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话音方落,嘴角便浮起一丝诡谲笑容;他立即抢在韩昕砚与缭子出招之前,迅速将右手抽出,掌心聚合着一团蓝灰色荧光,凭借霸蛮内力从身后吸附出一支羽箭。
“杀害婞娘之人果然是你!”韩昕砚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对面的东君,忽将手中孤愤举起——利剑寒光,月华失色。
“哏,什么婞娘?她名为‘山鬼’,擅长经营与百变,乃是犬戎为联合楚国袭秦而献祭的部族圣女,若非东皇手下容情、留她一命,凭她的资质也敢名列阴阳家十大高手?”东君说着,右手忽将羽箭捏在指间。
“一个凶手,也敢如此大言不惭?”韩昕砚说罢,立即提剑赶上,继而凌空一跃,右手猛然间调度着内力,一记快剑便直取东君面门而去。
东君弹指一挥,那支羽箭便伴着万钧之力,径直冲向了速袭而来的孤愤宝剑;一时间,箭镞撞剑尖,火星四溅。
韩昕砚反手断箭,旋身赶上,手中利刃顿时向东君腰间削去;东君蜷身上跳,凌空再抽羽箭,而后足尖运力,重重踏在孤愤剑身,猛然间借力而起,迅速将第二只羽箭射向韩昕砚。
混小子飞速凌空旋身,稳准狠地将这支飞来的羽箭一斩为二;紧接着,他聚合全身内力,稳稳落地,脑中开始快速闪过刚刚与东君交手的一幕幕情形——
有了!东君的连招便是其弱点所在,羽箭攻击需要拉开有效距离,他虽为了连贯招式断然舍弃了金弓,但以内力驱动箭矢进行攻击,仍需时间进行内息调动;如果这时再予我一件神兵利器,双手无间歇连续发动猛攻,或可将其击退……
韩昕砚眉心一沉,觉得自己这番打算未免太不现实,于是便要再度提剑:没有第二件神兵相助,那便靠“察微之法”来预判对方出招,尽可能提高反应和还击速度吧!
混小子脚尖点地、曳剑而去,孤愤剑锋裂开空气,发出一阵刺耳鸣声;东君自知招数疏漏之处,便再度倾身后撤,企图在两人拉开距离的过程中聚力发箭。
东君的第三支羽箭骤然将功力提到九成,看来,他也想在自己招式被破解前,尽快地结束战斗;但听得空气中“嗖”的一声,紧接着便传来微微烧糊的味道。
羽箭疾驰而过,行至半途便已轰然起火;一时间,它就像一只火凤,伴着排山倒海之势,直冲韩昕砚面门而去。
“昕砚!小心!”一旁观战的缭子心头一紧,便再也顾不得夏无且对自己所下的禁令了。
此时的韩昕砚早已避无可避,于是乎,他便骤然间聚合全身内力于双手,打算和这位东君以命相搏!
只不过,韩昕砚刚要反转手腕、提起孤愤,一把墨玉色的长剑便突然从自己左肩头擦身而过;那把剑速度极快、锋芒毕露,骤然间形成的剑气一招便将那支羽箭带起的火光熄灭……
韩昕砚侧身仰面,闪过此剑的霸道剑气,最终却将目光锁定在了剑身上的“战威”二字处。
这世上真的有这把剑!如果说,荆轲之死死于战威仅是缭子的一面之词,那现在,韩昕砚却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了——因为这是自己亲眼所见!
韩昕砚几乎没有任何犹疑,他奋力将孤愤上挑,剑身“砰”地磕在战威剑柄上;两剑相交,火星乱窜,战威顺势跃至半空,混小子旋身赶上,左手一把握住战威。
东君发现韩昕砚竟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就看破了自己招数的弱点,于是便动用了阴阳术牵引住了一旁的人傀……
一时间,韩昕砚只觉得自己手中的战威杀意未退、剑气尤寒,于是乎,他便立即将浑身内力导入左手,援引战威之力快袭人傀而去;东君借机再御箭矢,意欲与之搏命。
韩昕砚旋身出手,忽将战威杀意分与孤愤;孤愤剑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之威力,它周身聚合起来的透明色剑气,似乎一击便狠狠撕裂了东君右手牵引出的鬼魅之力。
刹那间,血光四溢、血腥弥漫,混小子拼尽全力发动致命一击,而后便迅速收回双剑、楔入地面;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双手紧紧地扶着膝盖,不住地粗喘着气。
韩昕砚身后的人傀却早就不知何时被削掉了一条臂膀,想要以命换命的东君……脸上的面具已然裂为两半,面容上也留下了一记长长的剑痕,他的伤口处皮肉外翻着,不断地渗出汩汩鲜血。
“我留你一命,烦劳阁下转告东皇:韩昕砚不日便会登门,望他看在今天这份‘薄礼’的份儿上,届时还望现身一见。”混小子用力地吞下了一口气,而后一甩头。
东君眉心紧蹙,心中自是不服,他恨恨地将牙咬得咯咯作响,而后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右手自然而然地遮住了自己已经毁掉的容貌,“在下——谨记!”说罢,他便转身施展轻功而去。
韩昕砚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而后看着东君渐渐隐匿、消失无踪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嘀咕道:“唔!终于将他打发走了!再来我可就招架不住了……”
他的自言自语还没结束,眼睛不禁向下一瞟,就看到地上有个长长的影子站到了自己身后,紧接着,混小子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扶住了。
韩昕砚倏然转身,看着师父欣然一笑,指了指东君最后消失的方向,问道:“怎么样,师父?徒儿没给您丢脸吧!”
缭子微微扬起唇角,看着爱徒轻轻颔首,以示赞许。
“哎!对了!那把战威呢?”韩昕砚转身收回了孤愤,却只看到孤愤旁边的地面留下了战威楔入的一道沟,可那把气势逼人的宝剑……却不知去了哪里。
“师父,您别那么小气呀!就让徒儿再看看那把剑吧!”混小子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缭子的衣袖和腰间。
奇怪……自己刚刚还好端端地握过那把剑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战威就不见了呢?
韩昕砚满腹狐疑,却始终寻不到战威的踪迹;就在他傻傻地挠着后脑的时候,缭子却突然将他紧紧拥入了怀里。
“师父,您……不是,徒儿是说您不适合尝试在这小树林里……”韩昕砚险些被缭子搂得喘不过气,于是便开了荤口想要缓和下尴尬氛围。
“昕砚,为师身体不适……就先扶我回营吧,成吗?”缭子意识到自己许是将徒儿搂得太紧,于是便将混小子轻轻松开,然后问了这么一句。
只不过,韩昕砚还未应答,缭子却突然抬起右手,捂住了心口,嘴里的鲜血一下子涌出……
“师父!”混小子眉头紧锁,一把扶起了缭子,心底的自责之感猛然间冲入脑海:都怪自己无用!刚刚拼尽全力竟还与东君缠斗了那么久,师父到底因何伤的他这个徒弟却都不知!
韩昕砚无暇细想,立即转身将恩师背到了背上,“师父!师父!莫睡啊!您跟昕砚说说话……就谈谈您把战威藏哪儿了吧!”
混小子一面开启了自己以往喋喋不休的唠叨模式,一面拼尽全力地加速奔跑着;他竟然从未觉得一炷香的时间有这么长!
残阳如血,晚霞流转,夜色将临的林间小路上,只有韩昕砚在不知疲累地冲刺着;混小子向前大跨着步子,却一不小心险些被凸起的石头绊倒,他稳了稳身子,猛一抬头,便远远地瞧见了秦军营地的辕门。
“来人!来人啊!”韩昕砚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直冲到辕门口。
“来人!来人啊!”他再度声声疾呼着,终于喊来了秦营的兄弟们过来帮忙搭手。
军帐里,烛火微暗,缭子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气息却显得与平常无异;探病的诸位好友分列两侧,心焦如焚地等待着诊脉的结果。
魏裡慧智博学、兼纳百家,对于医术一道,也是颇有心得;因此,此番前来为缭子诊脉的便是他了。
众人等了许久,却无一人敢冒昧打扰魏裡;直到他查完缭子的病情,一声叹息打破了军帐中的紧张氛围。
“公子裡,我师父……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他体内蠹骨蚀筋的毒性……提前发作了吗?”韩昕砚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性了。
魏裡听了韩昕砚的问话,却侧耳探听了下其他人的动静;他犹疑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和韩公乘单独谈谈便好。
于是乎,魏裡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道:“诸位且先回吧,尉缭先生无大碍,乃是旧疾发作,待我教授韩公乘内息疗伤之法后,便可为先生暂抑毒性。”
“裡哥哥……”公子扶苏与魏裡日夜相伴、形影不离,他似乎已经隐隐觉察到国尉的病症并不像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魏裡抚了抚扶苏的小脸,嘴角带笑地宠溺说道:“长公子替我送送几位将军可好?”
扶苏嘟着小嘴,望了望榻上情况不太妙的缭子,又看了看一直轻笑着的裡哥哥,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扶苏这便送诸位将军回营休息。”
小家伙儿话音方落,便郑重地转向了众人,而后深深施了一礼,道:“诸位将军辛苦了,我们还是明早再来探望先生吧!”
长公子扶苏亲口下的“逐客令”,大伙儿岂有不从之理?就这样,小家伙儿陪着王翦、蒙家三父子和章邯循序走出了营帐。
“韩公乘,你对尊师非人身份一事……可曾知晓?”魏裡正襟面向韩昕砚,开口便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