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被人称赞貌美,可见到这位大堂姐还是暗道惊艳,不过她也知道,上京城中的贵妇人,喜欢端庄大气的美人,李艳这种美艳摄目热热闹闹的相貌,到她们眼中却会嫌俗气。
可她瞧着是极好的,却有些觉得手里的一对海珠送不出去,带彩宝来才对。
李妍瞧她愣神这一瞬,笑着上前挽了李知浅的手:“二妹妹许久不见,怎地生分了?”
“大姐姐哪里的话,我是瞧姐姐好看,看愣神了。”
李妍可不是不知己美的美人,琥珀色的瞳仁儿被笑迷在上扬的眼角里,灿烂得很:“哪里的傻话,快来我旁边坐着。”
上首的大伯母赵氏看了看这姐妹两个,道:“你带着知浅出去走走。”
姐妹二人知道,这是长辈要说话赶人呢,李妍挽着李知浅的手一道出去,道:“她们待着便待着,咱们也说说体己话。”
知浅轻轻点头:“好。”李妍这性子也跟长相一般,可她是个温吞的,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贴心暖肺的言语来,便取出带来的海珠,道:“许久未见姐姐,带个小小的见面礼。”
李妍打开檀木盒子,一对海珠粉圆透亮,她虽一向不喜珍珠,可也知这一对成色极好,收下后笑:“多谢妹妹。”说罢牵着李知浅的手半拽着地往前走:“我是个粗心的,忘了给二妹妹备个见面礼,罢了罢了,去我住处,二妹妹挑个喜欢的。”
“三伯娘带着两个妹妹去庙里祈福,去了三四日,这还没回来。”李妍边走边说,比李知浅可多了不少话:“你知不知道,我定亲了呢!”
这算是给了李知浅说话的时机,忙笑着应道:“知道呢,恭喜大姐姐。”
“二妹妹在京中见多识广,回到偏郊乡里还能有几个瞧得上眼。”
“大姐姐说笑,”李知浅回挽了挽她的手:“是不是都开始赶制嫁衣了?”
“可不是,咱们自己就是做这份营生的,嫁衣自然得夺目,你送的这两颗明珠,我让人缀在嫁衣上。”
李知浅瞧得出她没那么喜欢,却只能应道:“姐姐喜欢就好。”
可李妍还是不放下方才那个话头:“我说的也是实话,这说亲就跟绸缎庄里选货没什么两样,咱们这小地方,能放几匹织锦缎、云雾绡?”
李知浅只顺着她的话说:“姐姐订的是哪家郎君?”
“是个读书人,”说到未来的夫婿,李妍艳丽的眉眼更飞扬了些,听得出言语里的欢喜:“虽说家里不缺营生,可总是更想寻个会读书的。”
李知浅笑眯眯地说道:“姐姐喜欢呢!”
李妍脸颊飞起一抹红晕,微微扬起精巧的下巴,道:“亲都订了,还说这些作甚。”
两人说着便到了李妍的院子,知浅记得小时候回来大姐姐是和三妹妹住一个院子的,想来如今都是大姑娘,自然分开住了,李妍拉着她径直往里屋走,边走边说:“来来来,我娘刚让人送了几匹上好的料子,你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我先不选大姐姐的料子,姐姐刚订亲,送来的料子定然是伯娘选好让姐姐做衣裳的。”未等李妍开口,知浅又弯着眼说:“不过知浅瞧姐姐院子里的迎春开得正好,能不能剪两枝让知浅回去插瓶?”
“好说好说。”李妍听罢,忙让丫鬟们下去剪枝。也不再提料子的事情,拉着知浅喝茶吃点心,左右绕不过成亲的话题。
这厢,赵氏也是一直在同魏氏说着女儿订亲的事情。
“议亲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要从京城回来,不然便要请弟妹也好好给妍儿相看一番了。”
魏氏笑:“大哥大嫂都是有眼光的,哪里用得上我这个拙人。”
赵氏攥了攥帕子,虽说两位老爷子兄弟情深,可这晚辈们生长都不在一处,更莫说这些年李怀他们这一枝在京中枝繁叶茂,如今辞官返乡,一大家子人都回来了,也不知京中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能吃用多久,说不准还有求到他们头上的一日。
如此想着,嘴角稍弯了些,忙端起茶盏紧吃一口,这才说道:“妍儿的亲事好说,只是知浅这从京中回来,怕是亲事要耽搁了。”
这不是戳魏氏的痛处么。
都说嫁高娶低,儿子又小些,亲事还不着急,可眼瞧着闺女马上要到说亲的年纪...可魏氏也不是随意会让旁人看笑话,应道:“儿女的缘分,倒不论在哪儿,便是回咱们平阳,先前的同袍也是要来往的。”
赵氏心道,这高门贵妇从上京城回到平阳,脑袋还是低不下来。
当初李妍议亲的时候,赵氏有意让京中的魏氏帮忙搭线,上京城权贵遍地走的地界,怎么说都会比如今准女婿只是个出身贫寒的举人好些。没想到她这厢刚刚给丈夫吹了耳边风,递了家书过去,那厢京中二老太爷亲自回信,便说到了妍儿的亲事,只说让在平阳城相看安排。
也不知面前这位高门大户出身的妯娌在里面起了什么用处。
“那弟妹可要多同旧人联络,咱们这小地方,出不了几个读书人,这是妍儿命好,能做个举人娘子,那些一般的秀才儒生,怎么配得上咱们知浅。”说着眼皮翕动了一下,从鼻子出了气音:“那卖马的陈恭,也算家财万贯了,可我是知道这经商的难处,何如先做个清贫的举人娘子舒坦,嫁妆多带些过去也成了。”
“大嫂说的有理。”魏氏懒得同面前这个女人多言,只淡笑着应声,心道男人们在前面说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留着她在这里听这些弯酸话来。
回家的路上,李知浅同魏氏坐一辆马车,瞧着马车上白瓷瓶里插的几支迎春花,魏氏便忍不住气哼了一声。
“娘,我屋里有个青瓷的瓶,一会儿插好了送您屋去。”
“我才不要,”虽说两个孩子都不小了,可魏氏还是有些改不了的小孩子脾气,又气哼了一声:“瞧着闹心。”
知浅忍不住笑:“这花开得太好,娘瞧不过眼?”
“还不是你大伯娘?”魏氏嗔怪地瞧了女儿一眼:“净说些我不耐听的。”
“那便不放在心上。”说罢,笑眯眯地握住了魏氏的手。
魏氏瞧着女儿,终是也笑了出来,她也不知怎么能养出知浅这么漂亮懂事的闺女,老太爷上书乞骸骨,连带着她的夫君也从翰林院辞官,从京城的高门大户回到平阳县这偏乡僻壤,当初知行可是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还是知浅亲自去厨房做了一碗汤圆,不知同知行说了什么,小东西才别别扭扭地从院子里出来,让人进去收拾他的行李。
回到家中,知浅便让丫鬟将青瓷插瓶找出来,将迎春花插好,又修了两剪子,瞧着满意了,才送去魏氏屋里。
李怀也在,瞧女儿送来的花,连连称赞:“浅青鹅黄,好,好!”
魏氏高兴了不少,漂漂亮亮的插花,自己再生气,可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糟蹋了女儿的一番心意。
第二日知浅还在自己的小院里,知行一脸兴奋地过来,拽着知浅的衣袖便道:“二姐,你知道,谁过来了?”
“谁?”知浅瞧他这副样子,一瞬间还想起了陈恭,可瞬间便否了,若真是那人,知行也不会跑这么快先来找她。
“二姐,是大姐订亲的那个郑举人!”
知浅瞧他高兴得这副样子,有些无奈:“来就来了,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哼,”知行双手抱在胸前,扬了扬下巴:“不过是个举人,还一把年纪。”
瞧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昨日去城里也听了几耳朵酸话,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如今还不是举人呢,莫要看不起旁人。”
“我知道,”知行挠了挠头:“先前在京中,新科的状元,不也得到咱们府上拜门?”
“拜的是你?”知浅一巴掌拍在知行脑门上:“你才是承蒙祖荫,连个正经功名都没有。”
“谁要功名?”知行一撩袍角:“我得跨高马,耍银枪!”说着还哒哒哒摆出了唱戏的阵仗在小院里转了一圈。
“蹬蹬蹬蹬蹬,铛!”最后还朝着知浅亮了个相。
知浅白了他一眼,掂起手边的铜盆把水泼在了知行脚下。知行一跳三步远,笑嘻嘻地说:“二姐凶得很!”
知浅没说话,虽说知行一直吵嚷着不想考功名,可他这个天生不怎么强健的身子骨,也就是嘴上嚷嚷,还是得老老实实读书,在上京城的时候还能跟将军府的小少爷厮混,回来之后被魏氏看得严,连个撒欢的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