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的那个学生叫崔明远,户部尚书崔玄亦之子,是文华殿里为数不多的乖孩子之一。
今年十八了,考虑问题也更周全。
他本在翰林院做侍书,但魏帝怕袁润在文华殿里读书寂寞,便叫众臣家中适龄子弟都来做陪读。他因尚未婚配,便裹在这适龄名单中,被一并送了进来。
简行之是非常喜欢他的。
为人谦和、温润、守礼、有才情,更重要的是,无论上什么课,崔明远都直着腰抬着头,一副学无止境的样子。
其实文华殿的夫子们,说白了只用心教袁润一个学生。
进度是根据袁润的进度来定的,就连教材也是看着袁润的兴趣来制。
崔明远作为一个成年人,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些小子当中,还能把夫子们讲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消化了,就很不容易。
于是简行之点了点头,叫他补充。
崔明远站起身。
窗格纵横里漏进的光如纷碎的金箔,撒在他浅蓝的学子服饰上,平白便为这清隽的少年添了几分贵气。
袁润盯着他,心里吐槽他没有自知之明竟敢在太子面前站直身子的话也忘了往下续,就只剩下了满脑子的感慨。
果然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就算横跨二三次元,隔了几百年历史,也依然这么好看。
这叫什么?这就叫公子世无双!
下意识与自己一比,不由便撇了撇嘴。
白占了太子这么个名头,实际上身高样貌处处不如人,好像原书里这崔明远最后结局还不赖?
袁润开始反思,所以这书他到底穿了个什么劲儿?为什么别人穿进书里就是一路开挂的人生赢家?轮到自己就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出书里的设定?
书里太子一路作,他因为不想当太子,竟然也作到了十四岁。
书里的太子三岁才开口说话,就算他拼了命的练习声母韵母,也只是勉强在三岁生日那天喊了一句“父房,五不上当太纸。”
那书里的太子最终死在顾素辰手下,他是不是也不用折腾了?乖乖等死就行?
他从会说话就开始叫内侍去查那个叫顾素辰的人,书里说他是个酒馆老板的儿子,可各个坊里的酒馆都被翻了个遍,怎么也没找出一个姓顾的。
什么穿书改变命运,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嘛。
袁润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正好此时崔明远话音落了,袁润所有面部表情都被简行之看在了眼里。他扶住龙头拐,看着袁润道,“殿下可有异议?”
袁润赶紧坐好,“啊?啊啊,没有没有。”
“那劳烦殿下将明远的话重复一遍。”简行之下了讲台。
他因行动不便,走得格外慢些,但也格外平稳。
行至袁润身边时如当头压下一座泰山,只一个影子便叫袁润透不过气来。
于是袁润开始犯磕巴,“啊……嗯……”
方才他的心思并没有在崔明远说的话上,隐隐约约只听见几句什么“肃清风气”,什么“正本清源”,何况书里提这一段的时候,也确实有人说过这些,心里便猜崔明远是要禁这逢年过节孝敬上头的惯例。
再加上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服气,袁润清了清嗓子,打算坑他一把,“崔明远虽代写策论有功,但这句话学生不想重复,毕竟这是犯上的话。”
崔明远一愣,回过头来看着他。
袁润借机,将自己肚子里的怨气一并吐了出来,“冰敬碳敬年礼,是老祖宗传了几辈的规矩。上下尊卑有别,便是不送乌卓的宝马,太守也该送别的东西来,更何况还是地方刚打了胜仗的时候?再说了,是送进皇家的东西,单论程度,乌卓宝马也不算逾矩。”
崔明远:?
简行之:??
张怀雅:???
众人相视,脸色异彩纷呈。
袁润余光一扫,心觉自己要完蛋。
难道崔明远说的不是要取消孝敬的混账话?
他皱着眉头,此时改口大概来不及了,只能颤巍巍的救场,“若要细论,其实倒也不算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