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子瞪着电脑屏幕看。
四章，一章不少。简直和见鬼了似的。
她不信邪，点开来一章章看。看到最后一章——第四章的末尾多出来的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了。这是啥啊！这什么科学时代的灵异故事，而且为什么还是以姐姐为主题的啊！！
林贵子不敢再删了，就坐在那看屏幕。她颤抖着手去看粉丝贴，定睛一看，居然各大官方号开始发官宣说练朱釉拿奖的事情。大家纷纷圈练朱釉的主页，她点了进去，可练朱釉本人的微博始终停留在三个月前送审金桂奖的那条上。
练朱釉的头像仍然是那个寡淡的剪影。姐姐为了拍这部戏，留了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是那个时候拍的。她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又想：可能是姐姐的女友拍的。说起来，姐姐是同性恋？她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她追姐姐的星时间不长。虽然她很早就认识了练朱釉，但是成为粉丝已经是大概22岁的时候了，算起来她还算是比较惨的那一批，才开始成为新粉，偶像就宣布半隐退了，从此成为冰岛上孤单的企鹅，只能抱团取暖。
练朱釉薄情也是真的薄情，去了国外学习就基本不发微博，她往下翻——下面全是稀少的微博，六年里这个微博像死了一样，发一条生日微博都是过年。倒是在放假的期间，练朱釉会发一些自己拍的风景照。
可这里面谁也没有。连她自己也没有，林贵子很竭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姐姐的女朋友的事情，甚至让自己忍住去发八卦贴的心思。
她想了又想，伸手触摸屏幕，问了一句：“姐姐怎么自己还没开始宣传呢？”
林贵子是小粉头，发的贴下面粉丝倒是很热烈地讨论起姐姐可能上的节目，只留下林贵子盯着屏幕看，恍惚地想：对了，姐姐不是没有时间宣传，是……真进医院了，没得宣传。刚刚那些纯粹是为了掩饰姐姐进医院的热搜，封口而已。
这可能真是她自己的自我猜测，但是看了前面之后，林贵子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灵光一闪，去搜索江河湖的微博。好歹也是个年轻人，江总有自己微博，除了发一些抽奖，偶尔也会转发微博表一下态。她浏览了一下对方的微博，显然江总这几天也确实没有发微博。
但……有可能人家忙着工作呢？
一个预想在她内心逐渐成型，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改变了。林贵子换了个小号，打开私信窗口，她盯着那一片空白发呆。甚至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贵子伸手去接触输入枢纽，将一切都打在输入框里。
她脑子里乱糟糟，只能想到哪写到哪，从她第一次认识练朱釉，然后当了粉丝写了□□，知道姐姐回来很开心，结果一看晋江——自己的文被改了，姐姐在文里摔倒了，穿越进了原来的文里，姐姐的恋人是她，所以林贵子来找她。她写了第一章的提要，也写了后面的发展，写完之后，一看，居然足足一千字。
可这些都在讲什么啊？林贵子看了一遍，顿时烦躁起来。要是江河湖完全不认识练朱釉呢？要是她骂自己脑子有问题呢，挂自己诅咒练朱釉呢？林贵子慢慢地想去删掉这些字，可打不动。
她最终还是按了发送键，就像是在驱赶自己内心的幻想。毕竟，如果江河湖说自己不认识练朱釉，如果她说自己是傻子，那一切就显然还是好的，练朱釉没有成为植物人。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也许她应该和晋江投诉一下？
林贵子在难以说清的情绪里入睡。她大早上坐上高铁，恍惚着打开微博。那个拿去给江河湖发短信的小号一跳一跳，闪着红色消息。林贵子睡了一晚，现在自觉清醒多了：肯定是人过来说自己发的什么乱七八糟东西了，也好，那文估计就是有人恶作剧呢。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穿书嘛。退一万步说，练朱釉也没出事，人好好地生活着，等着哪天在节目上再妙语连珠，不时黑枪，再自傲地打上影后头衔呢。
她点开微博小号一看，突然地，就在挤得满当的车厢里站了起来。
空气里充满着倦意，和上班族特有的忙碌感。外面的风景咕噜噜地转，一成不变。
有人说：“你还坐不坐？”
林贵子抬起来脸看他。那脸纯粹是震惊的，充满了巨大的不可思议和茫然。上班族起先也被吓到了，随后在脑海里很突然想起同事听见父亲出车祸了时候的表情，人可能被吓到就是这样的表情，连一丝声音也挤不出来。她的脸是白的，毫无血色。
他顿了顿，问说：“你还好吗？”
林贵子摇了摇头，起了身，在下一个站迅速下车了。
她回到家已经是快十点了。林贵子请了个假，在家里坐下来。她甚至没有赶回来的记忆，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手机上有三条信息，全是江河湖发的。
第一条：你是谁？
第二条：你还知道什么？
第三条：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我希望能和你见面【图片】
林贵子盯着后面看。对方遣词隐晦带警惕，但对于林贵子来说，这基本算是官方实锤了。没事一个总裁和自己见面干嘛？她也就没有再忌讳了，用自己大号加了人的微信。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她就见到了这位总裁。江河湖和她住在一个城市，安排位置贴心地并不是很远，林贵子拿上便携电脑就去了。这是间私密会所，显然本来是为了商务会谈而准备的，林贵子来都没来过这类地方，只能跟着前台小姐走。
前台小姐姐服务很好，一脸和气：“江总在瓷蓝房间等您。我带您去。”
林贵子紧张得要命。她就是一普通工薪族，哪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紧张得快同手同脚了。小姐姐帮她开门后点头说：“江总，您的客人到了。”
她这才有时间往里面看，微微地抬起头来看。有人听见前台的声音，放下茶壶，站了起来。那正是林贵子在各个地方看见的江河湖，只是鲜明得多。她在照片上显得不近人情许多，有种冷漠又高傲的脸，但走到现实一看，她其实远比照片显示出来的柔和，可能是不太上镜。
江河湖比起练朱釉则显得更加有特色，她有一对修整但仍浓密的眉毛，眼睛微微往上挑，唇也很薄，显得十分桀骜。但她笑起来则笑意鲜明，一瞬间所有显得生硬的细节都柔情起来。江河湖比她高上半个头，她微微低头笑，又对前台说：“把门关上。”
前台点头，细心关好门。林贵子抱着包看她，突然就变得很紧张起来，张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我不是骗子！”
江河湖楞了一下，还真开始和她认真说：“骗子会说自己是骗子吗？”
林贵子一下被她绕了进去，顿了一下，正要继续说，江河湖就笑了，说：“我会让你过来，当然不是觉得你是骗子。第一，是因为你说得大部分都对了，第二是……姐姐现在确实出事了。”
她实在太开门见山，林贵子刚坐下来，就懵了。她在这两句话里打架，拨开乱麻冲出来，才喘了口气说：“啊？”
江河湖诚实和她说：“所以我不觉得你是骗子。有时候我们可能就是要相信一点听起来比较不合理的事情，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再说，我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知道那么多内部消息。你要知道……我和姐姐交往已经八年了，没有任何外人知道过。”
连串的炸弹炸得林贵子头晕脑花：“八年？”
江河湖肯定说：“八年。”
“不对不对……”她不应在这种奇怪消息里分神的。林贵子拧了一下大腿，忍痛说：“不对，我的意思是，姐姐真摔倒进医院了？”
江河湖也叫练朱釉姐姐，让她有点错位。不过说起来，江河湖好像确实比练朱釉小一点。这让她有种和粉丝在交流八卦的感觉，至少不是和偶像的对象……毕竟粉丝可没这种机会。她内心怪异酸楚自知，江河湖则思考了一下措词，郑重对她说：“就像你的文里那样。在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无法唤醒。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她接着说下去：“因为有一个地方我特别在意。我可以看看文章吗？”
林贵子打嗝了。她一紧张就打嗝：“额……原文……我带过来了，但是……”
那里面有你们俩的开车部分啊！！！当然发私信的时候她给删减了，可这当着原主看这个也太尴尬了吧！！！！！还有姐姐当1被嫌弃这种事情啊！！！
这难道就是新时代的“我推读我写的同人文？（带小推车）”
可还能怎么的！藏着掖着最后还是要交出来。林贵子面如死灰交了出去，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自己写的。江河湖原本还在认真看，看到中间那段顿时眼瞪的极大，一下儿挺直了腰板。林贵子已经完全心死了，在那对着茶杯默哀。
江河湖脸红到耳朵尖都红了，纯粹是激动的：“……这不能删吗？！”
林贵子缓缓说：“不能。它会自己恢复。”
江河湖沉默良久，盯着姐姐做1失败那段，思绪已经飘到几千米远了。这种私房夜话根本没必要说吧！再说这难道不是揭人短吗！
练朱釉要知道一定会气得杀人，她百分之百肯定。
她僵着很久，才说：“……那先锁了它吧。”
她正要把电脑给回林贵子，突然屏幕一震，江河湖低头看去，倒吃了一惊，说：“它刚刚更新了。”
这个它指的当然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