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两条新的线索,他们充满干劲地回到村长家,然后在殷切的期盼中迎来了夜晚。
纸人村长摇摆着扫帚,伴随着“沙沙”声,如约而至。
“小朋友们,今天有什么新的发现?”
如果村长的年纪真的像他的声音以及自己描述的那样,那么丛歆等人在他眼中确实是“小朋友”。当然,就算村长的实际年龄没有那么大,辈分也没有那么高,在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还需要借助村长的帮助的时候,他们也并不介意被村长口头上占一点便宜。
“村长,”天一黑,小福子就困了,现在正躺在里屋炕上熟睡,有灰蒂在,不需要浪费人手看着,他们得以再一次派出了乖巧可爱的莫筱彤先出面来套纸人村长的话,“我们今天又去了村子边上的那个石头群,那里是不是有个阵法啊?”
“阵法?”纸人村长的语气很是古怪,“你们说的石头群,不会是临着溪水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
“那个……”纸人村长尴尬地咳了咳嗓子眼里并不存在的痰,“那是村子里的坟地,你们怎么总去那里?”
“啊?”众人骤然听到真相,措手不及,于鑫已经吓得连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坟地?竟然是坟地?!那会不会有鬼?今天那些石头会动,会不会是鬼……我还挡住了一块石头,晚上那块石头下面的前辈会不会生气我挡了他的路过来找我啊?!”
偏偏是最怕鬼的人在石头群里做了那样的事,丛歆等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只有汪森温柔地安慰他,“不会的,三金——”看着于鑫脸上的神色,知道这样安慰他没用,又换了一种说法,“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和小靳中间,屋里还有王先生在,咱们四个大男人,阳气足,一般……”他强行咽下了一个说明等级的形容词,“鬼也不敢来的!”
于鑫的情绪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们昨天就是在那里找到小福子的。”等到于鑫发作完,丛歆才对村长解释道。
“小福子……”纸人村长叹了口气,头跟着摇了两下,“小福子是个苦命的孩子!”
“小福子说,她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她的爹爹和她说好了,在那里和她玩捉迷藏……”丛歆用引导的语气告诉村长这个他们已知的消息。
“我知道。”村长唏嘘着说,“小福子的爹爹,名叫二柱,从小就是村子里的穷孩子——我们村子里的人已经够穷的了,他们家就还要更穷一点,住得也不好,三件破土房,还挨着村子边缘,离坟地不远。后来二柱年纪渐渐大了,村子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觉得没前途。他单了好几年,把爹娘都熬死了,失踪了一阵,抱回了一个女孩儿,说是他的孩子。”
村长一讲起故事,大家就都听住了,特别是姑娘们,莫菡菡甚至露出了看电视剧时常见的表情。纸人村长也颇为精通讲故事的技巧,讲到关键处,停顿几秒,果然听众们就忍不住了,“那小福子到底是不是他——叫什么来着?二柱?的孩子?”莫菡菡追问。
“应该确实是二柱的孩子。”村长说,“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生的——谁肯嫁给他?他家又没钱,买个媳妇都买不到……”
虽然对于这个副本来说,玩家们只是过客。但是听到买卖人口这件事被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大家脸上还是露出了厌恶的神色。章可盈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弓,莫筱彤鼓了鼓嘴,莫菡菡瞪了王辉一眼,好似因为同是男人,王辉就要被连坐似的。
村长当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话让这些受到过高等教育的人有多反感,他继续讲述二柱的故事,“村子里的长辈怕他做出什么错事,问他孩子是哪家姑娘生的,他只是神秘的笑,说什么都不肯说。被问急了,就问村里的人,以前他光棍的时候,大家都躲着他走,生怕被他沾上,也没听说是给他介绍对象的。为什么现在看见他有孩子了,就全都关心起他来了,话里话外都是他坑蒙拐骗,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是不是见不得他好。闹起来几次,村子里的人也就不再问了。”
小福子的这个爹,显然就是被现代人称为“垃圾桶里的垃圾”的那种男人,但凡是对生活有追求的女人,都不愿意和这种人牵扯上关系,有女儿的人家,除非这女孩是上辈子的杀父仇人,不然那么多年养育下来,就算再重男轻女,也未必肯让自家的孩子掉进这样一眼就知道深不见底的火坑。说句不好听的,把女儿卖掉都比嫁给二柱强。二柱家连一份像样的聘礼恐怕都凑不出来,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怕不是以后还有反过来吃娘家?
这样说虽然太过残酷,但是毕竟在丛歆生活的年代,城市人固然富足,村里人却还留有不少陋习,嫁女儿赚嫁妆充给儿子做聘礼娶媳妇的事其实并不是那么罕见。丛歆自己身边是没有这样的事,但是外公住院多年,医院里的护工不少家里就在上演着这样的桥段,丛歆听妈妈说过不少这样的事,对人性的丑恶,也不是要今天才知道。
但是二柱的情况却又比这更糟糕。
那么,小福子,到底是二柱和谁的孩子?
问题几乎是又绕回了原点,而且,就连纸人村长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这是村子里的一个谜,除了二柱自己,没有人知道真相。”他这样总结。
一天多的相处下来,若说他们这群人里有谁是真正关心小福子的,那自然非丛歆和莫筱彤莫属了。而莫筱彤,又因为年纪小,正处于多愁善感的年纪,听了村长的讲述后更心疼小福子的身世。
“那小福子在村子里,有没有受欺负啊?”她问。
“小福子是个乖孩子,虽然二柱家条件不好,但是这孩子天生白白净净,比村子最富裕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还乖巧可人疼。”提到小福子,纸人村长的语气是怜惜中夹杂着疼爱,“她从小没有娘,二柱没什么本事,四处给人打零工,赚的钱也只勉强够父女俩个吃饭。小福子的衣服,都是村子里的人家看他们家可怜送过去的,都是家里孩子穿小了的衣裳,虽然旧,却都干净整齐,不是破破烂烂的那种。”
在村长的描述中,村子里的大人都很喜欢小福子,孩子们虽然很少和小福子一起玩,但是也不会欺负她。偶尔二柱外出打工,有个一两天不在家,小福子就跟着村长一家吃饭。
“我家老婆子喜欢这孩子,再说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不过添双筷子的事……”
听得出来,村长家对小福子是真的不错,不是那种表面功夫的伪善,而是真心实意地心疼这个孩子。
当然,村长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二柱要去南方打工的事,我是村子里少有的几个提前知道消息的人。他在镇上打工,认识了个大哥,大哥给他介绍的工作。说是南方给的工钱多,靠他的双手,小福子以后说不定能上镇里的寄宿学校。要是受到老板的青睐,还有父女两个一起留在南方的可能。二柱对这个村子感情不深,唯有女儿是他的牵挂,他去南方,就要离开女儿,又不忍心说,只好假装和女儿玩捉迷藏,其实人已经走了,走之前托我们老两口,好歹照看着些。”
丛歆等人也不知道村长的故事是不是经过了粉饰,有些心思或许在二柱的脑海里转过,但是没有真的落实,就不能指责他什么。
然而村长的故事又有些太过温情,如果二柱真的是为了女儿,才想要外出闯荡,那么他们之前对二柱对猜测,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纸人村长不等玩家们做出反应,又继续叹气道:“小福子这孩子,和二柱父女感情极好,和父亲说好了玩捉迷藏,就每天都去玩捉迷藏,晚上也只回自己家里住,我们只好轮流晚上去照顾她,怕一个孩子出事。至于捉迷藏的地点,因为是和二柱说好的,虽然村子里平时都不爱打扰那边,但是也不好阻拦,怕断了孩子的一点念想,反而出事。”
故事渐渐讲到尾声,纸人村长终于讲到了村里人变成纸人的过程,“其实小福子这孩子,很聪慧的,连着几天没见过爹爹,心里就模糊着有了些感觉。只是她不告诉我们,只是晚上裹着被子,在睡梦里喊‘爹’,还掉眼泪。”
“这时候开始下雨了吗?”丛歆问。
纸人村长叹息一声,“二柱走了大概半个月后吧,村子里忽然开始下雨。大家伙儿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只想着春天了,该到了下雨的时候了。可是这雨邪乎得很,每天日头当空之后就阴天,然后开始下雨,中午雨势最大,一到黄昏,就渐渐停了。连着这么下了几天,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到有问题了,然后这个时候,村子里开始有人失踪了。”
“是变成纸人了吧?”玩家们了然。
“是啊。”纸人村长肯定了这个猜测,“一开始大家还没发现,后来才渐渐觉得好像是这样,等到后来,大家都变成了纸人,那也不用猜啦,只恨不得哪天解脱了才好。”
话题渐渐沉重,丛歆等人跟着纸人村长沉默了一会儿,等到他的情绪平稳一些,才试探着问,“村长,你知道村旁的这座山上,住着什么神仙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