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低着头,拿起刀,朝林余娇一步步走过来。
林余娇蹙着眉心,正要说话试图挣扎补救一番,却不经意间看清了那士兵头盔阴影下半边的脸。
她微微一怔,就看着那士兵的刀从头顶落了下来。
盛心菱在一旁笑盈盈看着。
可下一瞬,那原本劈向林余娇的刀却变了方向,转而向她劈过来。
这刀快得很,不是盛心菱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家可以躲得开的。
她不可置信地垂下眼,喉咙间已是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盛心菱踉跄着摔在地上。
喉咙的痛感让她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林余娇大惊失色,想要提着裙摆向前。
却被打扮成士兵的阿玢拦住了。
“太子妃,不要过去了,小心弄脏了你的裙子。”
盛心菱艰难地伸手,杏眼里满是挣扎着求生的渴望。
喉咙喷着血,音色嘶哑。
“救我......”
林余娇咬着唇角,别开脸。
她知道,若是没有阿玢救她,现在这样躺在血泊中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她自然不可能跟个傻子似的去救盛心菱。
她不是圣人。
自问没那么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盛心菱望着林余娇姣美的侧脸,眼里希冀的光芒也一寸寸被浇灭了。
生机也在她身体里一点点被抽走。
盛心菱苦笑几声,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可她不后悔这样。
富贵险中求。
若是她不背叛林余娇,一直和林余娇当好姐妹。
即便以后亦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也始终比不过贵为皇后的林余娇。
盛心菱来不及再说什么,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满是不甘。
就这样死不瞑目的,去了。
林余娇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到盛心菱断气,她重新回过头来。
阿玢已经弯腰将盛心菱的眼睛合上了。
她怕林余娇看到盛心菱死不瞑目的样子,像个恶鬼,会做噩梦。
“太子妃,你没受伤吧?”阿玢可是收到了顾庭的吩咐,不准林余娇掉一根头发丝儿的。
林余娇摇了摇头,紧张地抓起阿玢的手腕问道:“对了,我母亲......我母亲还在偏殿里。”
“太子妃,您放心吧,谢老夫人没事儿,这回仍旧在偏殿里诵经,完全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呢。”阿玢笑眯眯地宽慰了林余娇一番。
原本是瑞王派的士兵想进偏殿里去抓谢赵氏。
可还没进二重门,就被谢大将军手底下的人全拦住了,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林余娇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心底,细眉软眼满是感激地看着阿玢,“多谢你救了我。”
阿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邀功,解释道:“这都是殿下的吩咐,我也只是照做而已。”
林余娇微怔,心里涌上点点滴滴莫名的情绪来。
原来,顾庭是没有放弃她的。
说实话,当她知道顾庭要江山而选择眼睁睁送她去死的时候,她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心里却是有起伏的。
不是怨他。
因为她知道,江山与百姓确实比她重要得多。
她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想起大婚之日,与他一同对着天地许下的誓言。
作为夫妻来说。
他抛下她,似乎抛得太干净利落不加思索了一些。
可如今知道,顾庭是早就已经未卜先知安排了人救她的。
她心底又多了一丝不可否认的开心和庆幸。
很隐秘。
但是她自己很清楚。
她是因为顾庭没有抛下她,计划里都有她,才这样的。
而且,他甚至顾及到了她的母亲。
这也都是,爱屋及乌吧。
林余娇悄悄抿了抿唇,也终于明白最近这些时日为什么阿玢一直都不在府里了。
看来,今日的事,是顾庭早早就做了盘算的。
她将方才弄乱了的头发捋到白玉似的耳廓后,看向阿玢:“那现下我们去哪儿?”
阿玢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眨了下眼,“太子妃依旧在这儿坐着便是。”
林余娇点点头,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裙摆漾出好看的弧度。
忽然又心神不宁地问了一句,“那殿下......他不会有事吧?”
“太子妃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控中。”阿玢眼里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对顾庭的钦佩。
这样胸有成竹,未雨绸缪,将所有事情都能算定又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的。
也就只有她所崇拜敬仰的殿下一人了。
哦,不对。
还有谢大将军,也是不错的。
......
林余娇这一等,就到了天快黑的时候。
即便阿玢宽了她的心,可她闷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听不到京华里的动静,总是有些不安的。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阿玢被她转得眼睛有些发花,忍不住劝道:“太子妃,您且坐下歇歇吧,殿下和谢大将军都不会出事的,他们早就算到了瑞王要造反。”
林余娇拿着帕子的手紧紧攥着,仍旧担心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刀剑无眼,也不知哥哥还有......会不会受伤。”
“男子汉大丈夫,受些小伤算什么,不痛不痒的,也都是常事。”阿玢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忽然意识到香葶在使劲儿给她使眼色。
她忙又转了口风,打哈哈笑道:“不过殿下和谢大将军武艺高强,即便是一点儿小伤也不会受的。”
林余娇听到阿玢挑明了她在关心顾庭,脸颊微微红了红。
垂下眉眼,抿着唇角。
阿玢试探性的看着她问道:“太子妃饿了么?不如让人先送些吃的上来垫垫肚子?”
福泰寺都是斋饭,味道一般,也只能先吃一些,回太子府再吃更好的。
林余娇摇摇头,咬着下唇道:“我吃不下。”
忽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这些斋饭太清淡,自然没什么好吃的,孤接娇娇回府吃去。”顾庭推开门走进来,又回头道:“祁进,你先一步回府,通知厨房将太子妃爱吃的菜快些备好。”
林余娇波光潋滟的眸子抬起,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庭。
由上至下,仔仔细细扫了一遍。
他身上染了点滴的血,但看起来都是旁人的。
他好生生的没有受伤。
依旧是那丰神俊朗的挺拔身姿,好看得让人......
忍不住心动。
林余娇提着的心稍放了一些,又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殿下,我哥哥......”
“你且放心,他已去旁边的偏殿接你母亲去了。”顾庭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嗓音低沉而带了几分温柔,莫名其妙便让人觉得安心。
林余娇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忽然小手被人牵住。
顾庭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拉着她踏出门去,“走,回家。”
今日经历了生死之间的惊心动魄。
惊魂未定的林余娇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微动。
她唇角微微抿着,和顾庭一起往福泰寺的门口走。
马车在那儿等着他们。
回家。
走了几步,饶是安静内敛的林余娇,也忍不住问道:“今日的事......如何解决的?”
顾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侧过头,黑瞳轧过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了几分,“娇娇,别怕,有孤在,你不会有任何事的。”
林余娇早就知道,顾庭爱重她的心思。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微微有些唏嘘,可是又不敢告诉顾庭。
她相信他,可是她怕的是他若是不在了,那她该怎么办......
林余娇也没想到。
她似乎渐渐开始依赖起了顾庭。
尤其是嫁给顾庭之后。
她与他的关系,已经成了没他不行的地步。
今日在焦灼的等待中,她就一直在艰难地想。
若是顾庭真出了事,她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她想了许多,最终也觉得不可能比如今很好。
所以她也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希望顾庭能平安顺遂地撑过这一关。
顾庭见林余娇似乎还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仔细给她解释起来。
原来,他早已猜到,今上病重不起,或许与瑞王有关。
瑞王忌惮顾庭,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如今又因为陛下太过宠爱顾庭,也连带着恨起了陛下。
都是儿子。
凭什么差别就如此大。
更何况,顾庭不过是个平民女子所生,血脉低贱。
哪里比得上瑞王母亲那等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儿?
瑞王如何都想不通。
陛下为何只偏宠顾庭一人。
他又妒又嫉,眼见着陛下病重,也只将权力全部下放给顾庭。
这皇位,是十成十的与他瑞王毫无瓜葛了。
瑞王不得不动起了旁的心思。
栽赃顾庭给皇上下毒,他再以护驾的名义,将皇上和顾庭全杀了。
皇上的死,就推给顾庭。
而顾庭的死,则是罪有应得。
反正顾庭在朝廷之中并无倚仗。
许多重臣,都与瑞王母族是多年的交情。
可瑞王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顾庭唯一的靠山,那桩战神谢言煜。
竟然是诱他落入陷阱的诱饵。
瑞王以为谢言煜去了西郊大营练兵。
实则,这是顾庭和谢言煜私底下商量着使的一出计。
再加上他知道谢赵氏与林余娇去了福泰寺,自以为派兵去将二人抓住,就可以要挟顾庭,也可以让远在西郊大营的谢言煜不敢轻举妄动。
岂料,一切都已被顾庭算得明明白白了。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大事,顾庭神色都轻松不少。
再加上皇上所中的毒,也从瑞王那儿找到了解药。
顾庭也不必再忧心父皇的病了。
这其中的凶险,顾庭避而不谈。
虽然他说得平淡简单,但林余娇听着,仍觉心惊胆战的。
在福泰寺门口,谢言煜也刚好接了谢赵氏出来,正欲回府。
看到林余娇,谢赵氏自然是关心不已,忙摸着她的胳膊道:“娇娇,你可曾受伤?”
“让母亲担心了,我没事。”林余娇亦担忧地看着谢赵氏,“母亲呢?”
“我呀,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掉。若不是后来诵完经出来发觉门口忽然多了许多士兵,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谢赵氏笑着摇了摇头,她随夫在边关戍守多年,什么危险的事情没经历过。
甚至带血的刀子都曾抹到她眼前过。
今日这场她全程并不知情的逼宫,只是如今想起来,才稍觉后怕而已。
林余娇长舒了一口气,和母亲兄长拜别,与顾庭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扬尘往太子府的方向回。
顾庭坐在她对面,不知为何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
那双黑瞳,深不见底,总让她心头有些慌。
她微微垂眼,避开顾庭的视线。
被他瞧得脸上有些烧。
忽然又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漫开。
“孤听说,娇娇今日很担心孤的安危,甚至担心到茶饭不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15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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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事,下一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