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荭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边养伤,一边盘算着如何讨好暴虐的亲爹。
商君今年23岁。
他16岁继位。
继位那年,他曾经亲率军攻打北夷、东狄。
将北方、东南方的两个少数民族打的节节败退。
彰显了商朝的实力,进一步加强了对四方属国的威慑。
这会儿,商君在商朝重臣和百姓的心中,远远算不上暴君。
他真正被冠上疯子暴君的头衔,是在七年之后,世界线开始。
商君奢淫无度,商云荭以杀人为乐以后的事情了。
“呀!”
静姝捏着湿帕子,满脸惊奇。
三天时间,云荭胳膊上摔出的小伤口已经结痂。
“公主的伤恢复的好快,以前殿下受伤,至少得养20多天呢。”
“消炎了,自然好得快。”
云荭淡淡抽回胳膊。
“殿下,”静好匆匆走进房间,对云荭福了福身子,脸上既是惊喜又是担忧,还有隐隐的惶恐,“大王召见,要您陪膳。”
大王召见公主殿下,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大王极其厌恶孩子。
这是整个王宫,乃至群臣都知晓的事情。
公主殿下每回一腔热血的讨好父王,到最后,都是遍体鳞伤的回来。
反而,令大王对公主殿下的厌恶更深一层。
上回,殿下撕了大王的衣衫,让大王衣衫不整的回了宫。
静好不确定地捏着手指头。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该不会,是大王知道公主殿下没死成,特意把殿下召过去,打算折磨殿下吧?
静好越想,脸色越白。
如今的王宫里,只有公主殿下一个需要服侍的小主子。
殿下年纪小,满脑子都是怎么讨好大王,对她们这些下人,就是懒得搭理。
往日,虽也有些惩戒。
但比其他宫,那些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处境的宫侍们,她们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要是,公主殿下没了……
“殿下,要不您托病不去?”
“说什么胡话呢!”
静姝一记冷眼扫过去。
静好当即反应过来。
大王说一不二。
别说公主殿下只是受了小伤,就是被打折了腿,爬,也得爬到王的寝宫去!
他们要是真敢找这样的托词。
后脚大王就能真派人过来,把公主殿下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真真面见不了大王。
“那现在可怎么办啊?”
静好急的快哭出来了。
“殿下,您刚撕了大王的袍子。”
“闭嘴!”
云荭淡淡横了静好一眼。
一提袍子,她就想到扎眼的一幕……
养病的这几天,云荭从静姝静好,还有过来探病的小祭官嘴里探听了不少商君的喜好习惯。
这家伙,就是典型的霸道暴君。
蕲州州牧,曾经奉上一名美人。
据说,此女面容姝好,堪为九州之最。
男人看上一眼,都会心软成水,骨酥肉麻。
加上淑艳是贵人之女,美貌非凡,承了王宠,更是跋扈嚣张。
商君对她宠爱至极,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甚至,连王后才能居住的寝宫都挪了给她。
所有人都以为,王对淑美人用情至深。
却有一日,淑美人宰了鹿林苑的雄鹿,为商君补身子。
一片好意的端了过去。
商君连人带盘子,将她从寝宫的台阶上踹翻下去。
商君的力道,一脚可踹裂金石。
柔弱无骨的淑美人顺着台阶,咕噜噜滚到底。
筋断,骨折。
花容月貌的脸蛋,染了血。
就因为,她杀的那头鹿,是商君打算放归山林捕猎的。
多么奇葩任性,上床甜言蜜语,下床翻脸不认的……狗皇帝啊!
万恶的封建……哦不,暴君!
云荭换了件鹅黄色的夹袄裙。
她摘了好些药草,总算把干黄瘦巴的小脸儿养出了光泽。
脸盆的水面摇晃着,映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稚嫩小脸儿。
比云荭刚来的时候可好看多了。
“走吧。”
早死晚死都得死。
云荭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了小院儿。
她就不信,凭借着自己多年的阅历和手段,还拿不定一个暴君爹!
“云……”
“孩儿拜见父王。”
云荭两字到了嘴边,被云荭生生吞咽回肚子里。
商云荭直到十岁,才有了真正的名字。
这会儿的她,连名字都没有。
左右,王宫里只有一位公主。
侍者臣子们都喊公主殿下。
唯一一个能叫名字的,喊的是……
“小玩意儿,还活着呢。”
“……三两下能摔昏死的小玩意,生命力倒是顽强。”
嘲讽的话飘进云荭耳朵里。
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乍一听到性感好听的男音,又抖了抖。
些许恐惧从心头升起,被云荭强硬地按下去。
原主对商君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想要靠近自己的父王,时不时地,便控制不住自己,做各种各样小孩才会做的玩意儿讨好商君。
另一头。
她又无比害怕商君的残佞手段。
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云荭站直身体。
暗戳戳打量着桌案后,身子斜倚的俊美男人。
上回情况太紧急,她没看仔细。
不同于上回的繁复王袍,这会儿,商君只穿了件松散宽敞的玄色外袍。
赤红的腰带松垮束在男人精瘦的腰间,他上半身衣扣并未系紧,半敞的衣衫下,是男人坚实的肌肉。
流畅的肌肉线条仿佛是上帝亲自画出来的,隐含着蓬勃张力。
他懒散坐着,由于喝了酒的缘故,一双凛冽的凤目透出了些许迷离。
却依旧带着睥睨天下的姿态。
眉目间的冷冽暴戾,被酒气渲染的越发明显。
殿中的侍人,被大王身上散出来的暴戾气场吓得胆战心惊。
全都低头垂手站在墙根儿。
心里头替这位倒霉的公主殿下捏了把冷汗。
偏在商君最生气的时候,被想了起来。
只怕……王宫里唯一的公主殿下活不过今天了。
“寡人问你,最近两日怎么不见人?”
商君的问话,语气冷沉沉,锋锐而疏狂。
这个男人,不管说话做事,再狂傲暴戾,都给人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云荭感觉,自己身上落了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她口干地咽了咽唾沫。
感知到了话中,隐藏的危险。
原来的云荭,像是个小跟屁虫,三天两头的送东西给商君。
虽然,每回都会被连人带东西丢出寝宫。
这位公主殿下依旧乐此不疲,屡败屡战。
换了云荭,才不会干这种上赶不讨好的傻事。
她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儿。
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却盈满了笑。
小孩儿的笑甜美干净,像是朵充满了活力的向阳花。
“父王,主要是孩儿在给您准备大惊喜呢。”
“所以,最近有点忙啦。”
“大惊喜?”
商君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云荭。
他的那双眸子仿佛是染了凶兽的锐利和杀意。
天生就似是一柄开了锋的刀。
只是轻飘飘的看上云荭一眼,就令人脚底生寒。
脖颈间,似乎被横了利刃。
寒气入体。
“是的呢。”
云荭仰着小脸儿,继续扯开无辜的笑容。
她的眼神里纯粹至极,没掺和任何的情绪。
往向商君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孺慕和崇敬。
商君深邃的眼眸盯着云荭看了一会儿。
波澜不惊地移开眼。
故自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捏了柄匕首,一块块地往自己嘴里送烤肉。
桌案上,架了一整套烤全羊。
羊肉被烤得恰到好处。
金黄的肉皮泛着油光,缕缕烤肉香味儿,不停飘进云荭鼻子里。
云荭馋馋的眼神顺着飘了过去。
商朝能吃的东西不多。
达官贵人们多以肉食为主,偶尔会吃些蔬菜。
每顿必要喝酒。
至于商朝的平民奴隶,那是根本吃不上肉的,平日里顶多一碗黄米饭。
云荭身为公主,能放到她面前的饭食不算差。
也是烤肉。
但他妈的,放到她面前的肉,跟放到商君面前的肉,简直天差地别!
云荭嗅着空气里漂浮的烤肉香味。
眼圈子都要红了。
这几日,她还以为,商朝的肉食就是这么难吃呢!
就是能吃进嘴里嚼下去的程度。
没想到,商君吃的烤肉,色、香、味俱全!
云荭咽了咽口水。
小眼神儿顺着商君翻飞的匕首,飘过来飘过去。
不自觉地,还往前走了两步。
“想吃?”
云荭小鸡啄米似的,重重点头。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渴望又期盼的瞧着商君。
商君薄凉的唇,轻轻勾起。
“过来。”
小崽子得了圣旨,欢天喜地地跑到他身边。
越到近前,云荭闻到的烤肉香味就越重。
她本来就没吃饭,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匕首,递到云荭面前。
“……割一盘儿。”
云荭眼睛更亮了。
开开心心接过匕首,端起旁边的青桐盘,奋力在烤全羊上割肉。
匕首割进肉里,炙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片落进青铜盘。
云荭心情大好,美滋滋的想:这个暴君爹人还可以嘛,也不是无可救药。
她胳膊短力气小。
费了好大的劲才割出满满一盘子羊肉,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
淡然地接过了那盘羊肉。
“刀功太差。”
“不光人丑,脑袋笨,还没力气,搬木头都没人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