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1)

沈幼清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殷尤走到她身边,将她手里的酒坛拿走,轻轻嗅了一下味道,挑眉道:“沈姑娘还挺风雅,若不是在大白天的借酒消愁就更符合气氛了。”

沈幼清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恍惚,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殷尤不答话,唇凑到酒坛边轻抿了一口,低声道:“果然是青杏酒。”

接着,他扭头看向沈幼清,语气带了笑意,“你说的为了我好,我就来了。”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酒坛,听见里面酒水和坛子碰撞发出的清冽的响声,欢快正如他此刻心情。

“但是现在看来,我来了是对你好才是。”

殷尤说到“好”字的时候有些尴尬,似乎仍然有些耻于开口,但是想到之前默一和他说的,男子要适当地说些调·情的话拉近距离,不要憋着什么都不说,就硬是忍着羞耻说完了。

沈幼清一时心情起伏太大,也没注意到他此刻的“不正常”,满脑子都是殷尤竟然来了。

她结巴半天,在殷尤似笑非笑的视线下终于平静了下来,小声抱怨道:“那天你直接走了,我以为你要去秋祭呢……”

沈幼清还没等来答复,就瞥见殷尤还要对着酒坛喝酒,慌里慌张的抢了过来,“你不要动这个……”

殷尤看着酒坛,实在是很想喝几口为接下来的情况壮胆,解释道:“你不是知道我喝不醉吗?”

……可是这是我对着喝过的啊!

她不顾殷尤的不满,将那坛酒抱进怀里,再不想让殷尤碰一下。

殷尤只好放弃,心道自己就这么来也可以,于是走到她身边,却不去坐一旁的椅子,反而坐在沈幼清身后的桌子上,离她只有一点距离。

他道:“本王本来是打算不听某个连理由都不给的小骗子的话,直接去秋祭把功劳什么的都抢回来,能给顾钰找几个麻烦就找几个麻烦。”

沈幼清僵着身体不敢动,殷尤无声的笑了一下。

“……但是吧,仔细想想小骗子又不是小傻子,虽然行为迷惑了一些,但是却也亲口在光天化日之下差点哭着对我说,‘我是为了你’,所以本王就决定,用以往在朝堂战场上的勇气来赌一次。”

沈幼清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是什么,只觉得酸酸麻麻,像是有无数个泡泡在心脏处钻了出来,慢慢变大,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盈又柔软。

“就只是这句话……为什么是这句话?”

殷尤双手后撑着石桌,整个人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听她反问,轻轻笑了一下,“沈幼清,你是不是装傻,本王以为很清楚了。”

他视线从缓缓飘过的流云上收回,看向正扭头盯着他的沈幼清,一字一顿,带着一种不容反悔的承诺意味道:“我说过,那天我没喝醉,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可是你忘了吗?”

殷尤不想听沈幼清插诨打科的回答,便继续道:“不想当皇帝是真的,不会在秋祭上动手脚是真的……”

“说你做的东西特别和我心意的那些话,以及那个、那个也是真心的。”

他本来想像之前那样云淡风轻的说完,奈何自己的脑子和自己的嘴巴没有达成和谐,突如其来的难为情还是让他选择了含糊过去。

但是含糊过去了他又有些后悔,心想做都做了,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呢。

……早知道刚刚就不给沈幼清酒坛了,果然还是需要多喝点酒,壮胆。

沈幼清却已经面红耳赤的趴在膝盖上不敢出声了。

殷尤见她怂的一团,比自己还要难为情,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还可以。

于是他重整士气,稳住声音继续道:“那晚上我没有喝醉,一切都是清醒着做的,我很认真,所以你懂了么?”

沈幼清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来一个“嗯。”

气氛忽然就有些沉默,但是空气中似乎都有着缠绵的甜意,让人头昏脑涨。

半天,殷尤才小声的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

沈幼清心道我要说什么,我该怎么说啊……

最后脑子一抽,慌里慌张道:“哦,那你刚刚赶回来要不要休息一会,你吃饭了吗?”

殷尤无奈的看她,眼神中还带着不满的控诉。

沈幼清红着脸,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说以后只吃我做的吗?现在就是‘以后’的开始。”

这下换殷尤不出声了。

两个人一起起身去了厨房,沈幼清正欲让他在外面等待,殷尤却拉住了她的手,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吧。”

殷尤仿佛又变成了火炉,稍微碰到沈幼清,她的脸就被烫的忍不住泛红,整个人都晕晕的。

前几日把菜刀使得虎虎生威的沈幼清,今日忽然间拿个青菜叶子都手软了。

殷尤说是帮忙,但是他从没下过厨,只会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看着,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离开。

后来他干脆在一旁给沈幼清递东西打下手,二人一说一递,配合的也有些默契。

……如果殷尤没有把调料总拿错,各种蔬菜傻傻分不清楚就更好了。

沈幼清发誓,这顿简单的蔬菜粥是她做过的耗时最长、最费心的一顿饭,其中不乏殷尤各种帮倒忙的原因。

等把粥和几盘菜摆在桌子上,原本不饿的沈幼清都被一番忙活给累的饿了。

但这顿一起做饭也不是一点效果没有,至少两个人的相处慢慢融洽自然,说话不会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声音结巴了。

吃饭的时候,沈幼清照旧忍不住说话闲聊,她脑子里还有很多疑惑,正好此刻用来避免沉默的氛围,便问道:“秋祭你不去没事吧?”

殷尤夹了一筷子鱼肉,波澜不惊道:“有什么事情,大临朝还不至于没了我立刻就完了。”

“何况,顾钰负责处理这次秋祭所有的事情,本来皇上怕他大典那天出了岔子,命我去好在一旁帮着他,本王还没不情不愿呢,他倒是防我插手防的跟什么似的,当即就推拒了。”

沈幼清心想,顾钰作为男主,自然傲气的很,怎么可能会让反派给自己搭手,是生怕自己麻烦不多日子太轻松么。

种种原因,殷尤心里对顾钰介怀的很,很是轻蔑地嘲讽道,“顾钰近些年越发的自大,偏生运气好的不行,若他一直这般,早晚有一天运气不佳狠狠栽倒。”

沈幼清忍不住道:“你自己也不低调啊……”

不说平日里如何对人,就从刚刚他谈论皇帝驾崩、大临覆灭,语气自然地不行,一点避讳都没有。

殷尤气道:“我们不一样!”

他看沈幼清一直忍着笑,眼睛弯弯煞是开怀,气又瞬间消了,小声补充道:“至少本王可没有风流的心思,顾钰不仅好色,还眼光不好。”

沈幼清抿唇笑了,连忙端碗喝粥挡住自己的脸,她怕她脸憋不住再红了。

外面祭典声势浩大热热闹闹,他们待在小铺子里随心聊天,一时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找了半天殷尤的默一一进铺子就忍不住叹息。

他说王爷正处理着事情呢,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他还以为殷尤放不下祭典的事情,跑去祭坛了。

他找了一路,从工部到端王府,后来又跑去祭坛,最后经过长安街时莫名心思一转,就拐弯进来了。

结果还真的看见自家主子了。

可关键是,王爷不是和沈姑娘闹了不和,连续好几日都没有见面吗?这才几天,就莫名其妙的和好了,看这样子说不准还是王爷主动的。

默一找殷尤找了半天,结果发现他就在美食铺子,本来还挺郁闷的,但此刻看见他和沈姑娘坐在一起,自家主子嘴角勾起,眼睛里也是笑意,忽然就有了老母亲看自己儿子找到了对象的欣慰感。

……这个想法,还是赶紧打住吧!

不过,看这情况,王爷是按照他前几天的暗示,主动来找沈姑娘挑明了?不枉费他前几日那般明里暗里的示意啊……

府里王妃终于慢慢有了着落,默一表示超级满足,主要是王爷再不和王妃挑明关系,他还得当无数次出气筒。

默一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有些事情需要王爷回去决断,但他看见殷尤不知说了什么,沈幼清笑着轻拍了他肩膀一下,殷尤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好吧,是手腕,王爷果然还是有些拉不开面子。

默一觉得自己还是贴心的不做打扰比较好,公事王爷可以熬夜处理,哄姑娘开心说不定就只有今天有胆量了。

懂事的默一终于难得的没出去碍眼,自己一个人又悄悄的回去了。

*

秋祭的事情殷尤丝毫未参与,顾钰自己也向皇帝请命说不需要协助,自己一个人信心满满的上了,还不知他这般自信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不过接下来如何发展沈幼清便不用上心了,秋祭大典上无事发生的话,五皇子没了力挽狂澜的机会,登基可能还会有点波折;若皇帝仍然遭遇不测,那揽了差事的五皇子难逃其咎。

这也是她给顾钰挖的坑,沈幼清可记得上次他暗地里派人跟踪自己的事情呢,这时候正好还回来。

到了次日,风平浪静,皇帝没有出事,众人也没有骚动不安,整个京城风平浪静,原书转折剧情彻底给化解了。

不过,若说风平浪静也不算,次日众人尚还未从大典的余温中回过神来,便又听闻一件大事。

五皇子被皇帝允许开宗立府,赐号“云”字,即日起便开始命工部着手建府,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他将康宁侯府的沈二姑娘赐给了顾钰为侧室。

几个月前五皇子还在宴会公然表示一定要娶沈宜年为正妃,皇帝坚决不应,转眼沈宜年就成了妾室,父子俩双双打脸,众人一时为这个发展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京城最不缺少各种边角消息以及旁观者的大胆揣测。

沈幼清在铺子里悠闲的算账时,便听了好几个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皇帝果然疼爱五皇子的,之前为此降了清河郡主的封号,现在还是被顾钰说服,同意他娶了沈宜年,只不过二人各退一步,沈宜年为侧妃。

但有的人则从细思末节中分析出,五皇子这是失去盛宠的节奏啊!

之前皇帝疼爱五皇子,迟迟不愿意让他称王出宫,此刻却匆忙下旨,封号“云”也大有意思,颇有些不耐烦赶人的意思。

再说皇子娶庶女为妻是大事,纳妾就不算了,为何皇帝还亲口宣旨这件事……

疑点重重,八卦的一些人恨不得直接回到当时现场,好生把事情经过看个清楚。

沈幼清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坊间传闻毕竟不够真实,她听多了各种猜测也忍不住被吊起了好奇心,所幸旁人只能各种猜测,她还可以找人来听事实真相。

沈幼清为着更好的吃瓜,当天就跑去了端王府。殷尤本来正暗自欢喜沈幼清这般思念他,结果听着她来意原来是看热闹,不免又是一番自我生闷气,气着归气着,他还是详细的同沈幼清说了。

原是一桩丑事。

大典晚间的宴会上,五皇子被人撞见同一贵女在暗处耳鬓厮磨,举止放浪。

本来是一件谁也不知的风流韵事,但巧就巧在那天正好有一宫女提着宫灯经过小路,不小心撞破了这一番私情,心慌之下那小宫女跑开了。

本来跑开了这小宫女结局可能是死守着秘密香消玉殒,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刚转个弯就遇见了出来赏月的帝王仪仗,小宫女失了仪态被拉走时,慌张之下口不择言把事情抖落个干净。

于是皇帝震怒。

先不论在这般庄严肃静的日子里行这般污秽之事,单是顾钰身后的贵女是几个月前皇帝还拦着不同意婚事的沈宜年,这就足够挑战帝王的威严了。

他疼爱这个儿子不假,但是他更爱自己,更爱帝位,帝王的脸面和威严远胜过对自己儿子之一的疼爱。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情况,身后一堆朝臣官员看着,皇帝只能赐婚,沈宜年以侧妃身份进了皇子府。

“顾钰这次是真的惹怒了帝王,封号都赐的这般随意。云,可不就是任他自己随便怎么,再不看重了吗?”

沈幼清听得咂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吐槽,讶然道:“竟然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以后他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殷尤偏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开心她对顾钰这般下场还持着怀疑的态度。

“他以往是异常得帝王看重,可是这般动作是彻底打了帝王的脸,丢了皇家颜面,除非他和往日一般有着非凡的运气翻盘,否则很难东山再起。”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当然,若是他有胆量有实力,逼宫也是一条最快的出路。”

沈幼清想了一想顾钰的男主角身份,本想说不会的,毕竟是男主,怎么可能会做反派的事情。

但是又想到这段时间顾钰做的糊涂事也不是天底下男主角会做出来的事情,便把话咽在了肚子里。

……男女主角人设早崩了,殷尤也没有和书中那般行事动作,靠剧情猜测已经不行了。不过最大的一个转折给逃过了,日后的剧情她也不是很在意,随便男女主怎么崩吧。

沈幼清趴在殷尤书桌旁,手里闲不住的摆弄他桌子上各种东西,什么都好奇的拿起来看一番,跟从没在侯府见过似的。

殷尤正安心看公文,忽然想到什么,找了墨砚放到她手边,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墨块。

沈幼清迷茫的眨眨眼,见殷尤面上一片平静,非常自然的对她道:“你来为我磨墨吧。”

接着一本正经的拿起公文看了起来。

沈幼清看见殷尤嘴角怎么也压不住的笑意,心里大概意识到殷尤也有一番红袖添香的浪漫心思。

这般一想,跟之前印象里的殷尤差的更大了,形象简直从危险的老虎变成了傲娇的猫咪,于是自己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乖乖接过墨块低头慢吞吞的将它在石砚里磨了一圈又一圈。

殷尤心思怎么也放不到面前枯燥乏味的公文上,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沈幼清那边瞧。

她低着头,认真又笨拙的把墨块磨了一圈又一圈,虽然姿势、动作、力度等各种要求都没达到,但是不妨碍殷尤看着这画面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幼清露出来的一小点认真的侧脸,心道,以后自己在书房处理事情,就让沈幼清在一旁为自己磨墨。

沈幼清发现她磨出来的墨哪里都有就是砚台里没有,好好的墨块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正心虚的抬头瞧殷尤时,发现他已经一个人自娱自乐欢喜的不行。

……殷尤以前是没有红袖添香的经历吗,这般惨烈尴尬的现场,都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沈幼清为了某个嘴上不说心里乐开花的王爷,又低头继续和墨块作斗争。

他们这边气氛融洽,玉筵宫却不是如此了。

顾钰几乎摔了一屋子能摔的一切东西,宫人们跪趴在地上噤若寒蝉,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成了出气筒。

连小荷都不敢在此时触他霉头。

但她虽趴在地上,一副瑟缩模样,心里却无比畅快,沈宜年终于还是被她从高处拉了下来。

宫宴之事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她兵行险着,所幸上天这次都没有偏着沈宜年,让她狠狠地把沈宜年摔了一跤。

这几日,她始终跟在顾钰身边,她脑子聪明且早已有备而来,慢慢在相处中摸清了顾钰的喜好,于是也按照他最爱的性子去伪装,她一心复仇且毫无顾虑,演技炉火纯青,顾钰当然越来越痴迷于她。

甚至情至浓时许她太子侧妃身份,小荷听见此话就觉得自己差不多成功了。

她困在宫中无法外出,但是她与殷尤早已达成协议互惠互利,便托殷尤的人把她受五皇子宠爱的事情透露给沈宜年。

沈宜年已经许久不见顾钰了,听到消息自然慌乱,那天在宫宴上暗自观察,更发现五皇子同身边的宫女举止暧昧,她不可能坐以待毙,便约五皇子私下见面。

小荷心里冷笑,谁知沈宜年真就那么沉不住气,留人的法子也蠢得不行,如今殿下可是认为他此番下场都是沈宜年的错,届时纳沈宜年进王府,处境可想而知。

她深深伏跪在地,低头掩下的脸却笑得灿烂。

一片墨色铺盖。

沈幼清头疼的看着被自己弄得到处黑乎乎的桌子,终于认命放下手里的墨块,对着殷尤道:“不行了,你还是让我帮你做别的事情吧,我把你的墨块会浪费完的。”

殷尤倒是不在意一两块小小的墨块,他更在意的是沈幼清竟然不会磨墨,是真的一点基础都没有。

但是他的关注点有点歪,沈幼清不会磨墨,意味着她没有帮人这般做过,他是第一个。

于是他心里反而更得意,放下了手里一直拿着的书,重新拿了一块墨块和墨砚来。

沈幼清哀叹,“不会还要我做吧,放过我给我别的事情让我弄吧!”

殷尤没有理她的牢骚,站起身来用帕子沾了水,又坐回来一手握着她手腕把她手上的墨迹一点一点的擦拭掉。

他动作轻柔,微微垂着的眉眼认真又专注,仿佛擦拭的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沈幼清一下子就不敢嘟囔了。

嘴巴不说话了,心脏却跳得欢快,连两人接触的手都忍不住发烫起来。

殷尤低着头把沈幼清手上的污渍认真擦干净后,拉着她去了另一边高一点的桌子边。

他把新拿的墨砚摆在中间,自己拿了墨砚,对一旁还心脏乱跳的沈幼清道:“你看好,我来教你。”

他正欲低头准备开始讲说,站他身边的沈幼清忽然咳嗽了一下,喊了一声喂吸引他注意。

殷尤抬头,看沈幼清眼带笑意看着他,神色有些别扭,还以为她不想做,正想着如何威逼利诱哄她来学,却听见沈幼清开口,声音羞涩却十分的理直气壮。

“你何不手把手亲自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算是赶上了,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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