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婆婆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农家用了许多年的朽坏风箱,让人听起来嘶哑而难受:“江湖中,不乏凭借意志力抵抗迷梦蛊毒的人。这件事,在教导你蛊毒之道时,我便额外强调过。”
“你现在,最好担心担心自己。迷梦蛊毒效用极其霸道。一旦反噬,下蛊之人也会承受与受蛊者完全一样的痛楚,甚至,时间更长。”蛊婆婆说话声调就像是隐在暗处中的毒蛇,阴冷难听,红英撇了撇嘴:“我不用你瞎操心。”
红英现在还保持着一种迷之自信:“我当初就警告过她。要是迷梦蛊毒离开,我会立刻将她丢进坟堆,不要她了。就算,给云荭天大的胆子,她也不会解蛊。”更何况,云荭体内毒素复杂。就算唐门中人出手,想解她体内的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鹤之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儿看过红英。立在原地,默默想:当初,他到底是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劝说教主,让这个女人离教,带回少主?云荭已经跑了,她还信誓旦旦说对方没胆子!这女人是活在自己梦里吗?
算了算了,谢鹤之懒得跟傻子计较。倒是红英看见谢鹤之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炸了毛的猫:“谢鹤之,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谢鹤之……呵呵。
“教主,属下还有许多教中事务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谢鹤之是听说红英回教,急匆匆赶回来的。原以为红英能带回好消息,没曾想,就她自己一人,像落水狗一般爬了回来。
谢廷懒散抬手:“去吧,去吧!”谢廷吩咐医术高超的鬼手给红英治疗,顺带,问清楚了红英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如今身受重伤,外头风头又紧。教中弟子刚刚带回消息。有人根据你留下的踪迹追过来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先在教中修养,莫要随便外出。”
红英还以为谢廷是关心自己,冷傲扫过下头一圈冷眼瞧自己笑话的魔教中人,一甩袖子,高傲离去。
谢廷以手敲桌案,眼眸深沉晦涩,隐隐中泛出血气:“云荭性格懦弱,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不光背叛了红英,竟还站到了无尘那边……”这一件事情,一开始出错,就错在云荭身上。红英最大的底牌跑到了对手那边,自然会任务失败。
“教主,此事会不会有诈?”魔教八修罗之一的血手,是个中年男人,脸上身上都纹着诡谲血色纹路:“这事儿听着就稀奇。红英养了那小孩八年,她会一看见少主就立刻背叛红英?转投到少主那边?”
无尘虽然叛教,但他是谢廷的亲生儿子,加上,谢廷一直表现的很看重无尘。自始至终,都坚持要将无尘带回天音教。因此,即便无尘离开天音教,教众也依旧称呼无尘为少主。
“……此事确实属实。”谢廷手指继续敲动桌案,漫不经心道:“跟踪红英的暗探,送过来的消息跟红英禀报的完全一致。”谢廷早看穿了红英,是个心思狠毒,又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蠢货。虽说,他不明白红英愿意投身魔教,甚至站到自己这边,一块儿对付劝说无尘投身魔教的原因。他还是重用了红英。毕竟,这是一张王牌。
“教主。”血手冷笑一声:“他拼死逃回,非但没把少主带回来,反而带回来一堆麻烦。险些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依属下看,红英已经失去了价值。”
“再等等。”谢廷沉思片刻后,语调淡淡。
*
清晨,初阳光辉映照在翠绿的丛林间。青葱草木上凝结出的晨露,在日光下折射出幻彩光芒。
数道高大身形在湖面上如履平地,左右手各提着一桶水。一个接一个运起轻功,渡湖而过。无争大和尚最后提起水桶,鼓励地看了一眼脸上圆润一圈,头发也变得黑亮亮的团子云。无音寺轻功一苇渡江,基于强健的身体和日夜不辍的锻炼。
云荭已经得到许可,可以学习无音寺炼体之法。她他身份特殊,又是女孩,并未真正拜无音寺大师为师。而是到处溜达,四处蹭课。早晨跑到罗汉院跟着无裂大和尚一块儿练拳,偶尔,也跟其余师兄弟划划水。
今天,是无音寺例行的挑水日。值日和尚会到后山挑水,云荭怀抱小号木桶,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们身后。
“云云,看好了。”无争和尚平淡举起水桶,故意放缓动作:“诚心静气,脚踩到水面上,立刻提气。调动你的全身内力,把注意力放到……”
无争和尚说着,身形若飞,脚尖蜻蜓点水般踩过清澈湖面。嗖嗖嗖几下窜到胡对面,“学着我的动作!不要关注脚下,不要关注四周!只关注你自己!”
无风无雨,头顶水桶排在云荭后面:“云云,加油!!”云荭深呼一口气,小姑娘努力抱住水桶。全身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不去关注周围一切,心无杂念,抬腿前冲。
“啊!”云团子叫嚷出声,闭上眼睛。在所有师兄弟期待的目光中,软萌萌白团子抬步踏进湖面,然后……扑通一声,毫不犹豫摔进水里!像只落水的小猪,开始上下浮沉。
无风无雨:“……”
三天一摔的云团子喝了两口水,挣扎着从湖面上冒出头来。白皙胖乎的小脸满满都是沮丧,一边抓着木桶,努力狗刨游到湖对面。
小姑娘划水时滑稽又可爱,引得无争和尚唇角抿了两下,还是没忍住,微微上翘。云团子浑身湿哒哒爬上岸,咸鱼似的把自己摔在地上:“为什么只有我飞不起来?”
说好的天才呢?!后头的无风无雨脚尖点过水面,落在小姑娘身侧。无风蹲下身,一本正经地安慰云荭:“云云别哭,可能是你太胖了,飞不起来。”
“早跟你说过。不要吃太多。”
云荭趴在地上指抬起脸,大眼睛幽幽盯着无风看。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怨:“你才胖!”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扎我心?!
无雨啪地打了下无风后脑勺,一屁股把无风挤到一边儿去。接着安慰:“云云,你千万别哭。你飞不起来肯定不是因为胖,是因为……嗯是因为……”无雨安慰的话说到后边,卡壳了,对啊,是因为什么呢?
云荭今日份轻功依旧学习失败。她垂头丧气走回无音寺。小姑娘衣服被烈日晒干,头发还湿哒哒黏在脸上。低垂着脑袋,蔫头耷脑,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丧气。像是被狂风暴雨吹过的向阳花,路过的无音寺师兄弟们遥遥瞧见小姑娘。大多笑着侧眸转身,跟云荭打招呼,有的还故意凑上去:“呦!云云,今天又掉进天南湖啦!”
“云荭小施主莫丧气,我们坚持继续掉!总有一天能飞起来!”
“……”
云荭默默抬头,扫过这群笑得超开心的和尚,扁了扁嘴,举起自己小拳头,威胁挥舞:“你们走开!”幸灾乐祸不算,还要当面嘲讽她,讨厌!
云团子泪眼汪汪奔回小院,无尘正蹲在院中熬糖浆。手中捏着木签子一根根剃。剃完之后,将洗干净的山楂串到签子上,放到旁边。
“呜呜呜呜呜,呜呜……”小姑娘擦着眼泪,委屈巴巴,默默把自己摊成一张饼,趴到无尘后背上:“他们都嘲笑我……”
无尘和尚将红红的山楂滚到糖浆中,修长手指捏着木签转了好几圈儿。最后,把裹好糖浆的糖葫芦放到盘子里。背上趴着的小姑娘胖了许多,小脸儿也不再是往日的苍白模样,反而显出了三分健康红晕。
无尘转身,把小姑娘抱到怀里。将做好的糖葫芦塞进她手里,轻笑:“那你就好好学轻功,争取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甩他们一脚泥!”
云荭舔了舔糖衣,嘟起小嘴巴:“可是,他们的轻功都比云云好。”呜呜呜呜。学了大半年,她还是只踩到湖上,然后扑嗵嗵往下掉的胖企鹅。
小姑娘舔了两口糖衣,突然严肃起来,认真地揪了揪自己鼓起的小肚子:“是不是因为我太胖,所以,飞不起来?”无尘盯着小姑娘满是纠结的小脸,最近,他充分体会到了投喂小孩儿的乐趣。短时间内不想被剥夺这种爱好。于是,无尘和尚想了想,一本正经脸:“要不,你去找师父问问?师父他老人家轻功卓绝。在江湖上都能排进前十。”
老和尚圆滚滚的身形加上啤酒肚,可比云荭胖多了。但,禅梦大师是个身手灵巧的胖子。小姑娘想了想,捏着糖葫芦,踩着欢快小碎步去找禅梦。
无尘坐在原地,定定瞧着小姑娘跑开的方向。唇边微微泛起淡淡的笑。只是,他笑起来时,一缕鲜红血丝顺着唇角溢出。
殷红血渍,显眼醒目。感觉气血在胸中翻涌,无尘强行压下,随手擦去鲜血,继续低头做糖葫芦。
——果然,他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东柏府大火和消失,对少年东柏岚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曾发誓,此生此世,再不会修炼东柏功法。
他心中有愧,却无法言说,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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