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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似乎有能让人消气的神秘能力。换作是别人,谁敢这么拉他一下,他铁定把那个人掐着脖子按进水里。

但不知怎么的,看见沈歧的时候,他总是一瞬过后就不再生气了——如果不是没有在里面看见红色,许昼甚至会怀疑对方给自己下达了某种心理暗示。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在表面上装出愤怒的神情,不然会显得自己很丢人。

沈歧没有立刻回答。他探出手去,抓住了挂在架子上厚重的浴巾。

许昼看着他,他反而移开了目光。尽管他的神态十分坦然,但许昼还是从中看出了些许不自然。

好半天,沈歧才说:“拿着。”

他把浴巾丢给许昼。

许昼更莫名其妙了:“你干什么?”

“披上,”沈歧轻轻蹙着眉,“不然会生病。血族在新生的第一年里都很脆弱。”

“……”许昼看了看整个人泡在冷水里的他,又感受了一下从窗口涌进来的热浪,有理由怀疑他是在看不起自己的身体素质。

“人死了还会感冒?”他难以理解。

沈歧认真回答:“血族不完全是死亡生物。”

“也对。”许昼若有所思地点头,慢慢说,“血族还会受伤呢。”

他把浴巾拈了起来,准确地扔到了沈歧头上:“对吧?”

眼前一片黑的沈歧:“……”

对方的异常表现让许昼决定,不管是他真有问题还是自己的鼻子真有问题,总之先诈他一下。

“别装了。”他把声线压得很冷,“我在客厅里就能闻到——你觉得把伤口泡在水里我就发现不了是吗?”

在许昼看不见的地方,沈歧在黑暗中睁开眼,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他果然发现了。

不过沈歧并没有因此惊慌。

因为……他的头还被蒙着。许昼似乎认定他是身上什么地方出现了伤口。

许昼感觉自己终于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中占据了上风,挽回了他刚才不小心摔进浴池里、还淋湿了翅膀时丢掉的全部脸面。他得意洋洋地坐在边沿上,挪到了沈歧旁边,把蒙着头的这位整个人转了一圈——

背上仍旧是干净、冰凉的皮肤,缺少血色的苍白着,一眼就能看出没有任何伤口。

许昼:“……”

许昼:“你……真没受伤?”

奇了怪了。他心道。

那沈歧在这里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是想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解决男性的生理……呃,应该不太可能。

沈歧把浴巾掀了下来,重新塞到了一脸怀疑人生的许昼怀里。“没有——是不是血袋破了。”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血袋没破。”许昼充满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沈歧忽然弯了弯嘴角。

许昼抬起眼来,看着他。

半天,他略微不耐烦地开口道:“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就是担心你突然死了,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你们那位亲王抓去处决。”

沈歧还是笑了。

许昼跟着冷笑了一声,把目光挪开了。

他坐在浴池的边沿上,用脚尖轻轻触碰着水面,一时间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天,许昼开口道:“问你个问题。”

他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句话问出来:“你搞定你们那位亲王之后,准备干什么?自己去当亲王?”

许昼问得很拐弯抹角,但沈歧还是听出来了。他是想问自己什么时候会走。

“在你成为一名合格的血族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他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是事实。

那就是要走了。许昼想,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答非所问。

“还有一件事。”他攥着自己冰凉的手心,又问,“总长先生有没有给你递消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我爸妈?我可以不和他们说话,过去看一眼就行——”

“没有。”沈歧说,垂了垂眼,又说,“再等等吧。最近不安全。”

“噢。”许昼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沈歧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他无可奈何地哄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虽然这是必然的。

这个问题就好比“人能不能不死一样”,只会有一个回答。

每个新生的血族都会有害怕孤独的烦恼。他想许昼也不例外。

但许昼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浴室。

一丝凉意破开了热浪,紧紧地贴在他的背后。

-

许昼越来越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因为他真的感冒了,在泡了半个小时凉水之后。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面泡半个小时。

而沈歧什么事都没有,没受伤没流血,更没有像他一样,发烧发到30度——比正常体温高出了3度。

许昼第一次知道,原来血族也会生病。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和疾病这种东西沾不上边。

人一生病就容易胡思乱想,各种有的没的一窝蜂地往脑海里钻,昏昏沉沉的时候从生到死都想了个遍。

一想到血族的寿命有几千年那么长,自己假如真的只剩一个人,那得多无聊——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又想到沈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副还把他当人类看待、认为融入人类世界才是最正确选择的态度。

越想越生气。

感冒来势汹汹,一病就病了四五天,一转眼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

“今天学校开学。”沈歧已经提醒过他好几次了,“我送你过去。”

“开学”这两个字简直刻在了许昼的dna里,他一听到就条件反射地喊道:“我不……”

随即又想起自己好像不是去上学的,只能改口道:“我自己去就行。”

感冒还没好完,声音闷闷的。

“我送你去。”

“我自己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你的课表我拿了一份。下午在校门口等你。”

许昼:“……”

他败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坚持下去也不会坚持出个什么结果来。假如他非要自己去,那么沈歧一定会想办法抓住他,然后把他绑在车上送到学校去。

沈歧似乎很不放心,一再叮嘱他“安全第一,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用保护自己的身份”。毕竟再脆弱的血族,自保能力也比赤手空拳的人类强很多,大概是因为这个,沈歧最终才答应给他初拥。

但在不必要的时候,保护身份才是首要的。

许昼并不担心自己不能假扮一个普通的人类。

首先人类是不可能认得出血族的。其次,在大部分血族眼里,他们很难分辨人类和想要隐藏身份的同类,除非这名人类或是血族流了一定量的血。只有少数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存在,才能够仅凭外在分辨清楚——沈歧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进食,血族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保持一日三餐。他们只需要一次性饮用足够的血液,接下来的三天之内都可以不吃不喝。

当然他们也可以少量食用人类的食物,只是许昼现在还做不到。

总的来说,只要别流太多血、忽然把翅膀抖出来或者被抓去做体检,他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人类毫无二致,血族身份几乎不可能暴露。

许昼喝完他那杯血液之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两手空空地准备出门。

两手空空去学校是他的传统。

就在他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点书之类的东西,把自己和“许昼”区别开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了出来,轻且缓地覆上了他的胸口,停顿了几秒。

许昼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干什么!”

“你没有心跳。”沈歧收回了手,表情极为自然。

语气之坦荡,反而让许昼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咬了咬牙,严重怀疑对方是在捉弄自己:“非要让它现在就开始跳吗?!”

他一边为自己的过度反应生气,一边上了楼,随便拿了一本笔记本下来。

许昼并没有忘记自己回到学校的真实目的。他可不是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更不是为了好好学习。

他抓着笔记本慢慢下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接近他那位昔日的表面兄弟图辉、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时,忽然被叫住了:“许昼。”

“又怎么了?”

沈歧少见地皱着眉头,面前悬浮着银白色的屏幕。他说:“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你朋友。”

“陈郁?”许昼愣了一下,他就这么一个朋友,虽然沈歧可能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怎么了?”

对于曾经的许昼来说,上新闻等于上娱乐新闻,仅仅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毕竟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八卦的眼睛。

但陈郁和曾经的他不同,陈郁只是万千卡莱市民中最普通的那个。

他只可能会上……社会新闻。

沉眠八个月以后,许昼变得不再喜欢打开社交软件,也不再关注人类世界里形形色色的各类新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像人类了。

“有个人在市中心的公园里自杀了。”沈歧说,“那个人似乎是他的父亲。”

许昼刚找到被丢在沙发里的终端手环,闻言愣在了原地,手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绕着沙发脚滚了一圈。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手环,打开了终端。这条果然挂在社交平台热度趋势榜第一的位置。

[45岁男性在公园自杀身亡]

许昼难以置信地点开新闻报道。死者的脸部和姓名都打了马赛克,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陈郁失踪了一年多的父亲陈以平。

报道中写道,前天的早晨四点,监控探头拍到了陈以平独自一人来到公园、在树林里自杀身亡的全过程。在晨练的市民报警后,警方在附近的酒店里发现了他的行李和遗书。遗书中写到,他多年来一直饱受抑郁的折磨。

沈歧当然不认识陈以平,但除此之外,报道里还附上了对死者独子的采访。

采访画面没有打码,陈郁神色平静地回答记者的提问。他对着镜头,反复强调:“这是一起谋杀案,我希望……调查官可以彻查这件事。”

“可是探头拍下了……”

“记者小姐。”陈郁打断了她,“看看公园的地图你就明白了。”

记者还是一脸的茫然。

陈郁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高中到大学,成绩在年级上都是名列前茅。许昼曾经特别感谢这一点,因为他抄了对方不少作业。

所以他直接翻到了评论区,有人在那里贴出了公园地图,配文:好像是挺可疑的,这个公园里就一个摄像头,而且位置挺偏的……真有人心里想着死还能专门绕到摄像头面前自杀?

许昼慢慢地读完了这段文字。

他只觉得难以想象——陈郁该是以怎样的一种精神状态,如此平静地回答记者提问的?

两年前他父母离婚,他被一个人留在了卡莱,如果不是自己出手帮助他,他恐怕已经住进了地下贫民区。

然后唯一愿意帮助他的那个人死了。

然后他失踪已久的父亲也死了。

他该是以怎样的——

许昼猛地抬起头来,飞快地收起了手环,抬脚就准备朝门口走去。

然而却被一把拽住了。

“你要去哪里?”沈歧用那双冷色调的眼睛看着他。

许昼愣了一下,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忽然回过神来。

现在早就不是一年前了。

现在的他,只能靠从社交平台上,读到对方的消息。

他谁也不是。

“……我。”许昼有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大吵大闹,而是闭了闭眼,深呼吸:“我去学校。”

沈歧走过来,替他理好了被揉乱的头发,然后俯下身,抱了抱许昼。“人类的生命都很脆弱。”他低声说,“听话。”

许昼跟着他出门,上了车。一路无言。

这里离卡莱大学很近,空中交通也不存在堵车问题。

十五分钟后,沈歧就把车开到了教学楼附近。下车时他又说了一遍:“晚上来接你。”

许昼明显心不在焉:“知道了。”

-

送走许昼以后,沈歧把车开到了卡莱中心的地标建筑“圆塔”——一座100层高建筑——的地下停车场里。

谨慎起见,他最近不会长距离的使用瞬移,以埃文的多疑,他很可能会在葬礼事件之后对他们进行监视。

沈歧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使用了电梯,到达了建筑的顶层。验证指纹以后,他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接着,身形出现在了一层之隔的楼下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并不是空的。见他忽然出现,原本靠坐在座位上的人直接跳了起来,大惊小怪道:“你吓死我了!”

沈歧瞥了他一眼,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苏亿推了一下金丝边的眼镜,满怀期盼地朝沈歧背后看去,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之后,又失落地瘫回了座位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早。他们还要等一会才过来。”

“嗯。”沈歧平淡地回了一句。

苏亿说完之后,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如坐针毡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好半天,他眨了眨眼,开口道:“那什么,今晚要不要一起……”

“没空。”沈歧头也没抬地回道。

“……”回答的太快了,“为什么?”

“如果你想和南歌一起,”沈歧淡淡道,“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苏亿:“……”

苏亿:“你知道我叫不动她!”

沈歧:“我有事。”

“可怜可怜我吧——我追了她十八个月了!十八个月!”苏亿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振振有词,“我一个柔弱的人类!冒着生命危险和你们搅在一起!你说我图什么呢我!”

“别问我。”沈歧的回应依旧冷淡,“我晚上有事。”

苏亿大言不惭:“能有什么事!比你妹妹的终生大事还重要吗!”

又补上一句:“比拯救世界还重要吗!”

沈歧想了想:“接许昼放学。”

“…………”苏亿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算了,当我没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上幼儿园呢。”他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咕哝道,“人和人差距真他妈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快写完了,12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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