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豪门 > 嫁给一个和尚的番外 > 10、一朵普通的荷花

10、一朵普通的荷花(1 / 1)

雪后初晴,日光透过毡帘,洒下大片明亮的光斑,暖融融的。

廊前树上挂着一条条彩色丝绦,系了银铃和玛瑙珍珠,清风拂过,彩绦轻扬,铃声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瑶英趴在窗前,听着悠扬的铃音,长发披散,昏昏欲睡。

昙摩罗伽坐在她身后,眉眼低垂,手里拿了张干布巾,拈起一束她半湿的长发,一点点绞干。

他动作轻柔,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瑶英体力不支,晒着暖阳,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有温热的吻落在发顶,额头,鼻尖,然后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发间轻轻抚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推了推身边的男人。

“不要了……不然今晚又要失约……”

还以为那晚已经安抚好他了,回到王宫后又纠缠到一起,从榻上到书案旁,他强势起来缠绵又激烈,冷峻中透着欲色,她几乎没踏出过内殿。今天被他抱去了温泉,原本说好是帮她解乏的,结果按在池壁做了别的事,折腾到刚才,头发都湿透了,身上懒洋洋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瑶英抓起昙摩罗伽的手咬了一口。

他自己打扮成苏丹古的模样去找她,她叫他苏将军,他居然生气!进到最深处的时候刻意停下来,一本正经问她更喜欢苏丹古还是更喜欢他,明明两个都是他!

昙摩罗伽任她拿自己的手磨牙。

她咬人一点都不疼,只留下淡淡的齿印,嫣然润泽的唇微微有些红肿,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却没有再推他,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还抬手抱住他的腰。

“睡觉!”

语气很不耐烦。

昙摩罗伽不禁轻轻翘了一下唇角,展臂抱起她,仰靠在长榻上,让她靠着自己睡,手送到她唇边。

“还咬吗?”

瑶英一把挥开。

他笑了笑,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她垂散的发丝。

晴空湛蓝,银白的宫墙映着金灿灿的日光,银铃脆响阵阵。为迎接王后归来,宫中布置得花团锦簇,彩绦飞舞,像极了她那晚在篝火前翩翩起舞的模样,舞步明快婀娜,衣衫裙角点缀着明黄的火光,连脚上的软鞋都金光闪闪。

红尘中最耀眼的她,甘愿陪在他身边,和他共度一生,即使他一辈子不还俗。

昙摩罗伽低头吻瑶英乌黑的长发。

瑶英一觉好眠,夜里梳妆打扮,盛装出席宴会。

王庭人喜欢举办宴会,大事小事就呼朋引伴,奏起琴瑟,拍起手鼓。她出行,他们为她送行,她回圣城,他们为她洗尘,她和昙摩罗伽成婚的日子,他们纷纷赶来送礼,她生辰的时候,他们更是要举办一场三天三夜的盛大宴会。

瑶英不得不试着去习惯昙摩罗伽这些年的待遇:他所过之处,百姓争先恐后拿金丝毯子铺地,生怕高贵的他沾染尘俗。

毕娑笑着道:“这是因为百姓生活富足,又喜爱尊敬王后。”

瑶英摇摇头说:“我觉得你们只是想找个喝酒的借口而已。”

毕娑哈哈大笑。

宫殿庭间设了一个高大精致的帐篷,大理石柱罗列,地面铺设绒毯,长案上玉盘金碗堆叠,管弦琴瑟之声飘荡回旋在庭院上空,数座鎏金灯树熊熊燃烧,灯火辉煌,恍如白昼,空气里一股浓厚的瓜果甜香、酒香和烤肉麦饼的浓香。

宾客川流不息,接踵比肩。

宴席既是为瑶英接风,也招待各国来使。昙摩罗伽照例只露了个面就去了内殿,毕娑帮忙主持宴会,瑶英以王后的身份接见使者,回王庭的路上她已经看完相关文书,心里有数,用不着再准备,如果记不清使者,可以问身边跟着的缘觉。

各国使者依次上前送礼,王庭各地领主也派人送来贵重的礼物。

曼达公主在礼官的指引下入殿,看到容光焕发的瑶英,翻了一个大白眼:原来文昭公主不是路上累着了,而是迫不及待回来和佛子团聚!难怪这几天佛子除了接见大臣之外也没怎么露面!

瑶英看得出曼达公主脸上的揶揄之色,淡淡一笑。

曼达公主心生佩服:不愧是拿下佛子的女人,文昭公主肯定可以出师了!

瑶英会见完使者,和毕娑商量了几件重要的政务,让亲随们都去吃酒玩乐,自己退到内殿,隔着高大的拱门、幽静的长廊和亭阁,外面鼎沸的笑闹声听起来缥缈悠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殿中静谧无声,烛火微晃,昙摩罗伽坐在长案前翻阅文书,灯火映衬,背影孤绝。

毕娑和缘觉在宴席上告诉她,他上个月除了按时召见大臣之外就待在殿中处理公务,期间王寺举行翻经大会,他受寺主之邀出席法会,之后没再出过王宫。

法师和苏丹古,佛经,朝堂政务,民间疾苦……他从早忙到晚,直到约定里她快要回来的日子才破例放下手里忙活的事,吩咐缘觉准备迎接的车马。

缘觉还说,她推迟回来,他常常望着东边方向发怔。

瑶英心里涌起一阵酸甜,蹑手蹑脚走上前,俯身伏在昙摩罗伽肩上,脸颊靠过去,轻蹭他的侧脸,勾住他的脖子。

“这一次临时有事,又遇上曼达公主,下次我一定守约,早点回来。”

她放软语气哄他,啄吻他轻抿的嘴角。

“罗伽,别生气了。”

昙摩罗伽手中的笔一顿。

“无事。”他侧过脸亲她,温和地道,“宴席那头热闹,今晚好好玩。”

瑶英趴在他背上摇头:“不去了,在这陪你。”

昙摩罗伽眼睫低垂,不泄露一丝思绪,“这里没有歌舞,没有曲乐。”

他离红尘太远。

瑶英笑了笑,在他头顶响亮地亲一口。

“可是这里有我的法师。”

昙摩罗伽抬眸看她,目光幽深,放下笔,拥她入怀。

她激起他的欲,让他深深沉迷。

月光倾洒而下。

……

这年冬天,王庭的雪落得格外大格外久,百姓欣喜非常:来年冰雪融水充沛,可以灌溉更多田地,种更多粮食庄稼。

瑶英有些怕冷,王宫内殿设起毡帐,温暖如春,她在帐中接见大臣,冬日不怎么出门。

夜里,她抱着昙摩罗伽睡,他身上硬实又暖和,她喜欢摸他,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忍不住摸他缓解不适,撩得他气血翻涌,无奈地按住她的手,拿盛了热水的皮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按揉。

转眼冬去春来,草木蔓发,花光葳蕤。

瑶英赶在气候最舒适的时候回了一趟西州,归来时山川油润如洗,山花烂漫,葡萄架下一片浓绿幽凉,池中的荷叶也冒出片片小角。

昙摩罗伽给她写信,没有催促她回圣城,而是嘱咐她路上好好休息,趁着天气晴好,好好欣赏王庭各地风光。

他总怕他的无趣让她受委屈。

瑶英想到去年他等不到她时失望落寞的样子,归心似箭,再好的景色也觉得缺了些什么,特意赶了行程,提前回到圣城。

她没有知会任何人。

缘觉在宫门前看到她,吓了一跳。

她示意其他人不要声张,径自走向正殿,长案上文牍堆积如山,一股幽幽的沉水香气,昙摩罗伽不在,她张望一阵,顺着长廊绕到后殿,果然在池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昙摩罗伽穿着一身窄袖袍,袍角掀起塞在革带里,底下是阔腿袴,袴腿高高挽起,露出结实劲瘦的长腿,没有穿鞋,刚从水里出来,身上脏乎乎的,衣衫被泥水污了一大片,连肩膀都湿哒哒的,泥水顺着腿往下淌,看起来着实狼狈。

他刚才在池子里给荷叶追肥。

王庭百姓要是看到此情此景,肯定能惊恐地晕过去。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和瑶英惊诧的目光对上,怔了怔,立刻快步走过来,眸底隐隐有笑意浮动,抬手要抱她时,想起自己一身脏臭,怕弄脏她,手又收了回去。

“累着了?”

他柔声问。

瑶英呆了半晌,闻到他身上泥泞的味道。

池子里的土是商人运过来的荷塘泥,他满身泥泞,沉水香气早被盖住了。

瑶英回过神,仰头看着他:“怎么不让巴依尔他们收拾?”

昙摩罗伽微微一笑,脸上也沾了些塘泥,两道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我想哄你高兴。”

他是她的情郎,哄她高兴的事当然要亲手做。

瑶英心潮起伏翻涌,不顾他身上的泥泞,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昙摩罗伽一怔,笑了笑,搂着她依偎了一会儿,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一边吻她,一边往后殿温泉走去。

瑶英迫不及待,撕开他身上的衣袍,按着他一起走进汤池,匆匆擦洗一番,缠了上去。

他紧紧揽着她的腰,等她适应,抱起她压在池边。

水气氤氲,朦胧中,呼吸交错融合。

昙摩罗伽精心照顾池中莲叶,功夫不负有心人,盛夏的一天清晨,缘觉满脸笑容地进殿禀报,池中发了几枝荷花苞。

荷苞亭亭玉立,优雅端庄,个头一天比一天蹿高。

昙摩罗伽愈加悉心照料,等着荷花绽放。

瑶英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池边看看,荷花盛开的那天,她刚刚从会见各地领主的宴会上回来,今年瓜果丰收,她和部落酋长喝了点果酒,有些熏熏然,站在池边,清风吹拂,风里一阵阵菡萏清香。

她忽然觉得馋了,吩咐亲随摘了池里的荷花。

周围侍立的近卫大惊失色,宫中人人都知道王为了讨好王后种下这一池莲子,现在王后要摘莲花,他们听还是不听?

不等他们下定决心,谢青卷起衣袍,蹚水摘下几朵盛放的莲花。

瑶英醉意上头,挥挥手:“只要最嫩的花芯,洗干净,裹上麦粉、豆沙,放进油锅里炸一炸,把外面炸酥,浇一层刺蜜……外酥里软,又香又甜……”

越说她越觉得饿,胃里火烧火燎的。

仆妇按着她的吩咐炸了莲花瓣,她想等昙摩罗伽回来一起吃,但闻着香气,实在熬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这一吃便停不下来。

等昙摩罗伽回来的时候,盘里只剩下一瓣炸荷花了。

他眉头轻皱,目光落到瑶英脸上,脸色微沉。

瑶英以为他生气了,笑着道:“不高兴了?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吃炸荷花。”

昙摩罗伽一语不发,坐到她身边,闻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瑶英顺势靠到他身上。

昙摩罗伽抬手搂住她,手指搭在她腕上,沉默了许久,低低地道:“别吃酒了。”

“只吃了几碗酸酸甜甜的果酒。”瑶英在他怀里扭动,“那些酋长性情豪放,和他们喝几碗酒才能让他们更信服。”

昙摩罗伽抬起她的下巴,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明月奴……你的月事两个月没来了。”

瑶英喔一声,继续贴着他扭动,好一会儿后才意识过来,猛地坐起身。

砰的一声轻响,脑袋撞在昙摩罗伽下巴上,他轻轻嘶了一声,顾不上疼,先抬手扶着瑶英,让她坐稳。

瑶英双眸慢慢瞪大,一脸不敢相信。

“真的?”

昙摩罗伽点点头,拨开她鬓边散乱的发丝,“这几天是不是觉得胃口古怪,有时候很想吃什么很久没吃的东西?”

她的月事向来不大准,自己从来不留意。他看她经常身体不适,问过医者,帮她开了些调理的药,每次在月事刚来的时候让人熬了看她吃下去,所以记得很清楚。她经常忘记,都是他提醒她。

瑶英仔细回想,呆呆地点点头。

这几天胃口确实有点古怪,刚才看到荷花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金黄酥脆的炸荷花,吃不到嘴里就浑身难受。

他们成婚前就讨论过这件事,她问他想不想要孩子,他抱着她,轻声说:“有你就够了。孩子的事,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他精通医理,她知道些避孕的事,成亲以来他们刻意在避孕。

直到这次从西州回来,她没有再想避孕的事,好几次巅峰那一刻他想退出去,她紧紧缠着他不放。

“能摸到脉象吗?”

瑶英已经做好准备,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仰起脸看着昙摩罗伽。

他低头吻她,“不一定准,别紧张,我都准备好了。”

瑶英确实有些紧张,还觉得诧异,惶惑,茫然,像踩在云端,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肩上温热,昙摩罗伽搂住她,“别怕。”

看她半天不吭声,又道:“明天花苞开了,再让他们拿去炸了。”

这话从风雅的他口里说出来,瑶英噗嗤一声笑出声。

清风吹散浓云,她感觉双脚踏上平稳的土地,伸手抱住昙摩罗伽的腰,“我还想吃笋蕨馄饨。”

“我给你兄长写信,请他派人送些笋蕨来。”

“想吃冷淘。”

“夜里就吃冷淘,要什么口味的?”

瑶英想了想,“要翠缕冷淘,面里揉了槐叶汁,绿油油的面,看起来有胃口,加点齑笋浇头,银芽浇头也行。”

昙摩罗伽一一记下。

殿门前毡帘轻轻晃动,两人依偎着,一递一声地说着话。

瑶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倚在昙摩罗伽怀里睡着了。

昙摩罗伽等了一会儿,低头,吻落在她红润的唇上,收紧双臂。

他的明月奴。

他凝眸看着她,看了很久,唇角淡淡的笑意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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