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日子,除了后妃之外,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都要到场。而那些官员的家眷们也要早早到了栖凤宫请安。
宋萤玥刚下了轿子,就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朝着她扑了过来。
华清今天穿了身桃花纹样的罗裙,发髻之上点缀的也是桃花形状的发饰,一蹦一跳地钻到了宋萤玥怀里:“嫂嫂早啊,母后都等你许久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太后等我?”
时辰还未到请安之时,她今天可没有赖床,后妃和官员家眷都还在一旁的角房候着,怎么独独把她一个人叫进去。
这一路上,宋萤玥不仅消化了她养的崽子变成了夫君的事实,还想到了曾经揉过的那只小红团子。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性格……完全和华清一模一样啊,她之前是多么傻才能做到没看出其中的关窍?
“对啊,对啊,外祖他老人家昨天晚上就进了宫,这会儿庆姐姐她们都在呢,只差嫂嫂一个了。”华清松开拉着宋萤玥的手,上前两步转了个圈,粉色的裙摆如同绽开的桃花,粉嫩可爱,“这是外祖从天山给我带来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宋萤玥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裙子不只是什么材质,刚才触碰之时就感觉到了光滑舒适的感觉,那一朵朵绣在衣摆上的桃花在旋转起来的时候,美得仿佛是活过来的桃树,灼灼其华。
华清本来就是个唇红齿白,肤如凝脂,人见人爱的小公主,这裙子的颜色虽然过于粉嫩和直男审美,还是成功做到了锦上添花。
被华清转移了话题,宋萤玥一直走到内殿的门口才想起忘了问的话……这一家子为什么要把她掺和进来?新媳妇进门的三堂会审?可是她也不是新媳妇了啊,都是入宫三四年的老腊肉了。
庆贵妃今日穿着隆重的凤冠顶戴,黛色的远山眉清丽温柔,殷红色的花钿在眉间熠熠生姿。
可明显她这么一身隆重的打扮也没资格坐在前排首位的位置,坐在侧面末尾的位置微微含笑。
上位之上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个鬓髪皆白的老人,眼角的褶皱纹路和垂及胸前的纯白胡须,似乎都说明着他的年纪,以及他的身份——太后的父亲,罗茗山庄的庄主,以及当朝皇上亲封的穆王。
“臣妾来晚了,母后见谅。”宋萤玥先是给太后行了礼,才福身一个个问好过去,“见过贵妃娘娘,穆王爷……”
拜了一圈,宋萤玥才发现,合着这一屋子……就她辈分最低,这皇家的规矩果然磨死人。
却不曾想,那白胡子的穆王和庆贵妃居然都是身形一侧,躲过了她的礼数。
“娘娘这礼,我可是受不得。”穆王转身扶起了宋萤玥,灼灼的目光锁在宋萤玥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面露喜色,一遍遍惊叹道,“是了,是了,华清这孩子总算没有骗我白跑一趟。”
华清一听他这么说,就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外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就说了那冰凌珠认了嫂嫂为主,而且那壳子还碎掉了,可一句瞎话都没有说。我看啊,只有老头最会骗人,外祖说好答应我的冰莲果呢?”
太后故意严肃了脸,嗔怪道:“你这孩子,被惯的没大没小了。”
得到的回应却只是华清的一个鬼脸,脸上故意装出来的怒意都化成了无奈摇头轻笑,这混世小魔女除了凌楚墨没人能制得住了。
穆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宠溺:“就知道你又有跟我耍无赖了。我是紧赶慢赶才赶到的,墨儿的贺礼都还在后面,更可况是你的冰莲果?天山的车队午后才能到,你急什么?外祖答应你的东西,什么时候食言了?”
“这还差不多。”华清吐了吐舌头,抱着宋萤玥的手臂和她并肩而立,“嫂嫂可要给我作证,等下外祖若是耍赖,可要和我一起讨债。”
穆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好好好,这天山的东西,以后都是你嫂嫂的,你以后问你嫂嫂讨就是了。”
罗茗山庄?天山?
宋萤玥心中一凛。
太后的母家就是在天山,天山本是孤寒之地,罗茗山庄是天上之巅唯一有人烟的地方。
罗茗山庄依靠天山之上的种种灵植和矿物存活,资产丰富。
自从太后入宫以来,罗茗山庄的庄主被封为世袭亲王,与皇商的关系更加亲密,也因此更加一步壮大,雄霸一方。
然而,宋萤玥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天山扯上关系……除了当初觉得那几株天山红梅格外芬芳之外,她好像和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交集。
似是感受到她的疑惑,穆王捋了捋胡子解释道:“与其说我是罗茗山庄的庄主,倒不如说我只是个管家。罗茗山庄之所以能够高居于雪山之巅,全靠大祭司的灵力支持,大祭司是冰凌凤鸟的使者,也是天山真正的主人。”
宋萤玥的语气犹豫不决,今天一早晨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总觉得那个学不懂高数的脑袋已经转不过圈了:“那为何……是我……”
“嫂嫂真笨!”华清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因为冰凌珠啊,嫂嫂身上有大祭司的味道,所以冰凌珠才认您为主。”
“老庄主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骗你。”庆贵妃也起身走上前,握住了宋萤玥的手,“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吗?第一眼看到你,我还以为看到了婆婆。如果还有怀疑的话,你可以跟着老庄主去一趟罗茗山庄,婆婆还在那里等你。”
“好……”不知为何,宋萤玥总觉得像是进了某种组织的大本营。
所有人都在给她洗.脑,让她坚信她一定和天山上的大祭司有关。
她脑子里忽然略过那天晚上的那个梦。
万里飘雪的山巅,还有那只躲在她怀里取暖的小鸟,画面历历在目,真实得仿佛就在她生命中发生过这样一幕。
钟鸣声阵阵入耳,传入到栖凤宫之中。
太后出声打破了这屋子里有点逐渐有些凝重的气氛:“到了时候了,外面的妃嫔和女眷们都要进来了,这些事就不提了,今日是墨儿的及冠礼,还是先把这件事做好吧。”
接下来的流程里,宋萤玥总有些魂不守舍。
她的身份真的如此不简单吗?
她本来就只是从异世飘来的一缕魂魄,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却被卷入到这些纷争之中。这些身份到底属于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她这个魂魄。
这仿佛是一个谜团,越拽越深,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但无论是这个身子,还是她这个魂魄,现在都是一体的。如果她还想自欺欺人,一去了之,似乎都是极不可能的了。
无论是千秋节的祭礼,还是及冠礼,都不是后宫众人能够参与的。
一直等到暮色将近,钦安殿张灯结彩,宋萤玥才又看见了凌楚墨。
他今天穿着威严整肃的朝服,一层层的织金的花纹在衣摆袖缘交织出龙翔九天的纹样,巴掌宽的腰封勾出腰身的轮廓,冠上是盈润耀眼的东珠。
这一身夸张到奢华的装束全然没有遮盖住凌楚墨的气度姿容。
他自该是君临天下之人,剑眉星眸,神态清冷,轻抿薄唇就是凌然众生的尊贵之气。
宋萤玥被晃得几乎忘记了眨眼睛,从重华山下初见一直到现在,凌楚墨逐渐在她的生活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耀眼夺目,却始终让她看不透。
也让她觉得她定然会深陷进去,这种不安全感让她心下惶恐。
反正都是跑路离开,是跑到天山,还是跑到其他地方,都是远离了皇宫。
而且,目前来看,跑到天山的成功率还要高一些。
想明白了这一切。
得了空,宋萤玥越过人群来到穆王面前,放下了心里的沉重:“我愿意相信庄主所说的,但是我一辈子都普普通通,所以我只能去天山一试,结果如何,我并不能保证。”
“那就明早就出发回天山吧!”
宋萤玥被老庄主爽朗的回答给惊住了,真的要这么急切的吗?
幸而跑路的包裹都已经收拾好了,不用再费尽心思。
华清知道她要去天山,乐颠颠地跑过来要和她一起去。小丫头满脑子都是贪玩,只要不把她拘在皇宫里,那就是开心快乐的。
“嫂嫂,我来帮你拿包裹。”华清蹦蹦跳跳欢笑着就去拿宋萤玥手里的包裹。
啪叽,从包裹里调出来一本朱漆封面的簿子。
“什么东西啊?”华清好奇地就要伸手去捡。
宋萤玥脑子里咯噔一下,迅速略过早上和凌楚墨发生的一切。
面红耳赤地把簿子卷到了袖子里,语气慌乱:“没什么,就是账簿,等下庄主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
一推开门,宋萤玥就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鼻尖被撞得有些发酸。
铺满了整个视野的墨色的龙纹朝服,以及凌楚墨的肩膀。
他低沉的声音和着气息一起扑到宋萤玥的脖颈:“你是打算走了也不和孤说一声?”
“我……”宋萤玥一下子顿住。
她确实有这个意思,老庄主本来就是今日离开,等到随着车队离开了,再告知凌楚墨这件事。她只是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有些不知道该去怎么面对他。
如果只是凌楚墨,她能跺跺脚骂一句渣男,然后把心里那缕牵绊狠狠地丢到脚下。
但他还是那个陪着她度过无数个孤寂夜晚的团子,是给她带来绝大部分快乐的源泉……
宋萤玥平复了呼吸,迅速撤了个谎:“我以为母后会告诉你。”
她故作轻松道:“我只是随庄主回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所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凌楚墨低垂的眸子里暗色闪过,默了半晌,轻声说道:“那你说好的陪孤去九玄岛呢?都不作数了吗?”
宋萤玥心下一慌,顺手抓住华清的手给自己增加底气:“这本来就只是君王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该说的,该提醒皇上的,我都说过了……我相信皇上的能力,多了我也只是多了个拖油瓶……”
一句话就仿佛用完了宋萤玥的全部力气,她向来不擅长拒绝,更不必说是当年拒绝毁约,可能正因为如此,她心里一阵阵发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玥玥也是个小乌龟啦,遇到事情想到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逃避……但是会有人把她逮回来的……
这两天更新的量不多,但是信息量很大。关于女主的身份,我在之前都有一些铺垫伏笔,从她第一次见庆贵妃我就在伏笔了……只是可能有的伏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