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翎川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说实话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毕竟亲眼看到那辆失控的大卡车朝自己冲过来,而自己也切身体会到了那种身体被碾碎的痛。
可他不一会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够再次清醒,他撑着身体想起来却被大脑突如其来的痛楚抽干了力气,只能躺在吱吱作响的狭窄木床上大口的呼吸,像条濒死的鱼。
慢慢消化了原身的记忆,傅翎川想还不如直接死了重新投胎。
原身傅翎川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父亲叫傅二柱,他阿爹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阿父不久就另娶了一个姓顾的女人,顾氏和他阿父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哥儿,儿子叫傅翎泉,比原身小两岁,今年十八,小哥儿叫傅翎溪,十四。他那后娘是个精明人,进门来不但没虐待他反而待他比那亲生的也不差,赚足了周围邻居的好人缘,原身也觉得他那后娘待他好,长大后不但将去学堂的机会让给了他弟弟,还在他后娘三言两语的撩拨下心甘情愿的去镇上干那每年都要累死几个人的差事。而他能够穿越过来,就是因为原身在回家的路上太累而晕倒,在寒冬的路上整整冻了一晚给活活冻死了,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才抬回去。
本来都没气了,傅翎川穿越过来才没有被葬了。
傅翎川叹了口气,刚想叫人门就吱呀一声响了。
进来的人手里端了个冒热气的碗,初冬的天了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还是打满补丁的。看见他醒了眼里闪过惊讶和恐惧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那人跛着脚走过来,在傅翎川的注视下跪在了床旁,手里捧着碗。
傅翎川看见他才想起来在原身记忆里那个专门供他出气的夫郎。
这个世界有个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性别,叫做“哥儿”,哥儿能生子,却不易受孕,力气也小,不被人所喜,一般人家都不想娶个哥儿。
原身二十了,顾氏眼看拖不下去了,就花了几百文钱给他买了个跛了脚的哥儿当夫郎。
原身每天干着高强度的工作却找不到发泄口,慢慢的就有一点心理问题,每天放工回来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虐打这个哥儿了。
傅翎川伸手接过碗,碗里是一点精米混了大半糙米煮的粥,不多,但对这具身体有极大的诱惑力。
他一边喝着粥,一边悄悄打量这个小夫郎。
跪在地上就那么一点,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此时正低着头看不见脸。他想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寻一下却发现原身似乎从没正视过他以至于记忆里只有那个被打的瑟瑟发抖却一声不吭的身影。
傅翎川收回视线喝完碗里的半碗粥,“告诉阿父和小娘,我今天不能去镇上上工了。”
那个身影点了点头接过碗就出去了。
傅翎川没力气只能又躺回床上,心里暗暗发愁。这具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整过来,原身父母见他没用了肯定不会管他,难道自己要躺在这里等死?虽说刚醒来哪会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可是现在活过来了自己也是没有勇气死的。
外面日头正好,估计快晌午了,原身的爹娘却看都不来看他这个儿子,估计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连戏都不屑于演了。
半碗粥下肚其实并没有什么饱腹感反而让他更饿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如果傅翎川知道他那小夫郎因为给自己送了半碗粥而被原身后娘打了一顿还不让他吃饭后会作何感想。
温雅想起自己昨日在门口听见的话就觉得可笑,这家人可个个都是冷漠又狠毒的主,那对夫妻听到大夫说傅翎川这辈子都不能下地后就放弃了这个以前处处讨好的儿子,连大夫开的药都没舍得花那一两银子买来。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毕竟他只是个买来的,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一碗粥也还了他的救命恩了。
温雅刚被买来哪会什么事也不会做,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油桶,被顾氏好一顿打,傅翎川随口劝了几句才免得他被打死。
温雅望了望傅翎川待的那个房间,又接着忙自己手里的活计了。
傅翎川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能够下床了,期间只有小夫郎每天来送一碗粥才不至于让他饿死。原身爹娘更是连面都没露过,看来是真准备放弃这个儿子了,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傅翎川讽刺一笑,要是原身知道不知会不会感到心寒。
他起身在屋里转了一转,其实没啥好转的,破败的屋子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石头砌成的墙时不时透风,这一点他在床上躺的深有所感。
打开门出去,是一个杂乱的院子,院子西南一角有个草棚,里面有几只老母鸡,北面是堂屋,里面隔了一间房是供原身父母住,东面是原身两个弟弟的屋子,也隔了起来,一大一小,大的是傅翎泉的,小的是傅翎溪的,看起来都比原身的屋子宽大亮堂,原身的屋子在西面,旁边就是茅房,幸亏是冬天气味不大,还不至于让人受不了。
南面是个篱笆,前面延伸了一条小路,小夫郎正端着衣服回来。
傅翎川看了看他冻的通红的手。
周围一片都是人家,屋子也都差不多,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叫做青沂村,坐落于山脚,抛开偏僻不说,还十分的穷,傅翎川想,真是个山沟啊。
他经过三天的修整,身体没好多少,心态好了不少,不再像刚来哪会想去死。
眼下情况虽然不好,这白捡的命却不能辜负,当务之急是弄一笔钱,然后与原身父母分家。
他可不想认这样的父母。
这么想着,小夫郎也走到了跟前,正蹙着眉看他,他有些疑惑不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堵在门口,他往旁边一让,小夫郎一手打开篱笆门进来了,看也没看他。
他正关上篱笆准备去做饭那屋找点吃的,就听见原身后娘骂骂嘞嘞的声音。
“你个小贱人,洗个衣服洗了一上午,可懒死你吧,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衣服晾上去做饭,你公公还饿着呢!”她骂着骂着看到傅翎川站在门口,眼骨碌一转瞅着傅翎川说道,“翎川醒了,身子还爽利?”说完不忘踢了温雅一脚,“快滚去做饭。”
傅翎川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这一番动作十分不情愿的开口叫了声“小娘”
“我和你爹这几日正忙呢,也没去看你,家里的余钱都让你弟弟拿走了,说是与他那几个同窗去赏梅,赶巧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连给你买几付药的钱都没有。”说完她又恨恨地瞪了一眼温雅,“都怪当初买下这个小贱蹄子,光知道吃也不干活,早知道就该让那人贩子把他卖到小倌馆里。”
傅翎川听她这话,眉毛一挑,这是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有钱让自己亲生儿子附庸风雅却没钱救他,还把过错往小夫郎身上引。不过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要是原主听到她这一番话指不定真会把气往小夫郎身上撒,毕竟原主这么多年已经被顾氏洗脑了,认为他那个二弟哪哪都好。
傅翎川不欲与她多加交谈,便说道,“小娘,我有些饿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
顾氏看他一脸憔悴,也没再和他闲谈“哎,那小贱人去做饭了,等会就能吃了。”
傅翎川瞅了瞅那个半露天的厨房,小夫郎一手在锅里翻炒着,一手不忘添些柴火,手还是红彤彤的,还有些肿。
他依然没说什么,抬脚往堂屋走。
说实话,他对这个小夫郎除了有些同情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方面的想法了,毕竟他虽然没有喜欢过女人,但也一直坚信自己笔直笔直的,再说小夫郎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性格唯唯诺诺的也不是很讨喜。
而且同情归同情,他现在身上有原身留下的烂摊子,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管别人。
他正想着,温雅端了个碟子过来,碟子里看起来应该是炒的白菜,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份量。
主食是几个黑糊糊的馒头,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吃起来口感不太好,咽下去的时候划的嗓子难受的很,傅翎川上辈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这种东西别说吃了,就是见也没见过,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为了不饿死也只能吃。
勉强吃了一个黑馒头,又喝了几口温水才缓解了嗓子的不适。
夫郎是不能上桌的,所以等他们都吃完温雅才能吃,傅翎川想菜都没有了,小夫郎该吃些什么?他装作不经意的瞅了一眼厨房,温雅坐在平时烧火的矮小木墩上,手里捧着一块黑馒头正慢吞吞吃着,脸上不再是平时的面无表情,仔细看能看到面色柔和了些,等他啃完整块馒头,傅翎川才惊觉自己竟看入了迷。
他想了想刚才看到的小夫郎的那张脸,面色蜡黄,脸上甚至还有一块灰,应该是不小心抹上的,看起来有点可爱……
傅翎川摇摇头不再想,还是想办法赚点钱吧,等身子再好一点可以去山上转转。这么想着,他又看了一眼温雅,头进了自己的屋子。
温雅在傅翎川往这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想是不是又要打自己出气了,可是等了一会那人也只是一直盯着自己,说来那人从醒来就有些奇怪,不但没再打过自己连骂都不骂自己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不过这样挺好的,毕竟冬天了,本来自己的腿就已经好不了了,再添些别的伤说不定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是夏天被卖到这里的,腿不好所以比其他小哥儿都便宜,顾氏舍不得花钱,可傅翎川又到了娶妻的时候,顾氏就花了几百个钱买下了他,他原本以为终于逃离了狼窝,可没想到这里的日子更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十几亩田全靠他一个人,农忙的时候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还要忍受傅翎川时不时的毒打。
有时候想着死了也就解脱了,可还是不敢,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偶尔的糙米粥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