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等裴风送完信回城,便见到了挂在城门上周侯爷和周二公子的人头。
裴风一愣,匆匆赶回院中。
屋内陈大夫正在替萧誉包扎伤口,盆里的水已染了红。
南瑾那把弯刀破了羽箭后,虽暂时拖延了些时辰,可箭头飞过来的力道,并没有半分减弱,萧誉拿自己的胳膊替穆蓁挡了下来,之后又被他拔出箭头,送进了侯府人的喉咙,如今那胳膊上的窟窿一片血肉模糊。
萧誉本人倒没什么表情,陈大夫却是瞧着那伤口,连连叹气,包扎好后便同萧誉千叮铃万嘱咐地道,“陛下这手最近可不能再使力,也不能碰到生水.......”
说了半天也没见萧誉应,陈大夫正放心不下,瞧见裴风进来了,上前又是一番交代,想起来便是一阵后怕,“如今可不比在南陈,千万要当心,好在那箭头上没毒.....”
裴风也没料到自己离开的那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神色一紧,走上前便跪在了萧誉面前请罪,“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萧誉将袖口从手腕处拉下来,面色平静地道,“继续去搜,凡是可疑之人,一个不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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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秋兰陪着穆蓁,还心有余悸。
怎么也没料到,周侯爷不仅没死,还躲在这洛中,趁乱差点要了殿下的命。
那一箭若不是萧帝挡的及时,后果如何,秋兰不敢去想,回来后便心惊胆战地守在穆蓁身旁,等着周侯爷的消息。
半个时辰不到,宁朗便走进来禀报道,“周侯爷死了。”
穆蓁走后不久,萧誉便夺过侍卫手里的弓箭,连给周侯爷谈判的机会都没,直接爆了头。
如今人头被将士挂在了城门上。
侯府所有的党羽,这回算是彻底的剿清。
除了周智。
周侯爷一死,周智就被将士押入了地牢,等着穆蓁的处决。
周智醒来后,坐在地牢中,也没有反抗和求饶。
当初北帝派人将其押送回了洛中,周智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苟活,后来穆蓁饶了他一命,他才多活了这半月。
今日侯府人是如何猖狂,偷袭的穆蓁,周智亲眼所见。
他虽憎恨父亲的行为,可他到底还是姓周,还是侯府世子。
侯府的人都死了,他岂能独活。
周智躺在地牢的草床上等死,到了傍晚,牢房的门却突地打开,宁朗一脸乌黑地看着他道,“殿下让你回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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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智从地牢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见穆蓁。
一进屋,周智便跪在了穆蓁跟前,将头点在了地上,“殿下,臣该死。”他不敢奢求穆蓁能赦免他,那一箭若是当真刺到了殿下身上,必定没命。
穆蓁抬头,瞟了他一眼,又挪回了目光轻声道,“宁朗没告诉你,本宫还未用膳?”
周智鼻尖突地一酸,跪在那半晌没动。
自从母亲死了之后,侯府便没人管他的死活。
他虽是世子,却活的窝囊。
从小他就不喜动刀动枪,不仅没博得父亲的喜欢,侯府上下也对他渐渐失望。
这些年几乎没人当他是世子。
若非母亲临死之前,让父亲发了毒誓,他的世子之位早就被废了。
今日父亲手底下的大将更是随意拖他过去当了靶子。
当初去京城应招,也是父亲身边的一位大臣提出建议,“万一殿下看中了世子,咱还能多一条退路。”
就为了一句万一,明知道洛中会反,父亲却将他送到了北帝的手上,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死。
自己最亲的人想要他的命,反而是跟前的殿下护了他两回。
周智的声音变了调,“臣对不起殿下.....”
穆蓁示意秋兰,将身旁的一个瓷瓶拿给他,“你没什么对不起本宫的,好好耕种做饭便是。”
秋兰走过去,将瓷瓶递给了周智,“这是金疮药,周公子脸上有伤,拿回去好生抹抹,不会留疤。”
周智脸上伤口虽已凝固,但长长的一条,瞧着仍是触目惊心。
今日萧帝那一箭,擦着周智的脸飞过去,是个人都会被吓得没魂。
周智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接了过来,眼里的泪却越冒越多,紧紧地攥住了那瓷瓶,过了一阵又弯下腰对着穆蓁磕了一个响头,“只要殿下不嫌弃,臣愿意为殿下做一辈子膳食。”
“去吧。”
周智退了下去,转身就扎进了膳房,半个时辰,便为穆蓁备了一桌饭菜。
周智揭开汤罐,正欲伺候她用膳,却听穆蓁道,“再多备一份,送到隔壁。”
隔壁还能是哪儿,不就是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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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这回来洛中,虽有一批暗卫相护,却没有一个下得了厨房。
唯一会做饭的宴观痕被萧誉赶回了南陈打仗,裴风硬着头皮将就煮了几日,后来陛下便去了隔壁。
今日隔壁煮饭的周智入了地牢,伙食又断了。
陈大夫替萧誉换完药,便坐在那同裴风大眼瞪小眼,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最后还是裴风又去煮了一锅肉汤。
肉汤加青菜,一锅炖。
陈大夫只尝了一口,便丢下了竹筷,起身同萧誉道,“陛下慢用,臣想起来,还有几味药材忘在了营帐,臣这就去取。”
陈大夫一出去脸色就变了,他还是去营帐同病人喝粥吧。
裴风煮的那东西,也就陛下能吃得进。
陈大夫刚出门,周智便一手提灯,一手提着食盒,从两个院子中间的月洞门穿了进来。
进屋时,萧誉刚拿起筷子。
周智立在门前,探出个脑袋,笑着道,“陛下正在用膳呢?正好,我备了几样小菜,陛下尝尝。”
裴风看了一眼萧誉,见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才走了过去,结果了周智手里的食盒。
周智则干干地立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往萧誉脸上瞧。
今日的那一箭,全在萧誉一念之间。
若是再偏上分毫,别说是一道伤疤,他半张脸怕都要毁了。
且今日萧誉若不出手,等待他的必定也是乱箭穿心。
都是侯府之人,殿下就算有心想保他,那种情况也只能顾全大局。
周智鼓起勇气,正欲对萧誉说一声感谢,刚起抬头,却撞上了萧誉的视线。
周智一愣,一瞬啥都给忘了。
萧誉问道,“还有事?”
周智喉咙一滚,忙地摇头,“没,没事,陛下慢用。”
虽对萧帝今日之举心存感激,可周智却忘不了那箭头穿过身后大将喉咙时,听见的那道鲜血流出来的潺潺声。
周智原本就有些害怕萧誉,如今一瞧,只觉萧誉又可怕了几分,哪里还顾得去道谢,转身便下了台阶,赶紧离开。
周智一走,裴风便从食盒中取出了碟盘摆在案上,银针试过后没有问题,便很自觉地将自己做的那罐汤撤了下去。
再回来时,见萧誉坐在那还在用膳,倒也明白周智为何还活着了。
会做饭,真能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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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侯爷一死,洛中又恢复了平静。
穆蓁一日都没闲着。
那日要出城的百姓,全都留在了洛中,被穆蓁派去了后山,跟着周智一块开荒耕地。
杨皓则继续种植百花。
秋季的感觉越来越浓,萧誉披了一件大氅,将整理好的一叠图纸递给了裴风,“拿给杨皓。”
午膳时辰一到,萧誉熟门熟路地穿过那道月洞门。
到前厅时,杨皓手里正拿着那叠图纸,兴奋地同穆蓁解释,“殿下瞧瞧,这些都是裴大人适才送来的图纸,臣只要照着这些图纸,做出纺织用的机架,等到棉花收割之时,臣保证能织出来棉布,棉被......”
杨皓正说着,抬头见萧誉走了进来,脸色的神色也与往日不同,迎上前狗腿般地奉为道,“多谢陛下相赠的图纸,没想到南陈早就在用上了棉花......”
穆蓁默不作声。
多活了十几年,什么东西没见过。
萧誉这几日过来,都是坐在周智临时添加的那张桌案上用膳,今日杨皓拿着图纸过来询问,萧誉便极为自然地走到了穆蓁跟前,挨着她身旁落座。
箭头的伤,就在萧誉手腕上方,几日过去,虽已没了血迹,袖口轻轻一动,还能瞧见里面绑住的纱布。
穆蓁扫了一眼,眸色轻闪。
虽不愿同他再有瓜葛,但上回若不是他,自己早已没命。
穆蓁回头唤了一声,“周智。”
“臣在。”
“上回本宫给你的金疮药若是有剩,拿给陛下。”
她也就那么一瓶,周智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药膏当有剩,同样都是箭伤,应该用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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