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将内阁与六部几位重臣召来,要说的就是江家的事儿。
江家侍奉过三位皇帝,子弟门生遍布朝野,到了江知同这一辈,虽不大长进,但魏帝看在江家功勋的份儿上,还是赏了他个佥都御史的衔儿。就连江知同的侄女也被举荐进了后宫,赐了嫔位,眼下就在延福殿里起居。
其实是个稍显落寞的的姓氏,可在许多人眼中,依旧还是平城里高不可攀的一等人物。
更何况江知同还在文华殿里兼着诗词曲作的夫子?
起码在江家人眼中,确实是这样的。
这事儿说来与袁润也有些关系。
江嫔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鲜烈气盛的时候。既进了宫,便也想为延续家族荣耀出一份力。
她有个外甥女叫李辞盈,十二了,生的水葱一样灵秀。前些日子江夫人进宫,说起了大姐自冀云省归宁,话里话外都在提点她为自己这个外甥女谋一条出路。
放眼平城,这样的年龄,最好的出路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
江嫔一念起,便着人去请袁润。
然后她请了三次,三次都是袁润身边那个叫允钦的小内侍亲来回话:殿下今日约了旁人,去踏春了/听书了/喝茶了。总之是肉眼可见毫不掩饰的敷衍,完完全全不给她一丁点的面子。
李辞盈在延福殿空等,受了冷落,回府便与自家母亲撒气。
江大姐转头就去埋怨江夫人,“母亲何必着急与娘娘谋划,再过两年太子必要婚配,单子递上去,有大伯进言,娘娘再吹吹风,陛下必无不可的。现在好,辞盈都不愿再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了!”
于是江夫人去了一趟江知同府上。
江知同那几日也不好过,太子上课睡觉也就罢了,竟连张怀雅也常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想他张家不过是个新贵,在平城根基浅显,如今他家子弟竟也敢直接杠上江家的人了?
他越想越阴谋论,甚至还觉得一定是张怀雅挑唆了袁润。
毕竟他张家亦有适龄女儿,就这么一个香饽饽,谁不想攥在手里呢?
江家人有个特性就是行动力极强,江嫔受了委屈,当天晚上就去找魏帝哭诉。
江知同不敢与首辅如何,问出了袁润那三日均与张怀雅在延庆坊的一间茶馆里里听书喝茶,便叫小厮去抓了几个人来打了一顿出气。
好巧不巧,当中恰好有个人是刑部杨侍郎的管家。
更巧的是,那管家本有旧疾,又受刑伤,不两日就一命呜呼了。
身为新贵的杨侍郎不肯罢休,把这件事闹到了御前,恰好魏帝也因为江嫔的哭诉,知道了是袁润在延庆坊里头窝了三天。
魏帝把这件事交给了都察院去查,谁知负责此事的王平章是个硬骨头,直接上折子罗列了江知同三十二条罪名,包括但不限于仗着江嫔的名号打压同僚、收粮放利、强抢民女、作威作福等等等等。标准的卫夫人小楷,连带着证据整整写了四十九页。
关键是,其间还涉及到了同为世家的大理寺少卿孙靖,包庇隐瞒,作恶多端。
这就很尴尬了。
都察院的人检举自己的官员,导/火索却在刑部这头,中间还夹了个大理寺。
大魏三司以这样离奇又巧合的方式,卷进了似乎是同一个案子里。
这案子看似简单,无非是江知同蓄意伤人,拔出萝卜带出了泥。但六部与内阁诸人却心知肚明,这一次无非又是新贵与世家的交锋。
端看魏帝的心在哪边罢了。
只可怜太子殿下,不过是听个书喝个茶,便无缘无故地被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