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身红衣、表面故作淡定的殷尤实则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拉着沈幼清直接回去拜堂,管它这些个繁冗礼仪。
但是这天只会有一次,殷尤又不想沈幼清留下遗憾,只得压下急躁耐心的等着时辰。
盼了许久的日子终于到来,殷尤眉眼难得的温柔起来,身边围着的人见状也大着胆子笑闹着,街巷间尽是欢声笑语,洋溢着喜气。
殷尤几乎望眼欲穿,终于见沈幼清被婢女引着出了房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一身嫁衣,虽然盖着喜帕不能看到面容,但殷尤只是看着她的身影,就觉得沈幼清比他今生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丽,轻易惹他心动。
那身嫁衣、只为他而穿的嫁衣,奇迹般的让殷尤安下心来,往日升高位握重权所带来的喜悦忽然都不及此刻亲眼看着沈幼清向他走来。
凤冠有些沉重,沈幼清又被盖着眼,这些程序沈幼清迷迷糊糊又不晓得,干脆放空思绪只跟着婢女和喜婆的指示走。
冷不丁感觉到自己搭着婢女的手忽然换了另一只手托着,沈幼清原本没在意,以为到了下一个流程,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用指尖轻轻地划过,掌心传来了一些痒意。
沈幼清透着红盖头低头去瞧,隐隐看出身旁的人穿着的是与自己一般颜色的红衣,身边之人是谁不言而喻,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浅浅笑开。
殷尤还真是的……表面装得一本正经,私底下小动作一套一套的。
殷尤紧紧拉着她的手,引着她上了轿子,沈幼清在轿中坐好后他还有些不舍,握着她的手不想放开。
为着这一天,他煎熬了好久,只觉得沈幼清不在他眼前的日子,每一刻都让他相思成疾。
就连如今沈幼清待在轿子里的短暂时间,他都认为是一场难熬的离分。
轿子外不知谁在念着贺词:
百世执手情深重,年华历历情相连……
殷尤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沈幼清端坐轿子中,察觉到殷尤此刻心情不似平常,但她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凭着感觉同殷尤十指紧扣。
外面有人小声提醒着殷尤该松手了。
司仪刚刚的贺词还在耳边萦绕,由耳入心,在心尖徘徊着久不消散,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促使着殷尤开口,把缠在心头的话念了出来,声音低低近乎喃喃自语道:“同心相知……”
沈幼清顿了片刻,也不顾及之前听到的不能开口的叮嘱了,坐在轿中附和着他,开口吟诵出后半句贺词。
“相许终身。”
同心相知,相许终身。
是贺词,也是彼此的承诺。
殷尤终于笑开,松了手退出轿子。旁边的司仪看殷尤总算要准备下一项了,忙开口高声喊道:“起轿——”
鞭炮声惊起,锣鼓声声震天,唢呐欢快的奏出一曲百鸟朝凤。
花轿颠了三颠,轿夫抬着轿子热热闹闹朝着王府去。路上有笑着作势拦轿的,喜婆便也笑着递上喜糖,众人就簇拥着继续前行。
沈幼清坐在轿中,脑中想着方才殷尤黏人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明明之前说句喜欢都难得要命,近日却变得愈发缠人了,缠人还缠的坦荡自然。
一路上似乎还有了别的程序要走,或者是今日去王府的路上太多人来围观这场嫁娶,速度慢了,她只觉得这路程比起之前倒是遥远了许多。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沈幼清隐约听得外面司仪高声念着流程,听起来到了射箭一环。
她听得不大清楚,又有些好奇,便稍微往轿子一边凑了凑,隐约听见了天赐良缘和百年好合。
这般诚挚又充满美好祝愿的词,沈幼清听着便也觉得欢喜,多一人如此祝愿,她和殷尤似乎就能更加美满一些。
声音忽然大了一些,司仪似乎转身对着了轿子,沈幼清这下就能听清楚了,说的是:“三箭射轿门,射中娇妻芳心定乾坤……”
接着轿子门框就狠狠震了一下,沈幼清都能听到长箭没入实木的厚重声。
殷尤这一箭射了多大的力气啊……
射箭的力度足够大,就代表乾坤已定绝难修改。殷尤总是在这种旁人都没怎么注意的地方暗戳戳做一些小动作。
可以,这很殷尤了。
双方踢了轿门后,婢女掀开轿帘搀扶着沈幼清下轿,几乎是沈幼清刚下轿站稳,殷尤便接过她的手拉着她小心翼翼往前走。
他温声提示着沈幼清一步一步跨过马鞍,又将婢女递来的红绸塞到她手里,另一端紧紧牵在自己手里。
他们在一声又一声的贺词中并肩站在一起,伴着司仪高声吟诵的祝词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从春日桃花灼灼,走到夏至石榴花开似火,最后又一起走到冬日雪来。十二步,走遍一月又一年,岁岁身边挚爱相伴。
沈幼清手中红绸握的紧紧的,从下透过红盖头看到殷尤同样也紧紧地牵着红绸另一头,仿佛他们二人已经越过红绸十指相扣。
三叩首。
一叩天地赐他们三生石上姻缘结;
二叩日月予他们心意相通相执手;
三叩四季许他们寒暑朝暮共白首。
他们二人转身迎面站着,红绸似姻缘线一般将他们紧紧地缠在一起,二人中间虽然隔着喜帕,却似乎已经透过它看见了对方的眼睛,看见彼此嘴角含笑的模样。
他们在一声叠一声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中,庄重而虔诚的行了最后的叩首礼。
满堂的欢呼。
最后,随着司仪扬着嗓子喊道送入洞房,沈幼清便被引着离开正厅。
婚房更加热闹,沈幼清只知道喜婆一群人往身上撒了许多桂圆、百合和红枣等各种东西,一群人闹腾腾的走完了最后的流程才离开。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天色已晚,沈幼清又累又困,强撑着打哈欠的冲动坐在喜床上等着殷尤。
殷尤方才被拉着去了外面的喜宴和人应酬了,屋子里只有几个婢女静悄悄的站在角落里不出声,隐约能听到外面高声的欢庆声。
沈幼清安静的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地掀开喜帕一角,却没有撤掉,只是露出一点空隙好瞧外面,招了招手示意婢女走上前来。
婢女匆匆赶过去,弯身附耳认真的听沈幼清讲话。
外面殷尤只简单的应酬了一些宾客,他哪里有心思和一群人拉扯闲聊,满心都想去卧房好好看着沈幼清。
宾客也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见殷尤一颗心都已经飞远了,也不敢拦着他继续灌酒,于是殷尤顺理成章的先离开了喜宴,脚步匆匆往卧房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里守着新娘的婢女们见他来了后,便行了一礼赶紧知趣的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端庄坐着的沈幼清。
室内静谧至极,只有蜡烛偶尔传来的轻响,烛光摇曳,连带着气氛都暧昧旖旎起来。
殷尤明明有一副好酒量,方才饮得酒也不算多,然而此时醉意却发酵着涌上来,意识微醺。
他定了定神,朝着床边走去,拿过放在一旁的喜秤,轻轻地将遮盖住沈幼清面颊的喜帕挑开。
没了阻碍,入眼就是沈幼清抬头朝他笑,眸中碎碎星光一如既往。
床边的喜烛燃烧着,光影落在她脸上,把沈幼清眉眼含笑的姿态完完全全呈现在殷尤眼前。
无端的瑰艳和魅惑。
殷尤觉得喉间十分干涩,心脏悸动,得偿所愿的欢喜和满足齐齐涌上心头,竟令他难以开口再说一句话。
沈幼清也不开口催他,仍旧看着他笑着,端坐在那里等他自己缓过神来。
殷尤才反应过来,拿过托盘上的合卺酒递给沈幼清。
沈幼清一只手揽着红色宽袖摆,一只手接过杯盏。殷尤注意到她指甲上染了朱红寇丹,衬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指,分外好看,惹人忍不住想要牵着放在手里把玩。
他脑内闪过许多画面,手上动作不停,二人手臂交错,对着彼此饮尽手中交杯酒。
酒不醉人,但偏偏两人饮后都忍不住红了面颊,沈幼清眸中似乎都染了些微水雾。
殷尤还能稳住心神,礼节都做完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心跳得很快,紧张和欢喜一时来回在心尖跳动,冲动的欲望被死死克制。
殷尤逼着自己放缓动作,怕吓到沈幼清,他牵着她的手要往喜床边走,沈幼清晃了晃他手臂,殷尤便顺从的停下来回头看她,眼底深处隐约露着惊骇。
沈幼清拉着他走到圆桌前,上面撒的满满的红枣花生,还有一个食盒模样的盒子放在中间。
殷尤见状以为沈幼清饿了,内心松了一口气。刚刚沈幼清摇他袖子时,他慌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还以为……殷尤压下胡思乱想,乖巧顺从的跟着沈幼清坐在桌子旁,看着她用饭。
沈幼清却把托盘端给他,示意他自己打开盖子。
殷尤看着眼前的食盒,注意到食盒外面是墨笔印上的小画,一男一女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起来恩爱至极。
殷尤看着图画有些怔愣,他似有所感,犹豫着打开了食盒,沈幼清托腮看着。
里面是一碟红豆糕,松松软软,散发着清甜,上面还撒了细碎的花瓣。
殷尤看着红豆糕愣住,思绪忽然被拉着回到最初,沈幼清第一次给他送食物也是一盘红豆糕。
时光仿佛回到过去,场景变换,他们似乎又回到那天王府相遇。
殷尤听见沈幼清开口问他,声音比最初多了许多笑意。
“王爷,我做了相思红豆糕,您要吗?”
殷尤看着身边人的眼睛,似是对着第一次怂兮兮给他送东西的沈幼清,又似对着如今一身嫁衣笑看他的沈幼清,声音忽然有些低哑艰涩,“我很喜欢……”
“红豆糕很喜欢,但远不及喜欢你。”
当时我还不知道,你闹腾腾的出现在我身边,会让我爱上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
而我蠢笨,不久前才明了,至此以后,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不会有比喜欢你更喜欢的事情了。
沈幼清粲然一笑,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二人十指紧扣。
日月为鉴,天地证之,与子结发,白首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把这个作为结局,毕竟在阿晋相遇我们也不能上车哈哈哈,估计以后看到红豆糕我都会忍不住想到他们俩tvt,在这里祝愿两位新人此后恩爱共白首!
之后会有一些番外,我自己有一些想法,你们想看什么也可以告诉我,尽量让大家对这个故事没有遗憾。
好了,不啰嗦了,感谢宝贝儿们看到这里,爱你们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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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中婚礼流程参考百度,有改动和私设,还请不要考据qaq。
2、百世执手情深重,年华历历情相连--引用古代嫁娶司仪贺词。
三箭射轿门,射中娇妻芳心定乾坤--引用古代婚嫁射箭礼念词。
3、叩首以及之后各种念词、短语集百家之长并加以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