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上完之后没多久班主任就把秦墨叫走了,估计是唐巧巧担心他脸上的伤所以告诉了班主任。
一下课,杜成浩就跑到一班来找江纾。一班是重点班,是从各个班里面排名前几的人中挑选而出凑成的班,杜成浩没有跟江纾一个班,他每到饭点或者课间放学的时候就会来找江纾。
杜成浩为人直爽大大咧咧,家里有点小钱也向来大方,经常会请他们班的人喝奶茶,久而久之,他在重点班混出的人缘比江纾还要好,一走进来个个都是熟人,招呼打了一路,等杜成浩招呼打得差不多了,才凑到江纾桌子跟前,屁股坐在前面椅子的靠背上,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杜成浩:“江少你太不厚道了吧。”
江纾正整理着原主的学霸笔记,一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怎么,老马罚你了?”
“是啊!”他一拍桌子跃起,“扫一星期厕所!”
“挺好的。”把资料全部复印进自己的储蓄库后,江纾合上笔记,抬眼含笑地看着他:“罚得轻了。”
杜成浩:“不是吧江少,你说我哪里惹着你了,你说,我铁定改,咱下次别告诉老马了成吗?”
“成。”江纾朝他比了个手型,“给我打十天的饭。”
“哇我自己都不去!”
江纾挑了挑眉,拿出手机:“我是不是该跟你爸报备下你最近的近况?”
杜成浩立刻就蔫了:“……行吧。”
他唉声叹气地坐到江纾对面的椅子上,跟破了洞的气球般软倒在桌面:“讲真的,江少我咋惹你啦?”
江纾:“没什么,看你不爽。”
杜成浩:“……”
“难不成是为了秦墨?”
江纾顿了下,没有否认。
“还真是因为他?”杜成浩神色扭曲了一下,表情怪异地看着江纾:“江少,你……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嘴里有点干,江纾不可能大大方方地在教室里抽烟,他掏出一颗糖放进嘴里,等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才道:“你不必管。”
这个反应太不寻常了,杜成浩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可杜成浩什么都不能说,也没资格说。一开始他是因为江纾才讨厌秦墨的,而后来渐渐地就变成真的了。
秦墨凭什么能得到江纾的青睐?他又有什么资格无视江纾对他的好?
自己哪点比秦墨差了?
杜成浩不想承认,他嫉妒秦墨嫉妒得快要疯了。
杜成浩手握成拳头,不断收紧,勉强笑着道:“为什么?”
“因为他惨所以你同情他?还是为了……”
“你过了。”江纾打断他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纾冰冷的眼神刺得他生疼,江纾很少会用这种眼神看他,杜成浩不想面对,低下头道:“我去打饭。”
他走得有些急,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
因为两家关系的缘故,杜成浩从小就认识江纾,小时候还误把江纾当成女孩子暗恋了好多年,江纾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从小到大试图接近他的人有很多,不管是因为家世的还是因为那张脸。
而最后能留在江纾身边的只会是他杜成浩,他之所以能这么接近江纾,就是因为他了解江纾,他知道江纾向来不会与人交心,表里不一,是个极其冷漠无情的人。
秦墨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果然——他陪了江纾十几年,却抵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
指甲掐入血肉的疼痛另他清醒,杜成浩既愤恨又决绝。
他绝不会放过秦墨。
……
江纾揉了揉眉头,对付熟悉原主的人真的很耗费心神。
为了不影响到这些小世界的发展,主世界那边要求江纾在尽可能不ooc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此时正到饭点,唐巧巧从食堂打完饭回教室,见江纾一个人坐着,问道:“你不去打饭吗?”
江纾:“杜成浩替我去了。”
唐巧巧“嗯”了声,坐回自己座位上,随口问一句:“秦墨呢?”
江纾奇怪地看着她:“不是你叫班主任过来的吗?”
唐巧巧疑惑地道:“我没有啊。”见江纾顿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巧巧好心劝道,“要不你去办公室看看吧,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唐巧巧这么一说,江纾就想到秦墨那个妈,索性直接去办公室找秦墨,却听班主任说他回家了。
“秦墨啊……”班主任道,“他回家了。”
江纾皱了下眉:“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我不是特别清楚,他妈打电话过来叫他回家的。”
江纾微微笑了下,脸上透着几分忧郁:“班主,就别瞒我了好吗,我真的很担心秦墨。”
班主任:“我确实不太清楚,不过,当时他家长打电话过来时情绪不是很稳定……”
“这样吧,小纾,你知道他家情况,你去看看,出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江纾:“好。”
秦墨的特殊情况在学校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性格内向,又不爱与人交流,在开学时班主任曾想给秦墨做心理辅导,后来有江纾自告奋勇的接近他才好了许多,在学校里,班主任差不多已经把江纾当成秦墨的半个监护人了。
江纾一刻都不敢耽搁,叫辆车马上赶了过去。
车程不短,至少有半个小时,江纾心里有些不安,他不停的看着手机,希望秦墨能够发来一条消息,只是微信上一条新的弹窗都没有。
现在是中午,主干道堵得厉害,司机在前面不断按着喇叭,急促又刺耳的喇叭声听得江纾越发焦躁,他打开车窗透透气,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会发生的事。
秦蓉惹出来的事肯定不少。
大到要人命小到抓奸。
秦蓉几乎全沾了。
好在通过一段堵车路段后,后面的路畅通了许多,没过多久江纾就到了秦墨家楼下。
破旧的居民楼下停满了不少车,有一些甚至找不到停的地方直接停在巷子里,牌子参差不齐,有好车也有普通车,好的宾利都有,普通的三菱面包车一大堆。
江纾眼皮一跳,这秦蓉不会是惹上什么黑大佬了吧?
江纾赶忙小跑着上楼,楼道里有一两滴像血的污渍,寻着那些污渍,江纾在五楼停下。
五楼整面墙都被染成了红色,两间房门都没能幸免,江纾闻到那刺鼻的油漆味心里松了口气。
油漆还没有干,踩在上面黏黏的。
江纾深吸几口气,敲响了五零二号房。
里面传来粗犷的男声:“他妈的谁啊。”
江纾放软语气,尽可能温柔地道:“先生你好,我是秦蓉的朋友,听说您来拜访,我想我们能谈一谈。”
里面的人没跟江纾废话,直奔主题:“钱带了没?”
看来是要债的。
确定了事情的性质,江纾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带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人警惕地透过门缝观察他。
在见到江纾身上的穿着后,那人大力甩开房门,破口大骂:“妈的,小子,你敢耍老子?!”
随着他大开的门江纾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十几个人带着棍刀挤在一间只有四十多平的屋子里,秦蓉被他们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塞着块脏兮兮的抹布,脸上混着泪水跟汗水,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稀巴烂,秦墨就跪在她的旁边,双手被两个人架起,脸上全是血,在他跪的地板面前已经滴出了一滩血污。
他半垂着头,听到动静时才将头抬起转向江纾的方向。
那双本该只是冷漠却富有生机的眼睛里此刻什么都没有,毫无波澜,一片死寂。
江纾的心突然猛的疼了一下,他伸手按住胸口处,平复下这种没来由的情绪。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想把秦墨带走,让他永远都不会再露出现在这种神情。
他没有细想,赶紧摇摇头,驱散掉脑中的想法,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屋里的光线不好,即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着灯,蓝白的灯光下这些彪形大汉一脸凶相,仿佛是来取命的恶煞。
跟江纾说话的那位似乎是他们的大哥,江纾看得出他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不光是两只手上不同于他人的纹身,还有他挂在钥匙扣上宾利的车钥匙。
认准了这个人的不同寻凡,江纾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对着他道:“这里有二十万。”
看到江纾手里的卡,大哥脸色变了变,“哟,真是送钱来的。”
“不过小子……”大哥吸了一口烟,说话时烟雾全喷在了江纾脸上,“这钱可不够啊。”
他走到秦蓉面前蹲下,拍拍她的脸道:“这婆娘没告诉你我要多少吗?”
江纾:“多少?”
大哥比了个数字:“五十万。”
疯了。
这笔钱对于他们家而言确实是比巨款,秦蓉胆子真不小。
江纾的父亲跟江纾不在同个城市,每月江纾的父亲都会打一笔钱到江纾卡上,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资产,足够还这笔钱了。
只是江纾不想这么便宜秦蓉。
江纾:“先给二十万放一个人。”
大哥又抽了一口烟,眯着眼打量江纾,他来为的就是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如果不是秦蓉还不上钱,他不至于动用武力,如今有个人傻钱多的小子愿意替他们还,他当然是乐意的,但靠不靠谱这还得另说了,谁知道这小子是只想救一个还是两个都会救呢?
见大哥迟疑不下决定,江纾又从钱包中拿出张名片出来,递给他:“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大可以跟这个人要钱。”
名片上的人是原主父亲安排过来照顾原主的人,原主叫他安叔,江纾毫不犹豫就把他卖了。
看到名片上写的内容后,大哥看向江纾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审视,却是松口道:“行,放哪个?”
江纾指着秦墨:“我要他。”
大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挥挥手示意手下放人,那两个架着秦墨的人一松手,秦墨就完全失力的要倒下去,江纾赶紧上前抱住他,把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自己圈住他的腰,使劲的把他拉了起来。
秦墨的头低垂着,江纾看见他头顶上那一大片被血黏住的头发,黑着脸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别紧张,晕了而已。”大哥耸耸肩,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
那是砸秦墨的头砸烂的空酒瓶。
江纾担心秦墨的伤势,架着他就想出去,门口几个小混混见状拦住他们,抬起下巴嚣张地道:“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给钱就想走啊。”
江纾看都不看那几个,只对着大哥说:“这样,你安排辆车把我们送到附近的医院,我把钱转给你。”
在自己的监视下自然不怕江纾跑掉,大哥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爽快地答应了。
把秦墨送到医院后,江纾用网银把钱汇过去,收到钱后大哥也利落的带着人走了,等忙活完秦墨已经醒了。
他头上绑着纱布,木然地凝视着天花板。江纾走进来,倒了两杯水,举着一杯凑到他嘴边。
江纾:“喝点。”
秦墨没有拒绝,颔着下巴抿了一口,他抬头依旧看着天花板,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我欠你的。”
江纾放下他的杯子,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笑道:“你欠我的还真不少。”
秦墨闭上了眼睛:“你想怎样?”
秦墨仰着头,脸上的伤口医生都给处理过了,他紧抿着双唇,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势。
自己又不会吃了他。
江纾好笑地看着秦墨,道:“我想……”
秦墨睁开了眼睛,江纾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我只想对你好。”
这不是秦墨想听到的答案,他宁愿江纾叫他去做什么事也不愿听这些没用的谎话。
江纾知道秦墨在想些什么,秦墨根本不会信他。
无奈叹出口气,江纾换种说法对他道:“我确实有事要你做。”
这回秦墨有反应了,他看向江纾。
江纾:“从那个家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秦墨攥紧了被单,静默片刻,道:“……好。”
大概是太累了,这个好字说完没多久秦墨就睡了过去,江纾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面前的秦墨比起平时来脆弱了许多,不过即使是在沉睡中他也没有丝毫的松懈,江纾忽的想起先前那份悸动,伸手按了按心脏处,他看着秦墨,像是为了确定什么想抬手抚摸秦墨的脸,然而手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最后,江纾只是极其细微的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掖好被子后,想出去给唐巧巧打个电话叫她过来。
江纾开门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离开后,原本正沉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秦墨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身边充斥着医院难闻的药水味。
从外婆死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外婆是得了糖尿病去世的,在外婆住院期间,他的那个妈就来过两三次,他一直认为母亲是因为他才不愿意回家的,现在看来,或许是她……本就心狠。
秦墨缓缓闭上眼睛,回忆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
他早就知道这种事迟早要来,母亲用的剂量越来越大,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赚到那么多的钱去换取这些东西,就算他再怎么拼命赚钱,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秦墨只是没想到,他以为的亲情,到最后会是刺向他的致命匕首。
那些人说没钱就用命还的时候,母亲居然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来。
这个女人,自私又心狠。
可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是外婆交代过他要包容、谅解的母亲。
疼到麻木的心脏复又开始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得他发麻。
这个世界,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秦墨脑中突然晃过一道笑容。
他讨厌的,那道虚伪的笑容。
江纾。
秦墨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看不透江纾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来了,他不会让江纾轻易走掉的。
秦墨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双眼中阴郁,残忍,以及饱含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浓浓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