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池带着满脸的尴尬和满心的气愤走了。
韩予现在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跟季南洲手拉着手晃悠在凌晨的马路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夏夜的晚风,原来竟是如此的温柔。
“你是不是喝傻了,”季南洲晃了一下他的手,“一直看着我傻笑干嘛。”
“想你啊。”韩予又晃了一下他的手。
“那你刚才还牵别人的手呢。”季南洲想想就生气,使劲儿攥了一下他的手,不过也没用什么力气。
“我冤枉啊,”韩予长腿一迈直接拦在他的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是他牵的我的手,真的,你别嫌脏,回家洗洗我还能继续用呢。”
韩予好久没有这样跟季南洲贫过嘴了,其实在那三年里他除了跟季叔还会偶尔逗个嘴,跟其他人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父母,大概是因为其他人的身上都没有季南洲的影子吧。
习惯就像侵入骨髓的毒.药,而那个习惯本身就是解药,那个解药在他身边他则安然无恙,但是当那个解药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季南洲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韩予就是这样嘴贱的性格,而且别人也会很容易喜欢上他这样性格的人,但是还好韩予只是耍耍嘴皮子从来没有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所以很多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
韩予就像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烈马,季南洲从小就喜欢他,并且认定了韩予就是他的一辈子,所以他不愿意给他的“一辈子”套上一个让他不自在的缰绳。
他的“一辈子”要开心,要自在,要心甘情愿的陪在他身边。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这个时候季爸爸已经睡觉了,季南洲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间门,房间很小,只有两居室,季南洲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源换好了拖鞋。
他们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还是吵醒了敏锐的蛋蛋,是他家养了九年的金毛,平时特别的温顺听话,季爸爸管蛋蛋叫狗儿子,以至于季南洲每次听见他爸爸这样叫的时候都感觉是在骂他,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蛋蛋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嘘——”季南洲给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揉了一把他的头,“蛋蛋乖,别出声,不然会吵醒爸爸的。”
蛋蛋摇了摇尾巴,很乖的围着他们两个的腿蹭了一圈。
韩予两年多没有见过蛋蛋了,蛋蛋在季南洲走了不久便得了心脏病,韩予把他带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已经快不行了,但是蛋蛋好像很舍不得离开季爸爸,所以他一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躺在韩予的怀里不停的流眼泪,医生说它这样强撑着会很痛苦,最后韩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继续这样痛苦下去了,所以让医生给他注射了安乐死。
蛋蛋是他当初惹季南洲生气了特意买来哄他玩的,所以它无形中就被赋予了一种陪伴季南洲的使命,所以当季南洲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它也要去另一个世界去找寻它的使命了。
没有人知道当时韩予抱着蛋蛋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哭了多久,最后也没有人知道蛋蛋去世了,季爸爸失去了季南洲,韩予也没敢让他知道他又失去了一个狗儿子,所以韩予只是跟他说蛋蛋走丢了。
跟着季南洲一起走丢了。
韩予蹲下身来把手掌摊开在他面前,蛋蛋很配合把爪子放在了他的掌心,匿在黑暗中的眼眸泛着水光,再次见到蛋蛋时,他只想跟它说一声:谢谢你。
“行了行了,”季南洲弯下身子拍了拍蛋蛋的爪子,“你去睡觉吧。”
韩予收住了眼泪,晃了晃他的爪子,“去睡觉吧,明天见。”
蛋蛋哒哒哒摇着尾巴跑回了它的窝。
季南洲牵着韩予回了他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韩予的t恤给他,“我爸睡着了,你也别洗澡了,去浴室里用毛巾擦擦身子吧,明早起来再洗。”
韩予没有接衣服,而是抬手抱住了季南洲,埋在他脖颈细细的感受着熟悉的味道,“你呢?你洗过了?”
“嗯,”季南洲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洗过了,不过出去了一趟还是有点儿脏,等会儿我也去擦一遍。”
“一起吧。”韩予提议。
他俩从小到大不知道一起洗过多少回的澡了,小时候倒是没什么,就是自从长大之后再一起洗澡的时候,韩予总是会忍不住擦枪走火,所以他俩在浴室里的次数比在床上的次数还多。
“行吧,”季南洲警告他,“但是不可以插花啊,我爸睡着了,吵醒他不好。”
“好,”韩予笑笑,“不插。”
逼仄的浴室里两个人坦诚相对,用沾湿的毛巾帮对方擦着身子,静谧的空间的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耳畔只听见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予哥,”季南洲隔着毛巾抓了他一下,“要不....”
“不用,我用凉水降降火就行了。”韩予其实很想,但是他太久没有见过季南洲了,所以他有点害怕,害怕到不舍得让他疼。
“要不,”季南洲问,“我用手帮你?”
“说了不用了,你他妈别勾引我行不行。”韩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操,”季南洲收回了毛巾,“憋死你算了,我出去了,你慢慢降火吧。”
季南洲刚要去开门,就被韩予拉回来抵在了光滑的墙壁上,舌尖粗暴的席卷季南洲的口腔。
“南洲….”韩予在他耳垂舔舐着,“我想你,很想,非常想。”
季南洲最听不得韩予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韩予。
“予哥,”季南洲勾着他的脖子,“要不你轻一点弄,十分钟解决完行吗?”
“十分钟?”韩予从他脖颈里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对我的肾功能有什么误解啊?我他妈都是一个小时打底的好不好!”
“半个小时,”季南洲让了一步,“再多就不行了,会把我爸吵醒的。”
韩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半个小时是对你的侮辱,走吧,回房睡觉吧。”说完就松开了季南洲,打开了浴室的门。
季南洲还待说些什么,就听见韩予头也不回的说,“睡觉!”
季南洲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卧室里的空调呼呼的吹着凉风,空调被下的一根火把依旧剑拔弩张的对着季南洲,季南洲往墙角挪一寸,韩予就跟一寸,直到季南洲已经跟墙壁亲密的贴在一起了,他才忍不住的说,“予哥,你是想把我挤到墙壁里做支架吗?”
“什么?”韩予睁开眼才看见季南洲已经跟墙壁脸贴脸了,连忙往后退把他重新拉进怀里,“在我怀里睡不香吗?你干嘛去贴着墙啊。”
被某人举起的火炬手硬逼到墙角的季南洲勾着他的肩膀说,“予哥,我求你了,你直接上了我吧,要不咱俩今晚谁也睡不成了,行吗?”
“不上,太晚了不折腾你了,”韩予搂紧了他的腰,蹭了蹭他的头发,“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了,你别跑就行了。”
这个“一会儿”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并且丝毫没有要熄灭的现象,季南洲怕韩予自焚了,所以他直接一个天旋地转把韩予压在了身下,他们俩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只穿一条内裤,所以季南洲轻而易举的就脱了下来。
他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罐放在了韩予的手里,“予哥,来吧,你想做多久就做多久,别压抑你自己。”
韩予秉承着听话的原则,果真没有压抑自己,把自己内心深处喧嚣已久的思念一滴不剩的都给了季南洲,两个人折腾到天微微发亮的时候才息战止火。
餍足后的韩予睡的很沉,无尽的黑暗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拉着他极速的往下坠,坠入到最底部的时候,他才骤然清醒。
是那个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灰暗的天空中下着如丝般的细雨,密集的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天穹极速下滑重重的笼罩在整片大地,而韩予此刻就身处在这片密不透风的雨网中央。
他孤身一人站在季南洲的墓碑前,透过淅沥沥的雨水看着他昔日的爱人,原先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却暗淡无光,如潮水般的愧疚、后悔、心痛、思念都在这一刻涌向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都痛的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他无力的跪在季南洲的面前,喉咙如同被灌了铅似的,哽在喉咙里让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眼泪混杂着雨水,模糊的视线让他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时候他才猛然发力大喊了一声,“南洲——!!”
视线重回于清明,韩予才发现他没有身处在季南洲的墓地,眼前这个局促且干净的房间正是季南洲的卧室。
对,季南洲没有躺在冰冷的地下,他昨天还在的,在他怀里的。
韩予像抓住一个救命的稻草般的拼命抓住这个念头,他慌张的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转头看向自己的身旁。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枕头了,季南洲不在。
他又慌张的下了床,也顾不上穿鞋子就急忙的打开卧室门想去寻找季南洲的身影。
“南洲——!”他刚一打开门就愣住了,客厅里的小方桌边围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被他这个举动惊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季爸爸端着一个白瓷碗愣在了那里,站在桌边的季南洲准备把油条放在盘子里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中。
韩予的大脑还没有作出反应,身体就已经先行一步走到季南洲面前把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南洲……”
你别走....
大梦初醒的他如获新生,但是那刻在骨血中由一千多个日夜汇聚成海的思念也能随随便便的将他淹没。
只有季南洲能救他。
韩予向来不会这么黏人的,这一动作直接让季南洲愣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季爸爸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你们看见这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了吗?”
季南洲尴尬的笑笑,一只手拍了拍韩予的背,“予哥,爸在旁边看着呢。”
“嗯,看着吧,”韩予向来都不知道‘避讳’两个字怎么写,依旧抱着季南洲不撒手,“我想再抱会儿。”
季南洲现在的心情就像一条在富春江水里肆意撒欢儿的鲫鱼,尾巴都快摆成虚影了。
“行了行了,”季南洲收起欢快的心情推开了韩予,把他摁在了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再给你抱,先吃饭,吃完饭还得去你工作室拿设备呢。”
“你们今天要出活儿啊。”季爸爸给韩予夹了一个肉包子。
韩予目光紧盯着季南洲,没有说话。
“嗯,”季南洲给韩予盛了一碗白粥,“予哥接了一个公益平台的活儿,要去拍一些关爱老人的宣传片。”
“嗯,”季爸爸认真的点点头,“是该好好的关爱一下老人。”
在一旁吃狗粮的蛋蛋像是听懂这话连忙跑过来蹭蹭他的腿,季爸爸一脸满意,“诶,还是狗儿子贴心。”
“爸,你这话里有话啊,”季南洲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平时还不够关爱你吗?”
“没有啊,”季爸爸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是刚说了你贴心吗!”
季南洲夹包子的手一顿,“爸,我怀疑你骂我,并且证据确凿!”
一旁久不做声的韩予听了这话突然想笑,“季叔,南洲也是狗儿子,那你是什么啊?”
季爸爸闻言一愣,半响后才对季南洲说,“好儿子,你跟他分手吧,爸给你找个更好的。”
“凑合过吧,不用麻烦爸了。”季南洲说。
“他小子不尊重你爸,这你也能忍?”季爸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有吗?”季南洲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谁让你先欺负他男朋友的。”
“我欺负….”季爸爸说不下去了,满脸心疼的看着自家的白菜替别人家的猪说话,突然有一种女大不由娘的想法。
两个人你一句我就一句的东拉西扯,没有一个人看到韩予的笑眼里盈满了泪水。
早饭结束之后,韩予准备跟季南洲出门了。
“爸,你等会儿记得吃药啊,”季南洲提醒了一下,“我差不多晚上才能回来,我会让楼下的王阿姨来给你送饭的,然后,你晚上跟蛋蛋出门遛弯儿的时候别走太远啊,就小区里遛遛就行了,然后......”
“行了行了,”季爸爸不想再听他啰嗦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去吧,路上注意点儿。”
“行吧,”季南洲蹲下身子拍了拍蛋蛋的头,“哥哥出门啦,在家照顾好爸爸啊,听见了就点点头。”
蛋蛋乖乖的点点头。
“真乖,等着哥哥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季南洲站起了身。
韩予拉着季南洲的手,跟屋里的一人一狗挥挥手,“季叔,蛋蛋,我们出门啦,拜拜。”
早上明晃晃的阳光带着嚣张的热意,韩予拉着季南洲来到一个树荫下准备叫辆出租车。
“不用叫出租车了,”季南洲抬手在自己面前扇风,想驱逐一点周围的热意,然而随着扇风的动作只会加剧了周身的热意,他收回了手贴在韩予的后腰上,“往前走两步就是地铁站了,我们坐三站路就到你的工作室了。”
“你....”韩予低声说了句,“心疼心疼你的屁股吧。”
季南洲有点无力反驳,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心疼这一份打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