃一惊,指着她道:“你你你,你把人家给杀了?”天啦,人家被迫当影子已经很惨了知不知道。
“没有,本来是想给他一刀的,结果看他那副葳葳蕤蕤的德行就懒得再动手了。我想他失去了皇位比失去生命更加痛苦吧。也是在那时,我碰到了文柏这孩子去给他师父上坟,我们寻思着你还在京城,就又结伴回来了。可惜宫门森严,我们又不好贸然进宫找你,只好先找间庙安身立命,我又重新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坑蒙拐骗。
“你干什么?这上面还是可以认出几个字的。”我吃惊地拉住商文柏,他把我辛辛苦苦抄录出来的名单放在蜡烛上烧了。
“你搞什么?”我劈手从他手里抢过纸张,聊胜于无,谁敢肯定这有限的几个信息记载的就不是最大的boss的资料。他这次没有纵容我,而是坚决地又把已经焦了一半的纸抢回去,继续烧。
“小心点,这是别人的地盘,烧了房子我把你卖了赔。”静娴认真地叮嘱。
“师太!你也不劝着他。”我焦急地看着一直作壁上观的静娴,简直不知道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是不是脑子被烟火给熏坏了。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应当由我来承受。”他微笑地看着慢慢化为灰烬的名单,表情竟然是如释重负。
真好,墨汁翻的是时候,我强韧的神经顽固的恰倒好处。如果能够放下沉重的包袱,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
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表达自己对于他的决定的支持和我内心的喜悦欣慰。
“你能够想的如此头册是最好不过的。当初你年岁甚小就遭逢惨变,你师父一直担心你会戾气不绝,不能放下心中的这块巨石,以后一生都会苦苦挣扎,人生无望。现在你既然已经决议要放弃复仇,这是最好不过的。说句泄气的话,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王斗,这些年惊心动魄的事情看多了,我的心也早淡了。倒是栀子精明,一早就看清了这个道理,可惜我年轻时却是执迷不悟。当初我虽与她齐名,可细比较下来却远远不如。阿弥陀佛,善哉善载。”
“我本来就对这些无所谓,只是有时候在梦魇中看到鲜血淋漓的父母会惊醒。不过随着年岁渐长,这样的梦也越来越少,这几年都不曾再有过。我想爹娘见我遇见了嘉洛,也知道我不可以肆无忌惮地折腾下去了。便在梦境里暗示我要另做打算。”
我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要放弃复仇,竟是为了我,我又该以什么去回报他的良苦用心呢。放弃穿越回家,与他度过一生?无疑,他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对我又是用情颇深。我并不喜欢多奢华热闹的生活,如果和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选择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下来未尝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我知道我对他是有感情的,相濡以沫经历生死的感情。可我也清楚那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他就好象我的亲人一样,让我温暖安定却无法给我心动的感觉。我真痛恨自己居然能够分的如此清楚,我相信如果我选择和他走下去,我的生活无疑会平静而快乐。只是我始终心有不甘,平静快乐我一个人捧着一本小说,听着mp4里下的轻音乐也可以感受到,为什么兜兜转转非要再找一个人来分享呢。我想要的无疑更多,只是我偶尔也会糊涂,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命令自己现实地直面惨淡的人生,不允许自己有梦想有憧憬,仿佛这一切就像是悬崖上方的绚丽缤纷的云彩,诱惑着我,一踩上去就是万劫不复。从我出生伊始我就被迫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没有谁可以依赖相信,想不一失足成千古恨就只有凭借自己的判断力小心翼翼地去试探没一步将要踏上的征途。是会很累,会心力交瘁,可是孤孤单单的我又有其他什么省心省力的捷径去避免层出不穷的灾难和伤害?
所以请你原谅我的杯弓蛇影,如履薄冰。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无忧无虑,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命。既然我不是上天的宠儿,那么我就要凭借自己力量一步步地走下去,再艰难困苦,在我彻底厌倦这世界之前,我都不可以放弃。
外面忽然响起的喧闹声打断了我的冥思。
“怎么回事?”静娴皱眉扶着墙壁站起来,慢腾腾地门外走。我和商文柏面面相觑,池塘后的禅房是清幽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以免打扰了“神尼”的清修。
“别出去。”商文柏制止住师太,从墙的下面抽出一块砖头,登时一双双黑色的腾云靴近在眼前。是大内侍卫!我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皱着眉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小心观望。
忽然我胸口一滞,我看见了一双明黄的靴子在走动。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外面传来了王平的声音:“皇上,臣已经带人搜查过了,没有他们的踪迹。”
他们?谁?是我还是商文柏静娴。
“继续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搜出来。”楚天裔的声音没有我想象中对待敌人的狠厉,反倒有一丝茫然惆怅。这种情绪如果不是我和他相处已久我又比较擅长辨认别人的情绪变化,恐怕我也察觉不到。
一种古怪的感觉开始缓缓从心底升起。我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回头情绪复杂地看了商文柏一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呆会儿有什么事,你带师太先离开。”
楚天裔,这就是你近来古怪的原因吗?
好,很好!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只要我在你身边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他不假思索地否决了我的提案。
我看着阴影下他的眸子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光泽,不由得心头一阵迷茫。真的要并肩作战,一同冲出去了吗?
“别说的这么夸张。”我故作轻松地笑道,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久没露面的王平亲自带队,中土的皇帝坐镇指挥,这声势,这场面,是相当的惊人。
“想不到,我的身价有这么高。”商文柏忽然笑了,雾气在他眼中弥散开来。我仿佛又看见当日的月光下,他漫不经心的慵懒,而我却知道,这才是他杀机的前奏。
“别动手。”我忽然握住他的肩头,恳切地说:“答应我,要平安地离开这里。”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真好。
我如释重负。
他从来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哪怕它们再无理不过。
请允许再任性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