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地铁人满为患,加完班的上班族和学生挤占了车厢大半空间，只稍稍好于上下班高峰时期,江舟雪他们几个自然是没找到座位，几个人便站着闲聊。
林森森扒拉着拉环，身体七歪八扭的，没个站相的在江舟雪边上晃荡，“宝宝，我差点以为你今天又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怎么会？”
“放学时候看你还在和黎岸风讲题目。”林森森回忆着之前的场景，两个人坐得本来就近，一讲题便更近了，虽然两个人视线都在题目上面，可她总觉得怪，哪里怪又说不太上来，可能是没见过黎岸风好好学习。
“就耽误了三分钟吧。”本来她也有掐着时间,当时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她可不想再被困在学校里一次了。
林森森还在抒发着不满，“你居然从高一开始讲，不怕累吗,他会做题吗？是不是每题都要问你？”
主要是对黎岸风不满，问高一的题目,也就江舟雪人耐心才给他慢慢讲。
江舟雪打趣道：“他还挺认真的啊，比你认真。”
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但事实上也是这样，林森森她就不太爱思考，一直觉得她不适合理科，她自己也没个想法，家里让选理科就选了,然后数学学得她头疼。同桌在自己思考上面比林森森好多了，也愿意想，她教起来反而不怎么费力。
不出意外，林森森立刻便炸毛了，搭上江舟雪的肩膀，“你拿我和他比？我和他地位能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江舟雪边笑着边连连摆手。
“这周末出来玩？”林森森满脑子都是啥时候休息，休息去哪里玩。
江舟雪顿了会才说：“准备和同桌去图书馆，你们一起吗……”
课余时间讲得太慢，需要大块一点的时间和他理知识点，毕竟下次月考离得也不远，要及格还挺有难度的。
尹奚在旁边插了句嘴，“你还牺牲休息时间？”
在他眼里，一般得是像他们这样玩得好的才会连休息日都让出来，叶开对他就是这样，换班上其他人，叶开肯定懒得管。
江舟雪之前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反应，“也不是很牺牲，我也可以写作业啊。”
林森森夸张地捧着心口，“宝宝，麻麻好担心你以后吃亏啊！”
江舟雪佯装嫌弃的推了林森森一把，“森森你可快够了吧。”
整天就是觉得她将来要被人欺负，要被人刁难，这些事她并没有很在意的，也不认为是吃亏。
叶开抽掉耳机，“那一起去图书馆吧。”
“啊……”林森森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她不想去。
江舟雪挑眉，“你期中考试错题糊清楚了吗？”
“没有……”耷拉着脑袋，瞬间泄气。
周日除了季梨要上家教课不在，他们一圈人都到了图书馆，尹奚和林森森路上还在双人打手游，两个人像是被迫出来补习的。
和同桌约的是图书馆大门口见，因为林森森出门晚了一点，所以她迟到了五分钟。
颀长瘦削的身影笔直站在市立图书馆的门口，第一次看到他穿校服以外的衣服，烟灰色的毛呢长外套，露出一点里面的黑色毛衣，见到她手微动了下，随后视线也不看过来，往她旁边看，最后变成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迟到五分钟，也不用摆这么臭脸吧……
江舟雪嘴部活动几下，走到他旁边，手指点着他的方向，向其他几位友人介绍，“我们班的，黎岸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负责帮同桌自我介绍，大概是他一看就不会自我介绍的样子。
不负所望，黎岸风一声不吭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还是尹奚会热场，笑嘻嘻自我介绍，“我是你们隔壁班的，尹奚，他是叶开，年级第一，年级第一！”指着叶开的时候特别大声的强调了两次。
叶开只是冲黎岸风点点头。
五个人正好在自习室霸占掉一张桌子，黎岸风坐在她左边，林森森坐右边，她对面是叶开，叶开旁边是尹奚。
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限制实际上比学校差不了多少，不过他们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只能尽可能低声讲题。
江舟雪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公式表，她声音很轻，“我整理了一份公式，你现在不会可以看看，但是之后还是要背下来。”
公式表上有不同的符号标注了使用频率，还有常用变型也都写了出来，第二页还附上了部分证明步骤。
黎岸风接了过去，他确实不爱背公式，证明题也很烦躁，只喜欢做算数。
江舟雪对着林森森消耗掉大量精力，她一向不求甚解，江舟雪花的工夫便多些，不让她蒙混过关。
对面的尹奚则是写一会题目开一会小差，被叶开撞一下胳膊才回神。
江舟雪自己作业写得快，基本思路没怎么中断，写完后便开始背单词，适合碎片时间记忆，方便她看看两边进展。
同桌不怎么主动，埋头做题，做不出也不像在学校里问一下她。
还在生气她迟到了？
江舟雪笔尖轻点，“这题做错了，重做。”
好家伙，把卷子一收直接不写了，拿了英语阅读和手机出来。
江舟雪还是好脾气，耐着性子说：“英语，语文偏积累了，先好好增加阅读量吧，这两门我应该帮不了多少。”
黎岸风斜了她眼，没出声，手上的笔转动几下，又埋下头。
“英语看剧也可以，就是只看英语字幕，看情景剧都可以。不要看带中文字幕的。”叶开低声建议。
他正在变声期，声音低哑，磨砂似的。
江舟雪看黎岸风一点都不领情，想戳戳他，又不好戳，便一脸不高兴的望着他，他被看得烦了，侧过身去。
“你又在做竞赛题！”尹奚看着叶开桌面摊开的习题小声惊呼。
“嗯。”
江舟雪见同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也把注意力放到别处，“要参加省竞赛？”
“嗯。”
叶开拿了张试卷递过去，“想做吗？”
“做一题试试吧。”她很少做竞赛类题目，没想过走这条路，不过偶尔看一下也无妨。
竞赛大题做起来比平时作业麻烦许多，她草稿纸写了大半张去，还没演算完毕，还是做太少了，没适应竞赛题的思路。
叶开看她频频皱眉，准备点拨一下，便看到她被旁边人用笔戳了戳手背，她放下笔，全当之前事情没发生过似的转过去看他手上题目，“嗯？”
江舟雪扫了眼他解题步骤，“做对了呀。”
倒是默默又回去做数学了，是刚才他做错了让他重做的那题。
黎岸风几番欲言又止，嘴巴就是张不开。
“怎么了？”江舟雪没理解他戳自己的意图。
“没。”终是开不了口。
江舟雪思路被打断了会，看了十几秒草稿纸才找回来，跟着思路往下解题，倒也解开了。
到了中午林森森吵着想回家，图书馆周围没好吃的，她不大乐意，大家便结束了一上午的学习，饥肠辘辘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江舟雪他们四个同方向，黎岸风坐另一条线，出了图书馆一个人健步如飞，也不告别一下，便消失在人海。
四个人上了车，林森森往江舟雪肩膀一靠，开始吐槽，“大好周末，高强度学习，真开心。”林森森真的“脸上写满了开心.jpg”。
江舟雪随手拨弄着林森森的头发，懒得回她。
“宝宝，你不会喜欢他吧？”林森森埋在江舟雪肩膀幽幽地书。
江舟雪觉得好笑，“你说什么呢？”
“对他太好了，干嘛啊，他又不领情。”完全把江舟雪当工具人一样，没一点温度。
“大家同学啊。”一个班的，又是同桌，人也不坏。
“你要是被他欺负一定和我们说。”林森森直接把叶开和尹奚也算了进去。
“还能怎么被欺负？”江舟雪没当回事。
今天她已经觉得江舟雪被欺负到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欺负！”
“嗯。”江舟雪随口应下。
“准备辅导多久？”
“他问多久就多久吧，可能他达到清姐要求就又不想学了。”
同桌开始学习的契机就是请家长事件，他可能还是怕自己爸爸吧。
“不会觉得自己白费功夫吗？”尹奚问得其实不大好意思，希望叶开别这么想他。
江舟雪一派阳光灿烂，好露出个笑，“我也没什么损失，看着人进步挺开心的，收获了开心呀！”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单纯宝宝？”林森森在江舟雪腰上戳了好几下，奈何衣服穿得厚，她一点没被呵到痒。
江舟雪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单纯，她只是比较简单，可能道德包袱有点重，自我约束强，况且教一下同桌她又不会少块肉，同桌看起来学习习惯也不是很差，把课补一下之后她费不了多少力气。
同窗一场，也是缘分。
“叶开是不是准备走数竞路啊？”江舟雪不太知道隔壁班具体情况。
叶开否认，“没有，还是高考。”
“咦？”
“不想读数学系而已。”
“那准备学什么？”她还以为叶开一定会读那些特别难的专业学科。
“建筑，你呢？”
“医科吧。”其实她也没有想好，暂时有这么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你们连大学学什么都想好了？”林森森听着他们的对话无端焦虑起来，“我啥都没想好。”
站在她们座位前面的尹奚也跟着感慨，“我也是，我可能要搞特长曲线救国了。”
林森森问道：“就你？什么特长？手特长还是脚特长？”
尹奚伸出食指在林森森面前摆了摆，“声乐，想不到吧！”
林森森做了个怪表情，又把话题带回自己身上，“我感觉我除了英语还可以之外，一无所长。”
没有目标，没有梦想，得过且过。
“不，你还有钞能力。”尹奚食指与拇指摩擦着，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林森森对尹奚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许多年后江舟雪回忆起高中，最先想起来的总是他们几个，当时无忧无虑，随意闲聊，后来便是各自选了各自的路，也是散落在各地了，就剩季梨和她还在，人生际遇大抵就是这么一段段，没想到她和同桌才是走得最久的……
一辈子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