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被设计在公司大楼最顶层。
宽敞阔气，南北通透，采光极好。
不但垂眼就能俯瞰対街公园，甚至能轻松眺望到大片都市景象。
办公桌上堆满资产文件。
沈千昭坐在老板椅里，随手抄起几个，左右看了看。
翻了很久。
才终于翻到一叠关于电视台的资料。
他从小就对电视节目很感兴趣，大学考的也是编导系，有很多对节目的构想。
如今有了笔，便可以省去中间繁琐步骤，免去职场斗争与勾心斗角。
将那些构想一一实现。
国内，有三家电视台最为出名。
他手头买到的这家，便是其中最垃圾的一户。
由于其诡异的选片和节目，经常在网上疯狂被嘲，堪称史诗级灾难，路人缘极差。
就说它每天这节目吧。
除了放一些教omega要如何三从四德的诡异电视剧。
暗讽beta不易受孕的奇怪脱口秀。
尖酸alpha霸占社会资源的重度仇a新闻。
就只剩下各种化肥广告。
以及惹人烦的超长电视购物节目。
可以说是踩遍天下大雷。
精准惹毛从老到少，从a到o所有群体，成功做到让你只要调到这个台，就一定会被气死的成就！
是所有相关从业者最不想踏入的地方。
不过也是了。
毕竟要求是经营不善的资产，会买到这种垃圾电视台也是必然的嘛。
沈千昭心里有数，也没过多纠结。
当即从桌上摸过一支笔，一路唰唰唰地在大部分节目栏上都打满大红叉。
随后，将档案递给石秘书。
向他说明。
“把这些打叉的节目全都给我停了，先随便换点电视剧播，然后，把他们还能用的人手调出来，凑一个节目组，我要单独开个新节目。”
“…………”
石秘书每次执行任务，似乎都会暂停时间，直到将所有逻辑圆上。
而经过一口气造大楼、造员工、买资产。
他如今已精疲力竭，满脸胡茬，双目失神，生无可恋。
犹如半个月没洗澡的流浪汉。
见沈千昭又向他提要求。
警惕得整个脊背都瞬间僵硬，下意识紧张站直一些。
不过，这次少年只是吩咐，并没有动用笔强制执行。
见状，石秘书稍稍松了口气。
眼神却仍旧警惕。
他看看这满页红叉，又看看眼前纤瘦稚嫩的少年。
颇有些不信地询问。
“节目？你想开什么节目？”
“关于学校的。”
沈千昭毕竟也才刚高中毕业。
对学校类这块，有着非常非常多的想法。
其实学生是一个很大的受众群体。
但眼下的电视台做节目，大都要么针对特别小的小孩儿，要么针对特别老的老人，要么针对社会人。
即便学生群体市场广，声量巨大，但为之专门服务的节目并不多。
蛋糕还无人来瓜分。
所以，先做一个关于学校的节目。
对改善电视台口碑，吸引第一波观众群体，是比较好的选择。
沈千昭想了想。
又对石秘书补充。
“对了，让他们去开一个针对学生的树洞投稿，总之，先慢慢组织起来。”
这些都只是小事。
石秘书见他没有再胡作非为，也终于放下心来。
当即应下。
“行。”
满桌文件还在等待查看。
沈千昭没着急去翻，只是先将它们都整理成一垒，推到办公桌一侧。
眼看时间不早。
正要给顾弥彰打电话，就见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青年发来了消息。
「阿昼：怎么样崽崽？笔用得还顺利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是不是很爽？」
「千昭：当然。」
他随手回复一句。
刚要放下手机，却又顿了顿，再次发出一条新消息。
「千昭：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阿昼：啊？怎么了？」
「千昭：你玩单机游戏的时候，有开过外挂吗？」
「千昭：就是可以无限刷钱，无限续命，随意操纵人的那种。」
「千昭：我从前有这样玩过，虽然想要什么都能轻松得到，也不用劳心费力地去做什么，但这样的玩法，在新鲜期过后，很快就会让人厌倦，把好好一个游戏玩废。」
「千昭：所以，我的任性到这就好。」
「千昭：真正想要的东西，本就不该轻易得到。」
钱只是用于达成目的的道具和手段。
所以创造出来，保证不用为此发愁就好。
但他的喜好，他的命运，他的电视梦。
这些他真正看重的东西。
无需靠笔杜撰。
只要他想，哪怕没有笔，他也迟早会将它们都牢牢握进掌心。
「阿昼：那你现在有什么目标吗？」
「千昭：有啊。」
少年飞舞的手指在屏幕上空停住。
眼珠微微向侧边转动一些，略略思考了一下。
随后，月牙眼弯下。
连带着眼角朱砂痣一起，浅浅绽出个笑来。
明艳又璀璨。
「千昭：我要做出一个国内收视率第一的电视台。」
*
下午一点半。
顾弥彰应约前来接他。
沈千昭的行李都还放在舅舅家，眼下没什么换洗衣物。
确实是该去买点了。
他昨晚裤子被弄脏，身上穿的这条，都还是顾弥彰少年时的旧裤子。
尽管如此，裤脚依然长了一截。
走起路来都有点儿拖。
根据大纲上所写。
今天下午，他注定要遇见费卿之，所以不论去哪都一样。
便也没仔细挑。
只随便选了个商场，就拉着顾弥彰，开开心心地逛起服装店。
他现在一件换洗衣物都没有，什么都缺。
干脆所有场合的都挑了。
一来二去，尽数挂在胳膊上。
重重盖住细长手腕。
顾弥彰似乎并没有陪人逛街的习惯。
全程都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见他转身去试衣间，便坐到一旁等待，翻阅起店内杂志。
片刻后，试衣间门帘拉开。
有高瘦少年穿着一身矜贵西装，自里头走出。
双腿秀长，身姿挺拔。
一张白净清纯的脸透出满满少年感，纯净无害，却又被眼角那一点朱砂痣破坏。
若有似无地散发出一点点艳气。
只是淡淡扫过一眼。
便像是羽毛般在心尖上轻轻拂过，挠得人莫名心痒。
大约是为了配合西装的穿着效果。
他额前碎发被捋起，扫过高挺眉骨。
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隐约带了点成熟的味道，却又抹不开那股少年气。
融在一起，反倒形成一种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气质。
格外干净好看。
服装店员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少年。
但漂亮成这样的，确实头一回见，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沈千昭长得本就高瘦。
加上那么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不论穿什么，都甚至远超于模特。
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他似乎也对这件衣服相当满意。
往顾弥彰跟前轻盈一站，展示般略微摆出点姿势。
见他抬眸看来。
当即对上他漆黑瞳孔，半带嚣张地挑了挑眉。
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顾弥彰却只是静静看着他。
深邃眼眸落在他身上，眼珠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薄唇稍稍张开一些。
却没有说话。
沈千昭原本浅浅勾着点笑。
可等了许久，见顾弥彰始终保持沉默，笑容终于淡下几分。
嘴唇不太高兴地抿了抿。
催促道。
“还不夸我吗？”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淡淡夸赞：“很好看。”
“你难道只会这么粗糙的夸赞吗？”
沈千昭真是被他气笑了。
当即将双手背到身后，半俯下身，凑到他面前。
纤长食指轻轻点在他心口。
盯着他深邃的眸子。
眼睑微眯。
“顾先生，这种时候，学会夸奖自己男友是很重要的。”
他们的距离凑得有些过近了。
即便有着昨晚那个临时印记，也并不阻碍他们信息素快速纠缠，将周遭空气，尽数染成柑橘调的烟草味。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信息素味道。
很难让人不想起昨晚的标记和拥抱。
男人稍稍愣了愣。
黑眸向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随即，他抬眸。
泰然对上少年视线。
头一回，在眼尾弯出几分笑意。
嗓音慵懒而坚定。
认真得没有半点虚假。
“是会让人心动的程度。”
恍若发自真心。
迎着他笃定眼神，少年眼珠仓皇地闪了闪。
笑容瞬间僵住。
顾弥彰不过是他的人形抑制剂。
抑制剂不需要有性格。
所以他压根没去写这些。
所以，他以为他就是个……
那种。
冷酷无情。
沉默寡言。
不苟言笑。
仰之弥高。
却毫无性格可言的——
背景板人物。
沈千昭有些反应不过来，眉眼间的嚣张瞬间淡下。
只能匆匆清了清嗓子。
急忙直起腰，与顾弥彰保持了点距离。
假装无事发生。
“看来这衣服不错，我去付款。”
说罢，便迅速转过身。
匆忙向收银台走去。
他们进的这间服装店颇大，收银台与试衣间隔了很远。
沈千昭快步走了很远，才终于摆脱那些信息素的影响。
得以冷静一下。
他将衣服脱下。
一边穿回自己的外套，一边等店员帮忙打包。
才刚把外套穿好，甚至来不及捋一捋领子。
就感觉身后有一阵阴沉气场正飞快逼近。
如同黑墨水般，将周遭染上一层沉郁。
不过眨眼间，便迅速到达跟前。
低低喊了他一声。
“昭昭。”
是一道低沉清朗的男声。
沈千昭心里有数，眼珠不由朝顾弥彰的方向转了转，有些后悔刚才太过仓促，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费卿之昨天没有和他搭上话，显然不会再站在远处不动。
今天干脆直接开口。
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给。
少年有点头大。
但他毕竟不是个容易退缩的人，还是抬起头，迎向男人目光。
眉梢微挑。
淡淡挤出一个疑惑的：“嗯？”
身侧的男人乌目沉沉。
周身透出的那股强大压迫感，极尽侵略感，几乎要将他周遭所有空气碾碎，全部替换成那股压抑味道。
他见他回应。
眉眼终于温和几分。
眼睛里染上一点点笑意。
宽大的手已握上他细直手腕，自然得像是随手牵过了自己的恋人。
“昭昭，我找你很久了。”
“…………”
喊那么亲热干嘛？
沈千昭故意没有掩饰自己的无语。
干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你谁啊？”
“我……”
他正要开口出些什么，却仿佛突然注意到什么。
余光瞥向他脖颈，眸光倏然一顿。
下一刻，又瞬间看向少年。
乌黑瞳眸中，迅速涌起一阵暴风般的吃惊与怒意。
“你被标记了？！”
他的嗓音里带了点抖。
即便努力压抑，也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急与怒。
夹杂着十二万分的不敢置信。
几乎到了即将摧毁理智的程度。
他握着少年的手下意识收紧。
那股黑墨水般压抑的信息素迅速侵蚀过来。
强大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沈千昭手腕有些被握疼了。
刚想使劲挣开，就听另一侧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低沉慵懒。
却带着绝对的强势威仪。
“对，他被我标记了。”
下一刻。
沈千昭另一只手也被牵起，迅速握进一个温热掌心。
威仪冷峻的男人牵着他手，略略抬起一些。
抵到自己心口处。
像是在宣告什么一般。
紧紧摁住。
“你弄疼我小男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