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莲万万没想到,赵义竟然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而且,这两副面孔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谁能料想,长得乖乖巧巧,斯斯文文,像极了学生模样的大男孩,打起人来,下手会这么重呢!
简直跟人格分裂了一样!
见到江芝莲,赵义稍稍敛色,收起了狠戾的目光,沉声劝道:“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奉劝你,不要招惹没必要的麻烦。”
江芝莲撇撇嘴,“哦,可惜了……”
赵义皱起的眉头上出现一串问号,“???”
可惜了?什么意思?
“可惜我染坊里卖布,灶王爷扫院儿,狗拿耗子,就爱管闲事!”江芝莲说着径自朝林香走去,将抽泣不止的女人拉到自己身后,保护了起来。
赵义的视线略过江芝莲,定在后面林香露出来的肩膀上,眯了眯眼,森冷地问道:“林香,你该不是把家丑讲出去了吧?”
林香忙不迭摇头,声音打着颤,“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呵……”赵义一声冷笑,“撒谎!”
林香的身子晃了晃,扶住江芝莲她才堪堪站住。
这时赵义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箭步上前,朝她们直冲而去。
江芝莲被刀刃上的反光刺得眯了一下眼,她当即意识到危险,举起手里的花束就狂舞起来,试图挡住刺来的尖刀。
赵义被抖落的花瓣晃得睁不开眼,他蓦然顿住,抬起手挡在额前。
江芝莲趁此机会拉起林香的手,想从一旁的缝隙里跑掉。
可是刚跑了两三步,林香就被缓过神来的赵义扯住了手臂。
见状,江芝莲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
看样子跑是跑不掉了,那就好好掰扯掰扯吧!
“赵义,你到底想干嘛?难不成打算在这里搞个血案出来?”江芝莲对赵义的脾性不是特别了解,觉得他心性不定,情绪多变,面具颇多。
所以有点拿不准这时候该进还是该退,该强硬还是该示弱。
赵义一手死死地禁锢着林香,一手转着明晃晃的折叠刀,冷笑着开了口,“你不出现在这儿,我跟我媳妇一点事儿都没有。你非要掺和进来,那等会儿发生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真有流血事件,也是你这个搅屎棍子造成的!”
江芝莲眼皮子跳了跳,决定以退为进,“行,你们小夫妻俩慢慢聊。我不搅屎了,我走还不行嘛!”
“不行!”赵义用刀尖指着江芝莲的鼻子,“现在你不准走了,你挪一步,我就往林香胳膊上划一刀。不信你就试试!”
江芝莲心跳狂乱,火冒三丈。
妈的,她竟然被威胁到了!
厨子的胳膊如果残疾了,那还怎么切菜颠勺啊!
这样一来林香的事业不就全都毁了吗?!
她为了林清,多么认真地学习厨艺,不分昼夜地刻苦练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啊!
这操蛋的局面,谁来帮忙化解一下呀……
江芝莲在心里狂呼乱叫了一通,骂了赵义的祖宗十八代,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缓了缓语气,好言好语道:“赵大哥,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这个人吧,有点圣母心,啥事儿都喜欢管。刚才看林香受欺负了,就热血上头,直接冲过来了。”
江芝莲警惕地看着赵义的举动,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
见暂无异状,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嗐,小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偶尔动个手其实也正常。我知道是我没事找事,火上加油了。这样吧,你先把刀收起来,这玩意儿太锋利了,一不小心刮到哪儿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小屁孩,你这套太幼稚了,在我这里不好使。”话落,赵义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动作极快地往林香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刀口不知深浅,但是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江芝莲瞠目结舌,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结果,赵义咬着牙,面部肌肉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结起来。
他有如穷凶极恶的歹徒般,抄手对着林香的手臂又是一刀。
“不准动!”他低吼道:“我刚才说没说过,你挪动一步,我就划一刀?!嗯?你当我说着玩的吗?”
江芝莲紧咬着下唇,蹙眉盯着可怖的伤口。
林香一声没吭,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赵义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
江芝莲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他恨的人是背叛了他的妻子。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林香,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逼出来的,“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孩子,你为什么打掉他?林香,你是在报复我吗?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不好吗?我是不是对你百依百顺?我是不是一次次地原谅了你的背叛?我是不是帮你隐瞒了你那罪恶的感情?我是不是事无巨细地帮你打理着这家饭店?”
一连串的质问,彻底击垮了林香,她摇摇晃晃地,像一片枯黄的落叶,慢镜头般滑落在地上。
江芝莲心底陡升悲凉。
“清香食堂……”赵义喃喃地念了三遍这个名字,“好一个清香食堂,真叫人作呕!”
“赵义,先把林香送到医院处理伤口吧?”江芝莲把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双手也不敢乱动,生怕赵义一个冲动又乱舞刀子。
她尽量放缓音调,谨慎地开了口,“失血过多该有危险了……其他问题,回头再慢慢说吧……”
“你太吵了!”赵义粗暴地打断了江芝莲不太连贯地劝说,举起染了血的刀,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江芝莲想跑,但又怕林香会有危险。
两难之际,一个黑影卷着疾风高速飞来。
嘭一声,赵义的头刚好被砸中,整个人歪了个趔趄。
江芝莲看到滚落在地的猪头,愣了半秒,旋即顺着这块猪头飞来的方向仰头看去。
她发现旁边小二层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挺拔的身影,俊朗的面庞,熟悉而让人安心。
“快跑!”见她痴愣,孟青急切地喊道。
江芝莲回过神来,抓起林香没受伤的那只手,拖拖拽拽地狂奔了起来。
跑到转角的安全距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巨响。
她们边跑边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结果看到一个泔水桶扣在了赵义的身上。
赵义被沤馊的汤汤水水浇了个彻底,脚边堆满了酸臭的剩饭剩菜,和充满腥气的蛋壳、鱼鳞,还有已经发酵了的果皮和烂菜叶……
江芝莲的心里瞬间畅快了,刚刚堵在心口的那一团郁气,此刻全部消散。
她们在后门的出口处,与孟青碰了面。
孟青瞟了林香的伤口一眼,神色平静,语气镇定。“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附近正好有一家卫生院,林香的伤口得到了及时的处理。
缝针,包扎,打破伤风,点消炎药,江芝莲全程陪同,孟青则去缴费办手续。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没有伤到神经。”江芝莲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孟青点点头,“需要留院观察一晚,今晚你在这边守夜吗?还是联系她家人?”
“林香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江芝莲轻叹,“她让我把林清找过来。”
孟青:“林清?她打算告诉林清了?”
“我这样问她,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也搞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了。”江芝莲揉了揉发僵的小脸,有点心累。
自己的事儿自己能做主,怎么搞都好。
这别人的事儿,处理起来畏手畏脚,顾虑太多,着实麻烦。
“对了。”江芝莲抬眸看向孟青,笑着询问:“那块退了一半毛的猪头,还有泔水桶,都是哪儿来的啊?”
孟青轻挑眉梢,眼角弯了一下,“就地取材。”
“这么机智呢!”江芝莲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不是陪他们回家了吗?怎么又返回到店里了?”
孟青靠在长廊的灰墙上,低头看了江芝莲一眼,缓缓开了口,“不放心你……”
“哦……”江芝莲轻咳一声,“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这次孟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特别撩得回了一句,“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