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山作为皇家的祭祀之地,一直都有重兵把守,山脚下也设立了祭坛供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族参拜。
分立两侧,宋萤玥偷偷地朝着百官的队伍里瞄了两眼。
百官中带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想必就是丽妃的父亲聂丞相。而在他身后,是一位看似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少年郎,面如冠玉,鬓发墨染,笑意温润,定然就是传说中的惊才艳绝的状元郎。
最让宋萤玥意外的是,刚才从背影看到的满头银白色头发的肃王爷,此时回眸而来,容貌清朗俊逸,一对招情的桃花眼加上俊挺的鼻峰,并不显老态,如浊世仙人一般昂然独立之态。
那一头银发更像是天生的发色,让人移不开眼睛又觉得恍如谪仙。
而皇室内眷这边最前面的就是庆贵妃。今天凤冠礼服,容貌肃穆的庆贵妃让宋萤玥觉得有点陌生,这和在宫里见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似乎是两个人。
细细的远山黛,眉间的殷红色花钿,满绣金凤的礼服,一身的国母气质。
庆贵妃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但是在这种场合稳稳撑起了母仪天下的气场。
难怪皇上能力排众议把贵妃之位给了她,除了出身,她也没什么可指摘之处。
遥望着山巅拜叩之后,宋萤玥抬头,忽然看到山巅处直冲入云霄的万丈金光,浩浩荡荡的金光以不可阻拦之势冲破云端,也把整个重华山笼在了一片安宁祥和之中。
“是祥瑞!祥瑞之兆!”人群中依稀传来惊呼。“已经有多少年,祭坛不曾显示出祥瑞之兆了?”
跪于最前方的肃王爷的举止稳重,起身朗声道:“过了年,皇上亲政,这祭坛便有了祥瑞之兆,看来是天命所归了。”
所有细碎的惊呼议论全都消失不见,所有人的双目之中全是虔诚之色,望着天边的金光默默祈祷。
宋萤玥也有点愣住了,作为接受过无神论教育的人,怎么都很难接受祭天的时候真的会出现天意指向这种鬼话。
不过,转而想到那个会法术的小团子,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神神怪怪的社会背景……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么神能看透灵魂,能知晓她跨越时空而来的真正身份吗?宋萤玥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纵使祥瑞之兆出现了,那明黄色帷盖之下的马车依旧是车门紧闭,并没有见到当今皇上下车参拜。许久,紧闭的车门里才传出声音:“今日还是要辛苦皇叔了。”
“这是臣的职责,还请皇上在此稍作休息。”立于马车外的肃王爷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认真的郑重。
庆贵妃也朝着马车行了礼,然后在侍卫的保护之下和肃王爷一起朝着山顶的祭坛而去。
马车里面空间宽裕,因等到肃王爷和庆贵妃下山也就回宫了,就不再额外驻扎营帐,在山下等待的人在马上休息即可。
这样庄重的场合,整个营地都笼在一片肃穆之中,气氛压抑到空气的温度似乎都降到了零点。
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在马车里憋了太久的宋萤玥还是决定出门溜达两圈透透气。
主位以上才能有单人马车的待遇,小透明美人们只能三四个人共乘。宋萤玥和范婼英也都是因为晋封的消息已定,提前按照嫔位的规格准备,才有了单人的马车。
啪叽,一张方正形状的黑色白点骨牌从旁边窗子里面飞了出来,正好砸在宋萤玥的脚边。
“就跟你们说别吵别闹,我刚才真的没藏牌使老千,我会缺你们这点钱?现在这牌都飞出去了怎么搞?”马车里依稀有压低了声音的女声。
吵闹的争执声停了下来,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从车里探出头找牌的人正好和宋萤玥四目相对。
嘉嫔的表情有点尴尬:“是……宋美人啊……”
宋萤玥按照规矩福身行礼:“见过嘉嫔娘娘。”不出意外地发现,嘉嫔的目光一直没落在她身上,而是她脚边的那张骨牌上。
“宋美人要不要进来玩儿会儿啊?”嘉嫔笑得一脸灿烂。宋萤玥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半脱半就硬拉进了马车里。
嘉嫔的马车里面布置得豪华舒适,车壁上全包着软软的绒毯,坐卧之处是锦缎包裹的坐垫,旁边放置着固定在车子上的矮桌,桌子上着装满茶水的玉壶和一碟一碟的点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的木桌,上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骨牌,上好的墨色玄玉制成的牌,一眼看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舒适的排场让人有点瞠目结舌,虽然没有去过庆贵妃和丽妃的马车,肯定也比不上这里的布置了。
车里面除了嘉嫔,还有几个人——璐嫔、婈嫔、柔嫔……
宋萤玥眼角一跳,宫里为数不多的主位娘娘几乎都在这儿了,嘉嫔这儿整个就是一个高等级嫔妃棋牌俱乐部。而且,看样子她们似乎都不带低等级嫔妃玩儿的。
“这不就好了,拉进来了,就是一起玩儿过的了。”嘉宾得意地笑了笑,“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宋萤玥沉默,不知道是应该纠结一下一起玩儿过这个谬论,还是应该纠正一下她“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个乱七八糟的说法。
一直静坐着的婈嫔忽然冷哼一声:“难不成,宋美人是瞧不起我们几个,不乐意跟我们一起玩儿?”
“不不不,不是。”宋萤玥瞧着车里四位凌厉的目光,被吓得心里怯怯,“我只是不会玩儿骨牌,但是我有更好玩儿的东西,娘娘们要不要试试?”
她不笨,自然明白这几位就是怕她把她们祭天的时候躲在马车里玩牌的事情抖落出去,所以现在就是在威胁。
但是她们不知道,只想咸鱼的宋萤玥才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眼看着被拖上船,那就干脆一起玩儿呗,骨牌不行,但是斗地主可是宋萤玥的强项。
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宋萤玥揣着一怀的银票回了马车里。斗地主的威力是巨大的,迅速转移了那几位对于骨牌的兴趣,临走之前还拉着她约回宫之后继续一起玩。
绿茵不知道去哪儿了,马车里多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团子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锦衣,衬得唇红齿白,更加有一种过年的元宵汤圆的感觉。
“嗷呜~”凌楚墨抬起头,看着迟迟不归的宋萤玥,表情似乎略有不满。
祭天这么庄重的时候,还到处乱跑,这女人这么这么傻乎乎的,被人发现了可不就是被人揪住的把柄和小辫子吗?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草柠檬的熏香的味道,这味道只有嘉嫔哪里有。
凌楚墨托腮看着她从怀里往外掏银票,眼睛瞟向嘉嫔的马车的方向瞪了一眼,刚才还不确定的猜想现在分外清楚了,那死丫头又把后宫嫔妃带跑偏一个……
“你怎么也跟来了?”宋萤玥一边把银票好好藏起来,一边揉了揉团子的脸,一如既往的手感良好。
在团子周身气压越来越低的情况下,迅速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来昨天新做的芙蓉糕塞到他嘴里。
揉崽子的特殊技巧,要在崽子生气之前,迅速用美食安抚下去。
果然正准备发怒的团子被塞了甜甜的糕点之后,舒舒服服地眯上了眼睛,吃饱喝足,趴在一边的软榻上开始打哈欠睡觉。
正在此时,拉车的马匹一声长嘶,车厢剧烈摆动起来,响起一阵尖锐的竹哨声,然后就是巡逻的侍卫的一声怒吼——有敌袭!
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似乎是拉车的马匹的缰绳没有系紧,竟然在马匹激烈的挣扎之下散开了。左摇右晃的马车跟随着受惊的马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萤玥有些无所适从,马匹不知狂奔了多久,她只知道外面的兵刃碰撞和嘈杂叫喊声都已经渐行渐远,终于听不到半点。
“嘶——”马匹一声厉叫,车厢颠簸的幅度逐渐减小。
宋萤玥从窗户朝外看去出现在面前的男人眉目清冷,一身玄色锦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剑眉星目之间隐隐透着不凡的贵气,跨坐在枣红色的马背上,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握紧了褐色的缰绳。
玄色的衣摆随着马匹的奔跑在风中猎猎摆起,原本躁动失控的马在缰绳的控制下扬蹄长嘶,放慢速度,缓缓停下。
左摇右晃的车厢终于趋于稳固,宋萤玥惊魂未定地抓着车门框喘了几口气,才把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放下来。
抬起头,撞入他转过头的眸子里,宋萤玥的心咯噔乱跳了一拍,脑子里顿然浮现出“风光霁月”四字,仿佛用那个用烂了的翩翩公子来形容眼前的人已经不足够。
花痴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本性,更何况这人还救了自己一命,宋萤玥心跳更乱了。
马车刚才七拐八绕一通乱闯,这会儿已经到了丛林深处。远离营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马匹的鼻哼声和风穿过林间的窸窣叶声。
整理了跌宕起伏的思绪,宋萤玥定了定神:“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是哪位大人?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他一身锦衣,并非是普通侍卫的装扮,想来想去,宋萤玥也只想到一个可能性——大概是某位今日负责保卫任务的将军了吧。
通身气质恍若谪仙的肃王爷,温润如玉的惊绝才子状元郎,再加上眼前气质冷冽又满身逼人贵气的大将军,这个大启朝虽然有些奇奇怪怪,但是这些男人倒是一个个生得容貌出色,气质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