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戏拍得格外顺利,练朱釉拍完女三和尤楂搭戏的戏份后,被导演告知过几天继续过来拍完女三单独戏。由于听了练朱釉说身上只有一百块,张导很豪气地给小姑娘预支了点工资,发了几千块。练朱釉坐上保姆车,快乐回家去了。
小荃看她为那几千块乐成那样,又摸摸她的头,叹气说:“这可怜孩子,你住哪呢?”
练朱釉一愣,看向尤楂。虽然说她没那意思吧,好歹也是和人有个契约关系,说出来算毁约,她不喜欢那样,尤楂见她看自己心里居然还有点暗喜,低了头说:“她父母和我父母是故交,她现在算是我在照顾。”
练朱釉说:“等我加油工作,我要搬出去找个单人公寓住!然后买一堆猪猪抱枕,嘿嘿。”
她笑得特别开心,尤楂凝视着她,突然没说话了。但其实这是练朱釉的真心话,她在现实世界也真有这么一个小公寓,名字是自己的,有一堆猪猪抱枕。单身公寓很小,床不大,钥匙也只有两把,江河湖和她有。有时候她心情不好了,就去那闷着,任由江河湖把自己从里面挖出来。
她在那遥想美好未来,没注意尤楂眼神一直盯着她。但很快尤楂就不看她了,说:“到时候我让艾姐帮忙带一下你,再找个助理给你。”
“好。”练朱釉现在急需的就是资源,其他她都驾轻就熟。她甜甜一笑,坐在车上看风景。现在她手里有个几千块,首先应该先去网购个瑜伽垫和用具,先把瑜伽练起来,然后再收拾一下家里,不过也不要买太多,毕竟她不想在这住。
这太大了,她不喜欢大房子。第二个原因是尤楂,她到时候去找尤父母说一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助理们把两人送到电梯口才离开。练朱釉和尤楂站在电梯口等电梯,途中一片沉默。练朱釉是没什么想法,尤楂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人就那么站着。
过了一会,尤楂才说:“你想搬出去?”
这房子是尤楂买的,本身是用来在园区旁边休息,自从顾甜甜来了之后尤楂就把钥匙给了她,让她在这里住。这就要说到女主的身世了。在这本书里,尤楂的父亲和顾甜甜的父亲是世交,从小关系就很好,顾甜甜父母出事后,顾甜甜就被尤父自告奋勇接过来一起生活并履行娃娃亲义务——显然这两人没什么感情。
练朱釉也是这么觉得的。即使她知道个么女同文学里这发展通常就是先婚后爱,但是她坚信本身两人就没感情,而且她必须坚持打击尤楂,促使尤楂赶紧死了这条心。
至于尤楂要喜欢谁,都和她无关,她甚至还可以离婚。反正这世界同性可婚天经地义,不跟她那世界似的,闹了一轮又一轮,最终才落到实处。
她于是点头说:“嗯,想呢,方便点。我俩始终关系不要揭露比较好。”
这小区有不少名人大腕,安保做得很好,但难免还是有狗仔冒死潜入。练朱釉不想黑红之路出头,实在有点难看。
尤楂转头看她。她穿了身休闲服装,阔脚裤宽衣衬得她纤瘦得很,素颜的她仍然脸像剥皮鸡蛋,双眼……练朱釉一阵心虚,把脸给撇开了。
电梯到了,她俩一起进去了。练朱釉继续说:“而且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尤楂起初听她说这话还没什么感觉,等练朱釉出了门之后,她才盯着对方背影看,看了好一会——突然石破天惊地问:“你在和我结婚的时候,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声音很清浅,有丝沙哑。练朱釉心立刻擂鼓一样响,换做别的女同文学现在绝对是顾甜甜说谎被看穿小鹿乱撞状态,但是练朱釉心脏砰砰跳纯粹是气的。
为什么这些霸总刚开始结婚的时候都要看不起人,等结了婚之后人都不喜欢了就开始反过头追,真的是贱啊!渣攻贱受总有一个要贱,练朱釉绝对不贱。她眉心也突突跳,好一会才说:“我不喜欢你。不讨厌也不喜欢,不想发展下一步感情。”
她转过头看尤楂一眼,又说:“我们的契约上也没说过结婚期间不能喜欢别人,你也可以去选一个喜欢,反正我不喜欢你。”
其实倒不是什么自攻自受的问题,她虽然自恋自大,但是尤楂作为粉丝产物其实已经和练朱釉这个本体相差甚远,一点没有“是自己”的感觉。举个例子来说,尤楂有一米七高,练朱釉其实满打满算才一米六五。尤楂浑身其实纤瘦过头,练朱釉本人却更丰满,更别说脸的区别了。
但是喜欢这件事本身就很玄妙,再说她可是辛辛苦苦追回江河湖,怎么看都是妹妹顺眼,妹妹乖巧又懂事,还是可爱小1,她没事干找个烦人霸总干嘛。
她开了门进去,放松地喘了口气。尤楂自从她说那句不喜欢之后一直没说话,练朱釉也没管她拿了浴巾去洗澡,又出神地品味到一点尴尬。
她看了一眼尤楂,对方坐在沙发上,头发拢在一边,神情不清楚,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因为超出了剧情,尤楂此时倒不是很有油腻光环,反而显得这闷包表情练朱釉见多了,就在自己脸上。
哎。可能也就这点像她。
练朱釉顿觉妈妈带孩子感上升。她忧心忡忡看尤楂一会,终究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把她当个角色去顶,这违背她的演戏本能。
但她不能多想。练朱釉去洗了个澡:明儿个还得继续拍,她想做个冥想就去睡,第二天早上起来锻炼。她洗了澡,穿了粉色睡衣往外走,一眼看见尤楂开了支酒在喝。外面夜景因为实在太僻静而没什么灯光,十分寂寞,尤楂坐在那看夜景,一句话不说。
练朱釉看她那样一副情伤样就胃痛:个么到底谁比较受伤啊!她才是那个一开始要见漂亮妹妹结果被一脚踢进系统的那个惨人好不好!练朱釉越想越气,过去就把酒给一收,塞好塞子说:“大晚上喝什么伤心酒,几点了啊,还不睡!明天几点的戏?”
她把酒收起来,神色自然地打了个呵欠,说:“虽然只是电视剧,但是工作还是要努力完成的嘛。”
尤楂缓缓抬头,听她这么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很喜欢演戏吗?”
“喜欢啊!”练朱釉说,“很有成就感,我很擅长,我很……幸运。反正也没别的事干,所以就演戏呗。”
这是真心话,尤楂有点好笑地看她一眼,说:“演戏,你都还没演完第一场呢。你的自我发挥不错,以后可以往这方面发展。”
真·前辈练朱釉呵呵一笑,没听自己的屁话。她本来想回头睡觉,突然想起一事,说:“对了,你为什么要去接那个档次那么低的电视剧?”
其实她一直都很奇怪这件事。小荃当时打太极说恩情什么的,尤楂本人甚至还为了这个拖到最后一天出国,就为了友情客串这个电视剧。这怎么想都怪怪的,要是有好友在也就算了,可是她横着竖着看,也没见到尤楂和谁熟的样子。
尤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抬头淡淡看她一眼,说:“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因为剧本很烂,你不像会接这种剧本的人。”练朱釉很直白地说。尤楂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带着点微妙口气说:“既然你和我没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必要关心我呢?”
她此刻勾起一点朱唇,眼如古井起了波澜,耐人寻味地看她。结果练朱釉一脸恍然大悟:“哎哟,你说的对,那我睡觉去了。”
靠了,这人不说还要顺便阴阳怪气一下,反正她也没那个需求,那就干脆不问好了。练朱釉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回去睡觉,只说了声:“晚安哈!明天见!”
尤楂本来想着她好歹问多一句或者怎么样,结果没想到她这么干净利落,心里猛然一堵。她幽幽叹了口气,也只能去洗澡了。她进了洗手间脱了衣服,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她的脸真可谓是算是美人,眼如桃花,眉如山峰,肤若凝脂。这样的脸难道不是很让人心生好感的吗?为什么顾甜甜就是可以无视她?
她对着镜子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想不通为什么顾甜甜对自己那么大恶意。
虽然……她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对顾甜甜很冷淡。可是那难道不是因为她强制被结婚的原因吗?顾甜甜有必要这样记恨她吗?
22岁的尤楂越想越闷气,忿忿不平地开始洗澡。她洗完了澡出来,顾甜甜已经睡着了,房间灯也关了。尤楂穿着睡袍出来——谁也没看见。殊不知练朱釉此时正在美滋滋结算今天这一顿减少了50点油腻值呢,每天进步一点点,5000点指日可待!
她坐在自己房间床上,摸出手机一看,却看到一条短信:剧集怎么了?为什么延误了?
尤楂轻轻揉眉心,许久才回:没事。我已经解决了。
对方很快回复: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把手机给关了,躺在床上,突然被逐渐席卷的疲惫包裹。这些疲惫像海一样,永无止境,拍打礁石。尤楂闭上眼,心想:恩情——真是难以还清的东西。她不是为了什么喝酒,是为了能安眠,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