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保级(1 / 1)

“你说刚才,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确认安全后,薄传火嗖的一声破土而出,风骚站起。

巫瑾心虚点头。

那厢,薄传火已是笃定对面被自己吓跑,厌恶的掸去脸上灰尘:“底妆脱了没?”

薄传火肤色偏白,为了迎合时下流行的硬汉风格硬是涂深了一个色阶,刚才一头撞到地上,黑黑白白混合不均。

巫瑾诚恳点头:“脱妆了。”

薄传火只得用粗暴手法卸了仅剩的那层粉底。

两人从安全区出发,已是开场第七个小时。

片区分布与巫瑾的记忆别无二致。

从山顶俯瞰到的视野里——几十个片区至少呈现7种以上的地热梯度。从目前方位到河道,最稳妥的路径需要多绕4块坐标,途经6个低热区与一块安全区。

太阳升起时,蛰伏于地表的高温如同被恶魔唤醒。

沿途植物水分大量蒸发,此时还剩下230位选手,而a以上只可能有25人。

第九个小时,巫瑾再度察觉到脱水症状,从植物中蒸馏的水分业已用完,低热区内植被/干枯,很难再取得多余水源。

薄传火的脸色也开始沉肃。

他的储备水也不够用了。

“现在回安全区需要多久。”薄传火忽然开口。

巫瑾皱眉回答:“3个小时。”继而补充:“这里也是安全区。”

薄传火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

巫瑾示意他触碰土壤:“没有地热。植物枯萎是因为——空气是流动的。”

阳光在气流层与土壤之间不断反射,由于周围大量升温,即便是勉强能够通行的安全区区也宛若人间地狱。

日出之后,地图内已经没有了绝对安全的区域。

薄传火终于反应过来,看向巫瑾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究:“继续往河道走。”

安全区濒临消失。

极限高热环境下,扛起枪杆子淘汰对手、夺取水源成了唯一的选择。

巫瑾记得,卫时最后消失的方向也是河道。

此时他的状态相当不好。口腔内干燥枯竭,察觉不到一丝水分,心跳似乎在加速,脉搏却极其微弱。

热气灼烧他的视野,视线所及的丘陵里,枯枝砂砾如同一片荒漠。

河道就在前方,然而几乎在他与薄传火抵达的同一刻,右腕终端上的存活数字急剧减少。

84人。

寂静之中,猛烈的枪声从远处响起。

薄传火精神一震,架起冲/锋/枪就要横插一脚,却是被巫瑾骤然打断。

“等下!”巫瑾开口,声音因为炎热失水而显的略带虚弱,脑海中艰难运转。

短短五分钟内淘汰了将近8人。

枪声此起彼伏。如果资源足够,赛程只接近一半,多数选手都不会在这一刻做亡命之徒。

除非——资源消失,选手发觉赛程比想象中要更短,河岸的附近形式扭转,能逼迫所有选手进入交战的——

只有一种可能。

巫瑾终于找回了声调:“你听这个枪声,河道应该已经干涸了。”

薄传火微顿,少年的音色带一点沙哑,软软的像可怜兮兮的猫科幼兽。

他传达的讯息,却是两人都不愿看到的。

巫瑾推测的有理有据,稍一提点,薄传火也不难想到。

河道一旦干涸,水源只剩下唯一一种获取方式。

那厢,巫瑾已是迅速装上步/枪。

薄传火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顿:“你还能行不?”

少年的脸色比两小时前白了不止一个色阶,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脸颊有不自然的红晕。

薄传火甚至百分百肯定——此时节目组一定有镜头聚焦在巫瑾的脸上。

漂亮的小美人因为脆弱而格外吸引眼神流连。

薄传火换了一把火力凶猛的喷/子,出乎意料,巫瑾也在后面跟了上来。

“我看着东南。”巫瑾径直开口。

即使状态再差,他的手依然稳稳托着枪。

巫瑾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甚至能感觉到膝盖在微微打颤,非常明显的中暑标志。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整张地图中,自然资源消失,水源只能通过淘汰选手获取。

薄传火向他打了个信号,两人迅速向南面潜行突击。

满地枯枝之中,强烈的日光带着温度,近乎灼伤巫瑾的视野。眼前重复的枝干像是形成了星罗密布的怪圈,明明双脚还在麻木行走,视野一成不变。

二十米外,白杨树皮剥落,枯死的碎叶在踩下时发出轻微声响。

两声。

一近一远。

巫瑾的心脏猛烈一跳,身旁的薄传火动作一顿。

不是他的脚步。

两周的训练让巫瑾的肢体比思维更早做出条件反射,烈焰一般烧灼的子弹自杨树背后喷出——与左臂擦肩而过。

薄传火闪避的比他更快,在伏地的一瞬掏枪反击。

紧随而来的是巫瑾的火力。

七分钟,掩体背后两架银色救生舱弹出。

“能抢到人头,比刚才还能强点。”薄传火松了口气,大刺刺点评队友,一面迅速向前摸物资,紧接着报了一声粗口:“妈的,他们也没水。”

再回头时,薄传火眼神一顿。

巫瑾的情况比开火时更差,瞳孔因为中暑而微微涣散。没有经过体能训练的新手,在极端环境下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你——”薄传火看了眼腕表:“我给你开救生舱吧。”

巫瑾咬了咬下唇,轻微摇头:“还剩多少?”

“78个。”

巫瑾扛起枪,沉默的跟在了薄传火背后。

“还有,组队时限要到了。”

巫瑾恍惚的点了点头,诚恳开口:“谢了,比赛结束再……”

即便没什么体力,巫瑾还是向薄传火鞠了个躬,一如当年见到公司艺人前辈。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薄传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忽然把人叫住。

“枪。”他从身后抽出一把轻装机/枪,给出来时颇为肉痛,像是孔雀拔毛:“我记得,你复赛的时候用的是这个?”

巫瑾精神一振。

时间逐渐逼向正午。

十一点。存活46人。

十二点,存活35人。

巨石的阴影后,巫瑾不断喘息。

他的终端上,击杀数字已经跳到了3。

半小时前,他与一位e级选手不期而遇,消耗了全部体力和子弹才完成了绞杀。

还是相当不漂亮绞杀。

右颊的伤口裂开,手臂三处挂彩。

巫瑾低头,握枪的右手,十指没有一丝血色。极端失水使他最终陷入煎熬的疲乏——

意识混沌,耳鸣,幻觉。

每一秒都极有可能睡过去,又强硬的撑了过来。

如果昏迷,救生舱会当场弹出将他淘汰。

巫瑾并不知道,克洛森秀的导播室内,镜头已经转向他很久。

“很拼命。”应湘湘微叹:“好吧,接导播室通知。按照赛制,克洛森秀不会以任何渠道向选手提供场内援助,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

“在为选手投票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们的选择。终端上的红色按键,想必大家都非常熟悉。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随时离场。axel——”

解说axel破天荒的点了个头:“不算精彩的枪法,但是,很值得敬佩的选手。”

应湘湘终于露出了笑容。

弹幕内,数以万计的评论密密麻麻刷成一片。

克洛森秀的直播流量,破天荒经过一整夜还没有下落。镜头幕后,节目编导不断挑出评论高飘在辅屏幕。

“小巫我喜欢你啊啊啊啊啊!!!!!”

“小哥哥我等你出来qaq!看逃杀秀差点看哭是怎么回事!!不要硬撑好不好!!!担心你!!”

“给小巫比心!亲妈粉心疼到爆炸,乖啊,麻麻再外面等你,为你骄傲!”

axel咳嗽一声,在无数观众的反抗中将镜头强制移开:“让我们再看看魏衍选手的情况,不出意外,现在所有的水源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等,魏衍被狙了?魏衍怎么被狙了?!!”

河岸北侧,阴在草垛里的薄传火正在开镜侦查,一面向粉丝直播:“宝贝们,只剩29个人了。等我出来之后,那个,能不能在直播间刷一波大宝剑——”

他蓦然一顿,声音如同被人掐住。

瞄准镜中,魏衍被人一枪打在右臂。

受没受伤不知道,看他的表情——魏衍多数时候没有表情,此时薄传火却生生看出了恐惧、茫然、不可置信。

他这是看到了谁——

这破表情,就跟老仇人从坟里爬出来找他一样……

山后。

卫时关了镜,身后草地滚烫如火海,也不知他为何还能稳稳当当站着。

直到红毛一跳一跳的窜了上来:“卫哥这草贼烫——”

两人甫一靠近,终端开始警报嗡鸣。

四小时组队时限已过,系统将强制要求选手开战,不死不休。

“上来做什么。”卫时看红毛的眼神,已经和看救生舱没有两样。

“刚才和白月光那谁,用拳头干了一场,真他娘的爽!”红毛高高兴兴会和:“上来是因为……卫哥,那啥,你那个小巫选手真不用帮忙?看着挺可怜的,我这不怕您没看到……”

卫时嗯了一声,快速装弹入膛:“我在看着。”

红毛惊了。

卫哥在看着?不愧是卫哥,对小情人也狠得下心——

眼见着终端进入红色警报,他慌不迭开口:“卫哥别用喷子,我这贼喜欢狙,您给我一狙就成——”

卫时丝毫不为废话所动,手速飞快。

碰的一声,红毛化作救生舱,顺着山坡滴溜溜滚了下去。

还剩28人存活。

卫时站在山峰,灼热的风裹挟着地温周旋如炼狱。

他的体温却始终没有上升。在他的脚下,被剥去电池的剧组摄像机直直闷在地上。

卫时没有开镜,微微眯起的瞳孔中,视线锁在河岸旁一处石块掩体。

26人。

25人。

代表保级的“25”像一个讯号,枪声甫一结束,石块后银色救生舱应声弹出。

卫时终于移开目光。

还剩24人。

卫时换了一把枪,烈烈山风如焰腾起。

日光照耀在山顶,被温度扭曲的空气中几乎见不到人影,只能看到光与光的焦点,在距离太阳最近的折角汇集——

卫时就站在那里。

沉寂之中,撤去消/音/器的枪声悍然响起。

24人。

15人。

山下,薄传火已是意识到不对,迅速关掉摄像。

按照他的推测,比赛至少还要拉锯两小时——选手不可能淘汰的这么快。

然而腕表上的数字还在迅速下降——

“卧槽!”

薄传火一个闪躲,他面前的掩体四散炸开,下一枪被直击要害——

薄传火淘汰。

存活,2人。

轰鸣如礼炮的音乐在半空响起,守在场外的剧组人员一愣:“结束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冠军谁啊——不是说还有几小时……”

“魏衍。”冲进来的摄像回答:“赶紧的,把人都接出来。”

那剧务点了点头,果然在意料之中。他赶忙调整镜头追踪魏衍,紧接着噗嗤一笑:“魏选手怎么看上去不知所措的?又不是第一次比赛,哪有冠军还害羞的……”

屏幕中,直升机轰鸣降落,一堆摄像围上采访。

魏衍依然沉默,许久才对着镜头开口。

看口型,他似乎只说了一句话。

“不是我,我没有开枪。”

@

场外。

救生舱相继被抬出。

“医疗队?医疗队到了没?pd刚催了,小巫可能状态不好——还有五分钟?怎么回事?!”

开舱的一刻,喧哗声从四处涌来。

“哎这位选手,先去后面体检,医疗队——不对医疗队还没到——”

刺眼的阳光从紧闭的双眼透入。

巫瑾意识昏沉,睫毛动了动,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双手覆在了他的眉眼上,光线带来的杂乱波长终于消失,意识深处回复平静。

有人握住他的手。

“呼吸28,脉搏146,重度脱水。”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水给我。300ml,半小时一次,防止过渡水合,到2.2升为止。”

“还有葡萄糖。”

微凉的掌心覆盖在巫瑾的手上,输液针刺入的一瞬巫瑾忽然动了动。

少年双眼紧闭,白如透明的脸颊上,漂亮的五官微微皱起,漂亮的薄唇毫无血色,意识不安像被遗弃的动物。

“卫……”他似有所觉,在梦魇中挣扎着开口。

“嗯,我在。”

男人轻而易举把人按下,虎口内收,巫瑾失去血色的左手被微凉带枪茧的掌心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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