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晔将太后送回寿康宫中后,便准备到蔡皇后的翊坤宫中,因着祖例,历代皇上在中秋团圆之夜都要留宿皇后宫中,而他虽对蔡皇后无情爱之意,但蔡皇后一直为他打理后宫不曾出过大错,他对她也十分敬重,所以也愿意给她这一份体面。
太后因着韩元晔当众反驳拒绝她而脸色黑沉了不少,也不愿意留着他说话,只是吩咐裴映岚将他送出宫门。
韩元晔知道太后是恼了他了,神色未变,又行一礼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裴映岚跟在韩元晔身后,与他保持着两步之遥,神情恭敬。
“这些日子你照料太后辛苦了。”韩元晔在寿康宫门处停下脚步,转身对裴映岚道。
裴映岚似乎没想到韩元晔会主动和她说话,又惊又喜,美眸中的欣喜满溢而出,但也许是怕对方看出了这份心意,忙低下头羞怯地摇了摇头道:“能服侍太后,是嫔妾的福分……”
韩元晔见此哪能不知裴映岚的心意,只是他对她实在无意,加之册封她不过是为了安抚和太后和裴家,他自然不会碰她,所以只当视而不见。
声音冷清道:“好好服侍太后,朕便先回了。”
裴映岚见韩元晔一如往常的冷漠,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怜惜留恋之意,脸上划过几分落寞和失望,但依旧打起精神,恭敬地行礼恭送他离开。
直至韩元晔的龙撵消失在那长长的宫道上后,裴映岚依旧没有收回自己痴恋的模样,轻声喃语道:“皇上他还是记得我的……”
一旁服侍的宫女见她这般痴情却求而不得的模样,也不由得替她心酸起来,劝道:“主子,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不如先回殿中吧。”
裴映岚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任由着宫人扶着她进殿。
“今日之事你可看出了什么眉头?”太后此时早已没了刚刚不虞的模样,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裴映岚,与韩元晔的模样如出一辙。
裴映岚也早已换下了刚刚怅然的模样,轻皱眉头猜测道:“嫔妾愚笨,只看出了皇上不信那怪力乱神之事……”
“糊涂。”太后冷笑道:“他是怕有人借此机会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借着神佛之手,排除异己。”
“太后的意思是?”裴映岚虽然也猜出了几分太后心中所想,但她知道太后与韩元晔一般多疑,并不喜旁人猜中自己的心思,所以每每这时候她便表现得愚笨些,好让太后以为她能一直掌控着自己。
果然,太后神色缓和了不少,主动和裴映岚解释道:“这祸国妖妃出世,上天往往会有异象来警惕世人,所以哀家想着能不能趁此机会将卫姝除掉。”
“原是如此!”裴映岚故作惊讶,随后又露出几分忧心道:“所以皇上不愿请国师卜卦,就是怕有人借此机会对付昭容华?”
太后闻言,眸中的杀意迸发,再无往日慈祥的模样,冷声道:“哀家倒是小瞧了这卫姝了,竟能让皇上护她至此!”
“太后莫急。”裴映岚上前轻抚太后的后背,为她顺气,随后不动声色道:“若昭容华宠冠后宫,嫔妾想最为焦急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吧。”
太后深深地看了裴映岚一眼,好一会儿才笑了。
果然是她们裴家的女儿,够狠!
“这些事不需你插手,你就好好想着如何能讨得了皇上的喜爱吧。”
裴映岚闻言,神色暗了暗,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下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哀家知道皇上是委屈你了,他如今被卫姝勾得魂都不见了,才将你这么好的女儿家晾在一旁,等日后卫姝没了,皇上自然能看见你的好。”
裴映岚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红着脸不说话,这让太后越发满意了。
中秋佳节后,宫中一切恢复如初,只是让众人诧异的是,本该无诏不出在永福宫安胎的卫婳被放出来了,甚至来了翊坤宫向蔡皇后请安。
如今卫婳已怀有三个月身孕,但身形依旧窈窕,小腹平坦,丝毫不见有孕的迹象。
蔡皇后见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诧异和疑惑,便笑着与众人解释道:“昨夜皇上与本宫商议过,卫嫔这胎已过了三个月,已经是坐稳了,又想着卫嫔日日窝在那方寸之地,实在不适宜养胎,所以便让卫嫔多出来走动,与众位妹妹多说笑,心情也能好些。”
众人恨恨地看着卫姝和卫婳两姐妹,本来卫姝怀有身孕却依旧霸占着皇上,导致她们受宠的机会少了许多,这已经让她们很不满了,如今又多了个怀孕的卫婳出来争宠,那日后皇上去她们宫中的日子不是又少了些吗?
但心中虽然恨极了,可是脸上依旧是那姐姐妹妹般亲近之意,嘴上说着那动听的关怀之意,一时间殿上全是那轻声笑语。
卫婳虽话不多,但脸上也是带着那温柔和善之意,一一谢过众人对她的关怀。
卫姝在旁静静地瞧着,发现卫婳比以往要沉稳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流于表面的从容。
卫婳留意到卫姝的打量,抿唇和善友好一笑:“姐姐。”
“妹妹。”卫姝十分疏离地点了点头。
蔡皇后笑着对卫姝道:“昭容华与卫嫔多日未见,心里怕是想得慌了,不过日后时日还长着呢,你们两姐妹多的是机会畅聊呢。”
卫姝心中翻了个白眼,不软不硬地回怼笑道:“之前皇上就说嫔妾说话直不懂得察言观色,卫嫔心思又细腻,怕嫔妾一时不察说错话,又惹得卫嫔不快,所以不大让嫔妾去打扰卫嫔。”
顿了顿又道:“如今卫嫔能在永福宫外多走动,日日能在翊坤宫瞧见卫嫔,嫔妾也是高兴的。”
短短一句话,打断了蔡皇后接下来的话。
既说明了是韩元晔下令让她不要经常与卫婳接触,又表明她只想在翊坤宫请安时才见着卫婳,其余时间最好不见。
这话一出,即使是蔡皇后也不能够勉强卫姝与卫婳多交往多谈心,也打消了皇后利用卫婳来接近自己陷害自己的想法。
蔡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视线落在卫婳身上:“到底是亲生姐妹,想必卫嫔心中也是十分挂念昭容华的。”
卫婳自知如今卫姝圣宠优渥,就连蔡皇后也要避其锋芒,本想着暂时不欲与卫姝起龌龊,但也知自己今日能出了那永和宫,全赖蔡皇后举荐之力,只好柔声笑道:“是的,妹妹在宫中静养的这段时间,日日想着与姐姐的过往发生的点滴,也意识到当初是妹妹鲁莽不懂事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体谅我年岁小,原谅我那些错事。”
“妹妹言重了。”卫姝只平静一笑,只一句话,却已表明了自己并不想与卫婳冰释前嫌。
卫婳早知这结果,也并未觉得失望和难堪,又是一笑,便低着头安静地坐着。
蔡皇后见状,也知卫姝心中还记恨着卫婳,便笑道:“这姐妹间有些争吵不悦是正常的,卫嫔也不用太过自责。”
又对卫姝道:“昭容华如今也为人母了,自然也是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难不成昭容华想让家中长辈担忧你们姐妹吗?”
卫姝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平静道:“嫔妾自然是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才不敢轻易忘记。”
为了原主的母亲,她与卫婳也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卫婳闻言,浑身一颤,复又低下头,眸光闪烁。
蔡皇后似有感触,不再如刚刚般咄咄逼人,沉默了下来。
在场的嫔妃自然也知道卫姝那略显凄惨的身世,明明是嫡出大小姐,却因生母早逝,庶母把持着全府,而从小被送到山庄上自生自灭,还要处处被一个庶女压了一头,这若是换成了自己,也不可能与那人冰释前嫌。
又兼之宫中嫔妃多数是家中嫡女,自然对又作又多事的庶女厌恶至极,所以卫姝这一波竟拉了不少人的同情心,这让卫姝也颇感意外啊。
“若我是昭容华,也不愿原谅这么一个惺惺作态的庶妹!”
“也是,明知庶妹不安好心心思深重,又怎么可能三言两语间便与她冰释前嫌?”
“当初卫嫔刚入宫得势的时候可不是这一嘴脸,如今可不就是见昭容华得宠了,想过来攀附一番……”
众人窃窃私语,让卫婳越发难堪了,但与往常的烦躁不同,如今的卫婳已学会如何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即使是面对众人的嘲讽辱骂,卫婳依旧面不改色,只低着头默不出声。
“好了,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里为止吧。”蔡皇后看了一眼卫婳,才对众人说道。
众人忙行礼恭送蔡皇后,不再讨论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