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怎么会来?那边安排的床睡不舒服吗?”青木在不萌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自己的下巴搭上去,问。只听不萌在她耳边笑了一声:“不是,是太吵了。”青木疑惑:“吵?谁敢在那边吵?”自己已经吩咐了小阎罗们不要到那边随意走动,怎么还会吵?“是飞白大人和草篆大人在吵架。”不萌道,说来惭愧,并不是小阎罗们吵,而是日游神和夜游神吵起来了。“为什么?他们不是一对吗?看着郎有情妾有意,又登对,怎么会吵架?”青木想起草篆看飞白时的含情脉脉,又常常环绕在她身边,觉得就算飞白想吵,草篆也不会跟她吵啊。
“他们两个几乎一聚在一块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架,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成亲。”不萌觉得站累了,就把青木牵到床上去,青木也觉得累,就先趴回垫子上,不萌也觉得累,躺在她旁边,跟她继续闲聊飞白与草篆的事情,直到青木轻轻扣住她上臂时,她才发现青木已经睡着了,难怪从刚才开始,搭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她就算那么累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也是很可爱了。不萌摸摸她抓住自己左臂的手,觉得还是那么凉,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她才发现,自己七夕遇见青木以来,每一天都是很舒心的状态,似乎自己已经走出了以往给自己设下的牢笼,可以卸下心防了。想着想着,不萌也睡着了。
好软好软。青木迷迷糊糊地微微笑着,还没睁开眼,但总觉得左脸上时不时被什么东西刮一下,痒痒的,她本来以为是虫子,可摸了好久,也没摸着什么,脸上还是会时不时地痒一下,青木实在受不了,就睁开眼睛看到底是什么,天已经蒙蒙亮起,青木看清了,不是什么虫子,而是几根长发。
怎么会有头发?青木眼珠子动了动,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趴在昨夜那块软绵绵的垫子上,而是趴在一个温暖柔软的人身上!双手举起般放在枕头的两边,左脸贴着左脸,青木转了下脸,鼻头不经意刮了一下那人的脸,是不萌。阳光经窗照射在她脸上,可以隐约看见一些短短细细的小绒毛,很温暖圆润的感觉。青木旋即挪开眼,脸又向下,像突然探头进一片花丛中一样,一阵隐隐的香味袭来。青木轻轻嗅了嗅,不光是一种清涟不妖的香,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甜,青木的舌尖似乎都能感觉到甜味了,她感觉脑袋有点迷迷糊糊的,行动似乎不受自己控制,鼻子往不萌的脖间探去,碰到不萌白皙温热的脖子,青木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往下压了一下,更觉有一股冲动如一只困兽,在体内蠢蠢欲动,疯狂地叫嚣着,撞得她生疼,扰得她目眩。她索性调整呼吸,放松全身,闭上眼睛克制自己,但嘴唇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贴上了不萌的脖子,微微张开一道小口,双唇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含,又像是吸。真的很甜,青木有一种想用力咬下去的感觉,但还是不忍,只是把左手往回收了收,轻轻摸着不萌的头。她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在不萌身上,也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不萌还没有醒。那阵香味如同迷药,使她不能认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青木只觉得一阵血气充盈着她的全身,终于冲到她背后的伤口处,狠狠一刺,她终于清醒了一些,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青木赶紧用手撑着床,使自己从不萌身上离开,坐到另外一边的垫子上,她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不萌,似乎一点也不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所扰动,然而青木却如鲠在喉,如若不萌中途醒来,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足阎界了。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跳下床,穿上鞋跑出了后殿。
“老大,不要跳水塘啦!”在殿外指挥阴兵建宫的一忘看见青木往新水塘的方向跑去,也是和上次一样的满脸通红,想起上次的事情,赶紧边喊边追。青木却置若罔闻,在阎界里,一忘跑不过青木,左绕右绕的,她就甩开了一忘,来到一处无人的旧鱼塘边,盘腿坐下去,大口地喘着气。她抓起手边的石头就往水里扔去,嘴里念念有词:“禽兽!流氓!”她烦乱地挠了挠头,继续骂,“这样和圈圈叉叉魔有什么区别?”想不出有什么区别之后,她更生气了,陆续往水里扔石头,水里的鱼也吓得四处游窜,躲到深处去了。青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萌待她如妹妹,她也当不萌是姐姐……等等,自己真的当不萌是姐姐吗?青木晃了晃头,出了这种事,还做什么姐姐妹妹的,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好痛——青木侧着倒在草地上,背上的上反而不算什么,只是下身自内而外,自上而下的痛让她难受,说痛又有些痒,实在是难受。汗也从额头流出。要不是背上有伤不能碰冷水,她肯定会跳到鱼塘里去。
对了!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寸心戒,戴到左手食指上,很快,这种全身不适感就消失了。寸心戒戴在食指上,可止六欲,冥帝最初修无穷道的时候,也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才打造了寸心戒这样的东西。青木慢慢坐起来,做了好几十次深呼吸,觉得可以了,才把寸心戒取下,往阎罗殿回了。
“老大,您没事吧?”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青木的一忘看见她远远走回来,赶紧迎上去,见她衣服也没事,好像也没被鱼咬,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没事。”青木虽然止住身上的动乱,但心里还是一团麻,但在手下面前,还是做出一副镇定自若、无事发生的样子。
“老大,您昨天吩咐要设宴款待刹界来的人,我已经让人在准备了。”一忘道。昨晚青木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卞城王把青木说要款待刹界的人的话转告给了一忘,一忘就连夜做出了菜单,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青木点点头,拍了拍一忘的肩膀,赞赏道:“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啊!去吧。”青木推推他,见一忘走了,又转身往水塘那边走去。
“一忘,你们家阎君呢?”不萌醒来,看见青木已经不在床上,便也起床了。路过内殿看见正在让人往内殿里搬食桌的一忘,便拉住他问青木的下落。
“之前老大是在旧鱼塘那边,现在不知道了。”一忘看见是阎君礼遇有加的不萌,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答了。不萌看着小阎罗们搬着东西往内殿里进进出出,又问他们是在干什么。一忘笑着答道:“是要设宴犒劳您这边的人还有十位殿下。”不萌点点头,一忘从旁边一位小阎罗的手里拿来一个竹筒,双手奉给不萌,不萌接过去一看,原来是大一点的鱼干,一忘道:“怕姐姐饿着,先吃点鱼干垫着吧。”不萌笑着道了声谢,拿着竹筒慢慢往外边走。其实,冥界的人大都很能扛饿,也都不怎么用吃东西,但阎界的人,却因为要补充体能和智力,吃上了鱼,并且爱上了吃鱼,平时就算在阎界状态良好,也不会停止吃鱼,冥界的两条大河奈河和忘川,都在阎界界内,也都被他们用来养了鱼,不光如此,他们还不断开辟水塘,用不同的水塘养不同的鱼,不得不说,除了捉鬼,养鱼就是他们最大的爱好。不萌想起青木吃小鱼干的样子,不禁笑了笑,也拿起一块嚼起来,还别说,真的很好吃。
所有菜都准备好了,一忘在内殿左边摆了十一张桌子,右边摆了十一张桌子。他知道,不萌的地位没有十大阴帅那么高,但阎君一定会让她入席,就把阎君的主位给撤下来,对着他给不萌安排的宾位,这样的话,不萌也不会显得尴尬。一忘知道,如果阎君来安排,也会这么做的。二十二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十二道鱼菜,一忘和小阎罗们把十殿小王和十大阴帅还有不萌请了进去,不萌坐在十大阴帅最靠左的位置,也就是青木待会儿要坐的位置对面,但菜都上完了,青木的位子还是空空的。坐在右数第五张桌子的卞城王身子后仰,小声问陪侍一旁的一忘:“主君呢?”一忘皱着眉头:“小的也不知道,明明已经告诉过主君了……”
“我来晚了,抱歉抱歉。”青木笑着走进来,左手背在身后,左手上端着一个盖好的菜盘,可就算是这样,殿中众人还是能感到一阵鲜香从那个盘子中飘出,却只见青木往最尽头的不萌那桌走去,然后在不萌桌前停下来,屈膝半跪下去,看了一下摆满食桌的菜,目光定在离最近的鱼饭上,然后勾手叫来一忘:“把这道鱼饭撤下去。”一忘赶紧跑过来把那道鱼饭给收了,青木则把手上的盘子放在不萌眼前,不萌好奇地轻声问:“这是什么?”青木看了一眼不萌,仍是不敢多看,只是低头道:“你吃便是了。”说完,她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不萌在对面的位子上朝她眨眼,她却装作看不见,扭头看向十大阴帅,道:“开始吧。”他们便开始吃了,也并不在意青木给不萌的是什么菜。但十殿小王和一忘却都盯着不萌正准备吃的青木特供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刹界的人不知道,但阎界的人可是做梦都想吃那道菜啊。那是只有小阎王才会做的聪明鱼泥。聪明鱼在阎界本来就是一道很难得的食物,其一是因为聪明鱼性格凶猛,会咬人,全身泥鳅一样滑,很难抓;其二是同类相残,存活量小,这也是青木上次掉进聪明鱼塘不用法力的原因,一用法力,塘里的聪明鱼几乎都活不成,比起心痛,青木当然是选择肉疼,其三是因为吃起来难度大,虽然美味,但全身都是细细小小的刺,一块指节大小的聪明鱼肉,几乎有六七十根小鱼刺,纵然是世上极品美味,也难以享用。而聪明鱼泥,就是一点一点将鱼肉剥下,使其与鱼刺分离,然后把这些千辛万苦弄来的鱼肉进行烹调,如此,聪明鱼泥就做好了,在阎界所有人心中,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聪明鱼泥。今天,他们见到了聪明鱼泥,但是享用它的居然是一个刹界的人,想想都觉得心痛。
青木转脸看他们,口型在说:“你们干嘛盯着人家看?信不信以后连鱼饭都没得吃?”十殿小王哪受得住这种威胁,不让他们吃鱼,还不如让他们去死,于是赶紧提筷扒拉起来。
不萌也慢慢用勺子舀起一勺鱼泥,放入口中,看见这一情景的一忘忍不住擦了擦口水,转身出殿外去了,只能看不能吃,他要出去哭一会儿。不萌刚尝到鱼泥,觉得自己全身变得轻飘飘的,就像在云端,真是无法形容的美味。青木看着不萌露出享受的表情,心里一喜,她喜欢,就好了。不萌抬眼看青木,想跟她眼神交流一下,青木却赶紧低头吃东西,假装刚才没在看她。这倒奇怪了,怎么一天一个脾气?不萌感到很不解,明明自己也没有惹她生气吧,况且,生气的话,怎么还会给自己带这么好吃的菜。她不看青木时,青木看她,她看青木时,青木却马上撇开头,反反复复十几次,宴席也要结束了。由于今天已经是十二,必捉榜上的鬼还有六十只没有捉到,青木这次就不送不萌他们回到刹界那一边了。
青木送着不萌走到阎界边界,一路上也没说话,只是跟在不萌身后,不萌实在受不了了,便转身捉住她的右臂,问:“你怎么了?”“没……没……”青木结结巴巴,想起早上的事情,仍是心虚,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看这边。”不萌左手抓住她的下巴,定住她的脸,见她还是挪开眼,便假装生气道,“我走了!正眼都不瞧我一下!”说罢就要转身,青木赶紧拉住她,认真道:“对不起。”不是为了这躲避,而是为了今早的冒犯。不萌却以为她是为了不理自己而道歉,便转身拉着她的两只小手,温声道:“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我有错。”青木低着眉毛。不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没事,不过以后可不许这样。”青木看着不萌,轻轻点了点头,有点像挨了训的小羊,不萌说的是这件事,她心里应的却是另一件事。“过几天会来接我吗?”不萌又问,“嗯。”青木嘟着嘴,点点头。“来,抱一下。”不萌张开双臂,青木也伸手往不萌怀里扑去,又闻到今早的那一阵香味,感觉全身一震,似有一股冰水在体内流窜,她想,或许刚才答应的今后不再这样,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