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猛地增大了几分。
后排的窗没有关紧，雨水哗的扑进来砸了葵安一脸。
他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心想江汜那副表情是装的吧，估计装成可怜的样子来降低玩家的警惕心，都是是蒙蔽玩家的手段罢了。
没想到自己玩了那么多款逃生游戏，竟然败在了npc的演技上。更令人生气的是，自己确确实实在某个瞬间，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江汜带了一下窗户，垂着眼睛偷偷的看了葵安一眼。校服的衣摆随着他抬手的动作翻动，在衣袖的边缘处露出零星的血迹。
班上静默了一会儿后又炸起锅来，哄闹中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嘲笑声。
“安静！安静！”老师奋力维持秩序，“请同学们翻到练习册的第75页，我们讲一下昨天没讲完的习题。”
大部分学生都懒懒散散的扯出一本练习册扔到桌上应付老师，脸上都挂着看看好戏的表情。
江汜垂着眸子扫了他们一眼，十几颗看戏的头纷纷触电似的正了位。
“第21题为什么选c，请同学回答一下问题。”女老师敲了敲讲台，推着眼镜望向学生。
“葵安！葵安！”
“转校生来回答！”
几名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暗自在座位上压着嗓子喊了几声。
班上的氛围又变得古怪起来，大家都神情怪异的在位置上悉悉索索的小声交谈，好像回答问题是什么奇怪和特殊的事情。
葵安翻开空白的练习册，第21题是一道历史选择题，题目是正常的题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班上古怪的氛围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随着学生的呼声，老师也把目光投向葵安。
回答问题可以对新同学的学习情况进行一个摸底，女老师想。
叩。
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微微曲起，在葵安的桌面上叩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累。”江汜微垂的目光短暂的落在葵安青黑的眼底，很快又移开。
在葵安视角里，只能看到他鸦羽般长的睫毛和极其狭长的眼睛，像是有人在他的眼尾勾出长长的一笔，凌厉而又邪肆，哪怕垂着眼也能隐隐看出这是个祸害人的东西。
葵安的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哪儿不对劲，但就像有什么东西跟以往不太一样。但他来不及多想，警惕已经充斥了大脑。
“我不累，谢谢江汜同学的关心。”葵安绷着脸
游戏从他选错同桌起就变得极其的被动。
“你很累了。”江汜强迫自己抬起眼皮直视葵安的眼睛。
深棕的眸子在光的映射下似乎透出一点暗淡的红色，他的目光并没有带上攻击性，就像是在跟人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葵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他的目光下变得昏沉，压制的疲惫席卷从身体的深处席卷而来。在睡着前，他只来得及看清江汜迅速垂下的眼睛。
“那葵安同学来回答一下问题吧。”老师拿着练习册，低头扫过题目。怕同学没听课，她还特意再提醒了一遍：“75页的21题。”
“他睡着了。”底下传来这么一句声音。
班上的悉悉索索的吵闹声顿时被压了下来。
老师没有听清，扶了扶眼镜抬起头。
“他睡着了。”江汜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温和的眼神已经褪去，只剩下冷淡的、不容置疑的神情。
整个班都噤了声。
老师短暂的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打圆场道：“新同学初来乍到可能有些不适应，这题就请另外一个同学来回答吧。”
而此时，班上后排的某个位置，一个短头发的精致女生恨恨的望了葵安一眼，神情怨毒。
***
葵安这一昏，就睡到了中午放学。
他不知道自己一战成名，已经在整个高三年级里火了。
每节课都有来自不同班级的学生在在窗户外头围观，场面堪比马戏团。
教室的挂钟指向了中午12点，外头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葵安乍然睁开眼，班上已经空了一半，只有零星的学生坐在位置上看书。他纳闷的伸了一个懒腰，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旁边的椅子也空了，他随意一瞥，竟然看到一本熟悉的书。
江汜的桌面跟其他高三同学的说面不一样，没有书架、没有摞得高高的套卷和练习题。
他的桌面干净得只有一本书和一支钢笔。
这本书是《诗经》。
作为一名中文系的学生，葵安的好奇心当即就被勾了起来。
摊开那一页收录的是《唐风葛生》，除了前人的注疏，江汜还在上面写了自己的笔记。大概是因为书页很薄的缘故，他的笔触很轻。
收笔锋利而内敛。
葵安顺着看了几个字，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江汜的字迹跟自己很像。
不是形似的那种像，他的字迹比江汜奔放很多，带着点草书的潦草，乍一眼看过去但凡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两种字迹很像。
但是葵安就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联系。
一只手从头顶越过盖上了书本。
江汜很高，可能有一米九几，他这么往身后一站，身高就是巨大压迫，灯光都被挡去了一半。
他皮肤白得近乎透光，青紫的血管在灯光的照耀下特别显眼。如果葵安抬头的话，他会看见江汜的脸虽然很冷，但是隐在发尾的耳朵很红。
但是葵安没有。
他说道：“抱歉，江同学…”
而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江汜的手臂上，再次被显眼的纹青吸引。
半个巴掌大的龙纹在手臂上，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出天际。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条龙。
这条龙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吸引力，总是抓住葵安的目光。
让他无意识就沉溺其中。
葵安不自觉的伸手碰了一下，皮肤相接处冷的像尸体的温度。
江汜抖了抖，差点没绷着冰冷的表情。
不远处，有人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开始拍摄视频。
江汜瞥了一眼，反手拽住葵安的手腕。
他弯下腰，深棕的的眸子盯着葵安，一字一顿的说道：“祝你能活过今晚，同桌。”
·
饭堂里，一个相貌精致的短发女生，盯着手机里接收的录像气得发抖。
录像是偷拍的，画质很清晰。
整个学校都知道，那条龙是江汜的禁忌。
上一个不小心触碰到纹青的人，当场就凉了。
从江汜阻止转校生坐下开始，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这会儿碰了他的书和纹青却没有当场杀人…果然是破例了。
啪嗒一声，短发女生气得折断了筷子。
转校生，必须死。
***
徐寺蹲在高三（2）班的门口愁眉苦脸，活活把自己蹲成了一块木桩。
作为玩家助手的他，大概是助了个寂寞。
副本大概是卡bug了，整个高三（1）班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空旷的虚无，一班的人出现在二班的门口，都是像鬼一样突然闪现。
一上午过去了，葵安就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很愁。
他这个玩家助手还比不上直播间里的观众。
隐隐的，徐寺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一只手闪现而出，提溜着他的衣服把他给拽了起来。
葵安有点烦，连拽人都带着点儿莽劲儿。
徐寺猝不及防，差点没摔一个趔趄。
作为一个见识过葵安带头打群架的发小级别朋友，这表情徐寺再熟悉不过了。
每回带头打群架的时候他都是这么一幅死人脸。
葵安的脸和他的性格反差着实很大，长了一张温和清隽的脸，谁看了不夸一句长相清秀。
然而实际上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中学时期学校里头带头砸场子的十有八九是他，横起来压根没人敢管。
好不容易高中转了性，上了大学读中文系，经过汉语言的熏陶，性格终于和长相匹配了。这进一趟游戏，似乎又有转回去的苗头。
“没动手吧哥？”徐寺小心翼翼的瞧他的脸色。
葵安垮着脸瞅了他一眼，脸上写着：“看我弄不死他”几个大字，嘴里说的却是：“我怎么会动手呢徐同学？我们是讲文明守礼貌的好学生，动手可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你说对吧？”
徐寺：……………..
他已经无言以对了。
几个学生从周围经过。
两人又走过一段路，徐寺才左顾右盼的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留意他们后，小声的说道：“你听过江汜的传言吗？”
“什么传言？”葵安转了一下手指的银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银戒似乎又在发烫了。
徐寺压低嗓音：“江汜是诅咒之身，但凡和他密切接触过的人都会以各种离奇古怪的方式死亡。他从小克死了父母，克死了所有亲戚。除了他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死光了。”
“他上一任同桌，被悬挂在女厕所的天花板上吊了一天一夜。”
“上上任同桌，被发现在饮水槽的水槽里，学生们都反映那几天的饮用水有奇怪的味道。”
“听起来很像谣言。”葵安看了一眼手中的水瓶：“如果是这样学校为什么不开除他？”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了。”徐寺摊手：“江汜他继承了父母亲戚的上亿家产，整个私立学校的股份都是他的。”
徐寺：“江汜历任同桌都没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加重语气强调：“这，就是诅咒的力量。”
葵安：……….
“还有一个版本。”徐寺补充道：“传闻江汜是吸血鬼。原因是他从不进食堂，没人见他吃过东西。”
葵安:“？？？”
徐寺：“他生性邪恶，残暴不仁，靠吸食历任同桌的血为食。每当深夜来临，在大家沉睡之际，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同桌的床头，露出尖利的犬牙，伸出他的魔爪，然后嗷呜一口咬在同桌的脖颈上。事毕，他轻轻的擦了擦唇角，对着同桌冰凉的尸体，缓缓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葵安默默的把杯子里的饮用水倒了个精光，说道：“学校副本一般不会出现吸血鬼设定。”
不过这么想着，他还是不自觉的碰了碰被江汜握过的手腕，寒冰一样的温度真的是人的体温吗？
“谁知道呢。”徐寺嘀咕道。
“对了。”徐寺突然想起什么：“江汜跟你同班，你有注意到他吗？”
葵安哦了一声：“江汜啊。我们是同桌。”
徐寺的脸登时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