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现在有什么本事往我身上捅剑。”
陈宣转了转笛子,随手背在了身后,缓步上前单手一钳林湛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
看着昔日俊朗不凡,翩翩风度的林公子,居然有朝一日沦落至此,面青唇白,骨瘦如柴,不免令人唏嘘。
想起从前林湛笑容满面的温和样子,陈宣的眸子越发深了,松开手要去搀扶林湛。哪知手里一落空,林湛侧身躲开了。
“陈宣,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我知道,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我都不在意。”陈宣也不生气,直起身来,看着林湛现在像只丧家之犬,既心疼又好笑,忍不住道:“湛湛,你在外头也玩够了,该跟表哥回家了。”
“你走开!你才不是我表哥!我都不认识你,哪里来的打秋风的过来瞎认亲戚!我母亲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儿!”
林湛骂了这几句,已经气喘吁吁起来,扶着墙根咳嗽了好一阵,跟破风箱似的,喉咙轰隆轰隆的响,一股闷血又要往上涌。腿脚一软,整个人顺着墙根倒了下去。
陈宣手疾眼快,上前将人抱住,蹙眉道:“湛湛,你也闹了很久的脾气了,我什么都纵着你了,现如今只是想让你跟我回家,就有这么难么?”
如果当初陈宣没有对景臣下过狠手,也许林湛就真的愿意随陈宣回漠北看一看了,可现如今景臣都成那样了,林湛怎么可能再同陈宣有什么纠缠。
抬手欲往陈宣的胸膛上打,可拳头软绵绵的,失去了内力的林湛,现在弱的像只小蚂蚁,病痛把他折磨得形销骨立,愧疚将他磨搓的几乎面目全非。
这么一掌根本打不疼陈宣,反而让陈宣顺势点了他的穴道,弯腰一操|他的膝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湛湛,别闹了,你现如今沦落至此,我便知道你与太子之间再无可能了。与其在中原受那些委屈,不如随我回漠北,我保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再不受半点委屈!”
陈宣低眸看了林湛一眼,将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吩咐身后的侍从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抱着林湛就坐上了马车。
林湛心惊肉跳,生怕景臣睡醒发现自己不在了,会出来到处寻他,然后再被陈宣抓住。更怕景臣会误会他不告而别。
一直上了马车,周身穴道还是无法解开。林湛心急如焚,暗暗祈祷景臣千万要藏好,千万不要再遇见陈宣了。
陈宣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流了好多汗啊,怎么了,湛湛,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林湛咬牙,气得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然后当皮球踢得越远越好。
陈宣又道:“我此前自荐枕席,你都不愿意碰我,这般正人君子,我又怎么忍心把你弄脏?”
伸手抚摸着与姑姑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神情稍显恍惚,似乎又想起了年幼时的光景。
那会儿林湛还小得很,生得白白胖胖的,说话奶声奶气的,陈宣最喜欢背着他出去玩,在漠北的沙丘上,吹笛子给林湛听,还采当地的沙果给林湛吃。
一晃过去那么多年了,姑姑死了,家没了,连林湛都变了。
“湛湛,我只是想带你回家而已,中原终究不是我们的家园,落叶归根啊,湛湛,你即便是死,也得死在漠北。”陈宣温柔地抚摸着林湛的面容,鲜红的宽袖拂过面庞,袖中香气萦绕在鼻尖。
有那么一瞬间,林湛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背后是漠北一望无际的黄沙,林母把他种萝卜一样埋在沙丘里,还言之凿凿,说这样多晒晒太阳,以后能长高。
林父就蹙眉站在一边歪头看,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鼻尖一涩,林湛差点被陈宣逼哭了,赶紧压制住要哭的冲动,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你对景臣的所作所为,你哪怕是对我作出了那种事,我都不会恨你至此,你明明知道我想袒护景臣,可偏偏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从背后捅了我一刀!陈宣,你说你是我表哥?那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接我回家,为什么?”
“因为姑姑说,想让湛湛以后成为一个普通人,哪怕是纨绔子弟也好。湛湛,是我对姑姑食言了,没有保护好你。”
林湛知道,他指的是当初在漠北种情蛊的事。可林湛恨得不是稀里糊涂被人种了情蛊,还遭受了太子好长时间的玩弄,他恨的是陈宣把景臣也卷进来了。
景臣何其无辜,为何要受那么大的苦楚?
“他并不无辜,当初他想要你。”
“要我?”
“是,他想要你,我不过是怕你会因此受到伤害,所以才提前把他劫下来了。”说到此处,陈宣还微微笑了一下,“景臣平日里看起来挺正经的,在床上的时候跟平时截然不同,缠人得紧,一直挂在我身上,推都推不开。疼也不叫,爽也不叫,既然那么像哑巴,我索性就把他毒|哑了,让他真正做一回小哑巴。”
“你住口!不准你这般诋毁他!”
“这就叫诋毁了么?”陈宣语气阑珊,像是在谈论很小的一件事,“我这个人不擅长撒谎,实话实说罢了,你接受不了,我也无计可施,至于景臣,你要是想玩一玩,我就替你把他弄来,但你若是对他动了真情,我将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即便你因此恨我入骨。”
林湛浑身都发抖起来,不知道这种丧尽天良的话,究竟是怎么从昔日文弱俊秀的解语花口中说出来的。更加不明白陈宣待所有人都很温柔,偏偏待景臣那般心狠手辣。
一股子闷气猛然窜上心头,积攒太久的瘀血喷了出来,飞溅到了陈宣脸上。
他看起来神色平静得不寻常,并不是先去擦干净自己,反而将林湛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吐出来就舒服了,没事了,把瘀血吐干净就好了。”
林湛吐过这口瘀血,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后知后觉陈宣方才是故意刺激他把瘀血吐出来的,又气又恼,恨不得把陈宣的脑袋都拧下来,可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陈宣拍打着他的后背,等林湛把瘀血吐干净了,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把他把血迹擦拭干净,取出一颗药丸喂他吃下。
林湛不肯吃,把牙齿咬得死紧。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撬开你的嘴,你不要不知好歹,非逼着我跪下来求你。”
掰开林湛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陈宣打开水囊往他嘴里灌水,等确定药丸真的被林湛吞下去了,这才松开了捏他下巴的手。
转而将人抱在怀里,尽量让林湛坐在马车里也舒舒服服的。
林湛昏昏沉沉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耳边是熟悉的调子,跟小时候听见的一模一样,勉强掀开一丝眼皮,就看见陈宣横笛吹奏,窗户半开着,晚风徐徐吹了进来,落了他半身桂花。
想起当初几人年少时,薛琮怂恿林湛去红袖坊把陈宣带出来,几个人去庙里闲逛,就在那桂花盛开的秋日,偷偷藏在后山喝酒烤鱼。一眨眼都过去那么久了,林湛还没有忘记。
挣扎着让自己不要睡,林湛哑着声儿道:“我愿意跟你回漠北,但求你治好景臣,如果看不到他恢复如初,我此生都不会快活。”
笛声未停,只是略显得低沉起来,像是染了秋天的萧瑟,调子慢慢哑了下来,陈宣把一曲吹完才停了手,低头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林湛,既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微笑着说:“快些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笛子在林湛的睡穴上一点,林湛就人事不知了,整个人陷入了梦境。
陈宣将人抱紧了,怕晚风太大,将车帘掩上,忽见随从过来,手里还拽着个人,此人被拽的踉踉跄跄,还戴着一副帷帽。也不知是何人。
随从道:“主子,此人一路尾随过来,刚被属下发现,要怎么处置?”
陈宣淡淡道:“杀了。”
之后便要关上车帘,却见那人浑身都抖了起来,大力推搡着随从,作势要逃跑,被随从发现,随手一扯,那帷帽就被当场扯下。景臣慌乱间赶紧捂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宣猛然坐起身来,略显吃惊地问:“怎么是你?!”
可很快他又意识到景臣根本听不见,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随从抽出长剑,作势要一剑砍死景臣。
陈宣忙道:“住手!”
“主子?此人是个哑巴,连点武功都不懂,带着他是个累赘。”
“住口!”
陈宣攥紧手里的长笛,望着景臣惊慌失措的模样,恍惚想起当夜享受他时,景臣也是这般惊慌失措,拼命想从他的胯|下挣脱,唇角一勾,冷笑道:“景臣啊景臣,我本想放你一马了,现在是你自己送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