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莲扫了一眼倒扣在茶几上的几个玻璃杯,全都是长得一样的。
陈翠红和卷发女人用的也是同款的玻璃杯,没有任何不同。
让她挑,这是挖苦她上门做客,穿个拖鞋还挑挑拣拣?
呵——
心眼儿小的,估计还没有蚊子的大呢!
瞧瞧这亲娘和亲闺女的关系处的,真不咋地!
搞得跟仇人相见似的。
如果幼婷在这儿,会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啊?
她那么想娘,结果娘是这幅薄情寡义的冷漠样子,想想就令人心寒。
江芝莲随手拿了个玻璃杯,拎起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她还好,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伤心。
她足够冷静,足够淡定,足够保持清醒的大脑来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
“家里都好吗?”陈翠红开口拉家常似的问了一句。
江芝莲捧着温热的水杯,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淡声回道:“挺好的。”
这种简单的答复,并不能满足陈翠红的好奇心。
她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问接下来的问题,“你姐结婚了吗?”
江芝莲抿了口热水,润了润嘴唇,“没有。”
“有对象了吗?”陈翠红追问。
江芝莲:“可能有了吧……”
“可能?”陈翠红对这个答案并不很满意,“不是你奶给找的?”
“不是吧……”江芝莲模棱两可道。
陈翠红心口堵着一团气,十分不畅快。
她揉了揉眉心,换了个人继续打听,“你爸最近忙什么呢?”
“他好像挺忙的,具体我不知道。”江芝莲挑挑眉梢,“我早就不在江家住了。”
“不在江家住了?”陈翠红问道:“那在哪儿住?”
“之前在小姨家,现在搬到大湾县租房自己住。”江芝莲觉得自己非常坦诚了,几乎有问必答,而且也没编什么谎话。
只是没有解释得太具体而已。
“你去大湾县干什么?出去做工了?”陈翠红眯了眯眼,看向江芝莲,目光中透着审视的意味。
“算是吧!忙活点自己的事情。”江芝莲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陈翠红收回视线,“秀儿和幼婷呢?”
“都忙活自己的事情呢!”江芝莲笑了笑,“你要是好奇,回去看看呗!大家变化都挺大的,你可能会吓一跳。”
“是吗?”陈翠红冷笑道:“都是受你影响的吧?”
江芝莲认真地点了点头,“还真是!”
“你找对象了?”陈翠红问道。
江芝莲:“嗯,找了!”
“我就知道。”陈翠红露出了进屋之后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容,“他是大湾县街面上的小混混吧?你们已经住一起了?那房子是你对象租的吧?你找点好的东西学,别学一身的坏毛病,以后想改也不好改了。”
江芝莲托腮,一连串蹦了三个词,“不是,没有,不是。”
“……”陈翠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孩子在说什么。
江芝莲见她没听懂,只好解释道:“他不是小混混,我们没有住一起,房子不是我对象租的。”
“算了,你说不是就不是,说没有就没有吧!”陈翠红看向坐在旁边的卷发女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卷发女人附和道:“小孩子都好面子,偶尔说点谎话,也正常。”
江芝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既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还问个屁啊!
陈翠红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一盒饼干,打开盖子,放到江芝莲面前,“你肯定没吃过,尝尝吧!不用不好意思。”
江芝莲挑眉看了一眼,不就是曲奇饼干嘛!
卖相看起来还不错,她拿起来尝了一块儿,味道中规中矩,差强人意。
只吃了一个,她就收了手。
“多吃几块吧!”陈翠红大方地说道:“我们都吃腻了,不稀罕这种小玩意。你回去也买不到这种高级饼干,大湾县应该没有。”
江芝莲扯扯嘴角,“不了,这个做得太一般了。”
她要是能垒个好的烤炉,都能做得比这个好吃得多。
陈翠红和卷发女人同时露出嘲讽又宽厚的笑容。
江芝莲在心里啧啧两声。
嗐,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可笑的那一个。
“本来还打算给你冲杯咖啡尝一尝呢!连这个饼干你都吃不惯,咖啡估计就更喝不惯了。”陈翠红穿着紫红色的羊绒衫,质地看起来相当不错,看得出来的确是高级货。
不过她动不动就做作地理一下衣领,过一会儿又整一整袖子,好像不显摆显摆就难受似的。
江芝莲只当自己看不见,要不然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站起身,说道:“我去趟厕所。”
“去吧!”陈翠红点了一下头,随后望向江芝莲的背影,问了一句,“抽水马桶会用吗?不会用的话,我先教你一下。”
江芝莲背着身摆了摆手,无语道:“不用教,我会用!”
“不会别装会啊!”陈翠红不放心地叮嘱道:“冲得干净一点!别搞得哪儿都是。”
江芝莲停住脚,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又不是边跳舞边解手,我也不是男的,可以满哪儿滋!”
陈翠红:“……”
卷发女人:“……”
江芝莲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门边的洗衣机上放着几张文件。
她随意地瞟了一眼,右下角有个潇洒的签名,上面写着刘勤勉三个字。
这是一份铁路局建设管理处的,有关什么项目的审批资料。
刘勤勉应该就是陈翠红现在的男人,门口看门的雷哥口中的刘处长了。
“过几天的宴会,你会跟刘处长一起去吧?”卷发女人嗓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男人说会一早过去搞布置,可以不走,你顺便帮我也弄一张票吧!我进去不会打扰你应酬的,你不用管我。”
“一开始老刘不想让我去。”陈翠红轻叹了一口气,“这次不光是铁路局的人,还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怕出乱子,说是不建议带家属。后来我软磨硬泡地念叨了几句,他才松口的。不过,我手头现在只有一张票。我再帮你问问吧,不过不保证一定能搞到啊!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行行行,没事儿。”卷发女人道:“有就有,没有就算了,回头你跟我讲一讲就行。”
陈翠红点点头,“我尽量帮你弄。”
卷发女人笑着扯开了话题,“新建的家属院你去看过了吗?”
“还没有,最近调理身体,没到处跑。”陈翠红顿了顿,问道:“你去看了啊?那儿盖得怎么样啊?好像建了好几年吧?”
“不是一般的好!”卷发女人啧啧两声,“说是找特别厉害的建筑师设计的,漂亮得不得了!院里的幼儿园看着都像游乐场似的,那餐厅里头放着歌儿,特别有情调。”
江芝莲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她们没再聊下去。
“没啥事儿我就走了。”江芝莲起身告辞。
陈翠红跟着站起来,送她来到门口。
“放心,我不会找过来的。”江芝莲低声嘟囔了一句,“没劲儿!”
“回去你也别说见过我了。”陈翠红顿了顿,情绪不明地说道:“实在有困难的话,你可以给门口的雷哥留个口信。”
“那位雷大叔,不一定靠谱。谁知道他是向着你的,还是更向着刘处长的!”江芝莲临走前好心地提醒了陈翠红一句。
陈翠红不傻,应该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吧!
大门合上之后,江芝莲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翠红盯着门看了半晌,陷入了沉思。
卷发女人走过来,说了一句,“咱们会不会小瞧了她啊?”
陈翠红眨眨眼,“谁知道呢……”
“还是我想多了?”卷发女人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因为跟她吵架吵输了吧,我怎么总觉得看不懂你这个闺女呢!”
陈翠红没言语。
实话说,她也有点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