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菀歌看向面前的沈令竹,那一刻,她看到了沈令竹全部的情绪,来不及掩饰,来不及收敛。
或者说,这就是沈令竹想要让自己看到的她。
落魄,无助,除了自己,她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依靠。
“账单能给我看一下吗?”叶菀歌淡淡开口。
“当然,当然。”沈令竹一看有戏,简直是喜上眉梢,连忙将账单给了叶菀歌。
叶菀歌看了一会儿,蹙起眉头道:“哎呀,怎么还有各个方面的体检啊?不过是小产而已,不需要做这么多体检吧?”
她的语调很平静,沈令竹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却只能道:“啊,那个体检是医院让我做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就……听了医生的话。”
叶菀歌的眼神有点古怪,看了沈令竹一眼,这才淡淡点头:“哦,那这个呢?”
沈令竹简直要被叶菀歌不紧不慢的语气给气死,却还是不得不凑上来问:“恩,哪个?”
“这个,营养品挺多的,都吃了?”
沈令竹低声道:“这几天不怎么爱吃饭,就……多吃了点营养品。”
毕竟容貌还是很重要的啊!
沈令竹可没想到,自己这一遭鬼门关过去,从今以后容貌就没多么重要了。
现在叶书渊对沈令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了。
“小歌,你看,阿姨知道你对阿姨有意见,但是……阿姨一定会还上这笔钱的,你就帮阿姨垫付一下就好了,可以吧?”沈令竹道。
她其实有点紧张,现在叶菀歌这态度,看起来像是来找麻烦的,不像是来帮自己交钱的啊! 叶菀歌笑了,这次直接将账单还给了沈令竹,淡淡问道:“恩,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朝我借钱,十六万,不算是一个小数目。”
沈令竹看向叶菀歌,嘴唇轻轻动了动。
“沈阿姨打算怎么还?”叶菀歌平静地问。
沈令竹一怔:“啊?你认为我会没钱吗!”
“如果阿姨有能力支付这笔钱,大概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叶菀歌淡然自若地示意旁边的阿大拿出计算器,看了一眼,打出来一个数目:“如果沈阿姨能够在一个月之内还清,按照银行同期收取利息,如果在一个月以上三个月之内,那么按照银行利息上浮百分之一个百分点,可以吧?再往上的利率,在这上面都写好了,沈阿姨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么在这里签个字,今天的账单我就支付了。”叶菀歌含笑道。
沈令竹呆呆地看向眼前的厚厚一摞合同,差点直接晕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把我当一家人吗?”沈令竹咬牙切齿。
她知道叶菀歌做事绝,却从来不曾想到,叶菀歌会直接拿出这东西来给自己!
这是干什么?!侮辱自己吗!
叶菀歌却是忍不住笑了:“沈阿姨不要这样抵触,如果沈阿姨实在是觉得不合理的话,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怎么说呢,我现在不过就十七,还没成年呢,我每个月的零花钱有限,这些钱也不都是我的,还有宁沅阿大他们的呢,我总不能亏待了我自己的人,是吧沈阿姨?”
沈令竹简直要被叶菀歌给气死,然而此时此刻,她悲哀地发现,如果没有叶菀歌,她甚至走不出医院的门。
咬紧牙关,沈令竹低声应了:“可以,我这就签。”
她抬手,径自在合同上面签了字,这才伸手。
叶菀歌给了宁沅一个眼神,宁沅立刻出去付账了。
叶菀歌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合同,眼底添了三分笑意:“你没看,对吧?”你……”沈令竹一脸的惊愕:“你难道给我签了别的?”
“别的?”叶菀歌含笑道:“不用担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诈骗!”沈令竹急了,匆匆冲过来,就要拉扯叶菀歌。
“啧啧,”叶菀歌往后一闪,淡漠道:“沈阿姨,你小心一点啊,您可以刚刚小产后没多久,现在若是拉扯出病根,可是没钱治病呢。”
沈令竹呆呆地看向叶菀歌,感觉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被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给气死了。
叶菀歌淡漠地笑了笑:“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哦对了,沈阿姨不要忘了还款,如果不及时还款的话,我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很快,账单拿了回来,与此同时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众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客客气气地看向沈令竹,语气却十分坚定:“沈女士,请问现在可以搬离吗?”
沈令竹蹙眉:“我不是已经付过款了吗?”
“抱歉沈女士,这里不是宾馆,是医院,而且爱河医院是省内顶尖的妇产会所,我们的房间历来是一房难求……”
“我是说,我今天的钱付过了吧?现在你们就急着赶我走什么意思?!”沈令竹怒道。
为首的护士长脸上现出几分不悦,却还是温和道:“沈女士,刚刚结单的时候我们确认过,您的时间是到三十分钟后,希望您可以准时搬离。”
沈令竹难以置信地看向叶菀歌:“你……怎么能不帮我约明天退啊?”
“恩?”叶菀歌一怔:“沈阿姨需要吗?”
她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嘲弄和戏谑,沈令竹的脸色相当难看,低声道:“你这是瞧不起我是吗?”
“不不不,沈阿姨误会了。”叶菀歌含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明天一天的费用差不多又要五万多,沈阿姨,您确定您要继续住下去吗?”
言外之意是,你有钱付吗? 沈令竹哑口无言。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手心朝上找人要钱的时候,自己到底有多么卑微。
曾经是叶书渊教会了她这个道理,而现在,教会她这个道理的人变成了叶菀歌,只会让沈令竹觉得愈发难堪愈发无所适从。
沈令竹垂眸,难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搬。”
她见叶菀歌带着人离开了,心底终于舒服了几分。
沈令竹靠在床头,泪水顺着脸颊,默然而落。
下一秒,门又一次被人敲开了——
“哦不好意思,我发现我刚刚将东西落在这里了,”叶菀歌走进来,看向泪流满面来不及掩饰的沈令竹,一脸的惊讶:“哎呀,沈阿姨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