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坐过来些,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不同于在郑氏和曹氏面前的疏离高傲,在李芸青面前,卫婳褪去所有的伪装,脸上是久见亲人的兴奋和喜悦。
李芸青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着笑道:“娘娘这胎可还安稳?可有三个月了?”
“还差几天才满三个月。”卫婳低头轻抚小腹,笑道:“也许是知道外祖母来探望他了,今天竟然不闹我了,倒是个懂事的。”
“小皇子是个心疼娘亲的,日后可有大福气等着娘娘了。”李芸青虽然心疼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罪,但一想起日后女儿生下小皇子晋封,心里也是高兴非常的。
“只可惜皇上已决定将我这孩子交由惠妃抚养,等过些日子我便要迁宫到永福宫去了,若是他日我当真生下皇子了,而惠妃又是个心思恶毒的,会不会去母留子?”卫婳越说越慌,神色也由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惊恐。
李芸青忙用力地捉着她的手,声音大了几分:“娘娘您冷静些!”
“娘,我好怕,这宫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的妖怪,她们都想害我、害我的孩子……”
卫婳的情绪像是又崩溃了,竟又哭出来了。
李芸青眼中是浓浓的忧愁和心疼,把骨瘦如柴的卫婳搂入自己怀中,轻抚后背,语气轻柔道:“娘娘,您要自己坚强起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您肚子里的孩子,您都不该这般软弱。”
顿了顿,又残忍地补充道:“如果您不想死在旁人的手中,不想您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喊旁人娘亲。”
卫婳哭得不能自已,泪流满面:“娘,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娘娘,您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李芸青担忧道。
“娘,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卫婳恐慌道。
李芸青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强迫她望向自己,一字一句道:“还记得我从小教你的吗?当你感到愤怒的时候就念经文,一遍一遍地念,念到你平静下来为止!”
卫婳哭着点头,紧闭双眸轻声呢喃,片刻后,待她再次睁眼时,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清明。
李芸青见状,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些。
“娘娘,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卫婳接过雁儿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又红着脸道:“让娘笑话了。”
“娘娘这说的什么话,母女之间哪能这般生疏?”李芸青笑道,只是眉宇间的愁态却是掩饰不住。
卫婳见李芸青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皱眉头问道:“娘,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娘娘无需担忧,您安心养胎便好。”李芸青怕卫婳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也不敢把家里的糟心事告诉她知道。
卫婳不放心再次问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芸青见拗不过卫婳,抿了抿唇艰难道:“你哥他前日逛那花街柳巷,让刘御史撞见了。”
“什么?!”卫婳一激动,肚子顿时隐隐作痛,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
“娘娘!”李芸青后怕不已,忙让雁儿去请御医。
“慢着!”卫婳忍痛阻止了雁儿,慢慢地放缓呼吸,肚子里的痛楚才缓解了些许,才开口解释道:“这些日子我请御医的次数太多了,已引起了宫中许多人的不满了。”
“可是娘娘……”李芸青满脸愧疚后悔之色,更是慌张忐忑不已,这万一卫婳肚子里的龙裔出了些许差错,她便是死一万次都难辞其咎。
早知这般,她刚刚是打死也不提那混账!
“我没事。”卫婳摇头,紧皱眉头道:“大哥的事后来如何了?”
“老爷携他上门赔罪了,刘家好生为难斥责了一番,但也许是看在卫家的两位娘娘也颇为受宠,你更是怀有皇嗣的份上,即使刘家再生气,但也没有提出想要退婚的意思。”李芸青道。
“大哥没有功名在身,又不是嫡出,迎娶刘家小姐已是高攀的了,他怎么还这般不懂珍惜,浪荡至此?”卫婳怒道。
“娘娘您别着急了,老爷已经狠狠责骂过那不成器的了,他也知道错了,如今天天关在房里悬梁刺股,就为了考取功名,想要日后替娘娘和小皇子争门面呢。”李芸青忙安抚道。
“若是大哥真的能静下心来做学问那是最好的,娘也别太惯着他了,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我希望娘能明白,否则日后他丢的可不仅仅是卫府的脸面。”卫婳的语气又重了几分,惊得李芸青心中一跳,忙点头应承了下来。
“是,娘娘放心,臣妇绝对不会让那混账拖累了您。”
“娘能明白就好,这前朝后宫紧密相关,唇亡齿寒。”卫婳再三警告道。
“臣妇明白的。”
强撑着身子与李芸青说了这么久的话,卫婳早已疲惫不已,恰逢有小宫女来请,说是昭嫔已回了长乐宫,请郑氏等人过去说话叙旧。
“雁儿,你亲自送娘过去。”卫婳挥退了小宫女,吩咐雁儿道。
李芸青知自家女儿是怕卫姝会趁机刁难自己,特意让雁儿送自己过去,就为了让卫姝看在她的面子上忌惮几分,不敢轻易为难自己,心中熨帖万分道:“让娘娘费心了。”
卫婳不舍地看着李芸青出了房门,掩面哽咽起来。
长乐宫中,郑氏她们一进殿门便看到端坐在上首的卫姝,只见她脸色红润,颜色娇嫩,与卫婳苍白憔悴的模样简直成了两个极端。
又瞧见她的容颜妍丽出色了许多,完全不似在卫府中的平凡,又是暗暗吃惊不已,难不成当日在府中,卫姝她是隐藏了自己的容貌不成?
又想起卫姝如今的盛宠,更是感叹她手段高超,郑氏等人更是恭敬谨慎了不少。
“臣妇参见昭嫔娘娘。”众人又是福身行礼。
卫姝连忙上前,亲自扶起了郑氏,笑着向几人问好:“祖母、母亲。”
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在李芸青的身上,笑容越发有深意了:“二娘,许久不见了,甚是想念。”
听着卫姝这渗人的语气,李芸青顿时浑身不自在,但她一向惯会隐忍,面上毫无波澜,依旧恭敬。
“多谢昭嫔娘娘挂念。”
卫姝抿唇一笑,又转头与郑氏曹氏拉起家常问好。
郑氏见卫姝脸上的关怀真切,可亲真诚,只觉得比刚刚卫婳那处处透着高傲的作态来得让人舒服些。
是以对卫姝的态度也亲昵亲近了许多,“臣妇在来的路上听吉儿姑娘说过,娘娘今日可是到建章宫陪侍的?”
卫姝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是的,但幸得皇上怜悯体恤,特让我下午回宫见见家中长辈,一解思家之苦。”
郑氏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可惜之情,建章宫陪侍这是多大的恩宠和荣耀,别人艳羡也艳羡不来。
但她抬眸一看,发现卫姝脸上依旧是那从容的淡笑,丝毫不介怀,仿佛那建章宫陪侍在她眼中不过是件日常小事罢了。
郑氏是又惊又喜,难不成日后她卫家当真要出一位主子娘娘?
卫姝又问道:“家中一切尚好?湛弟他读书可还勤勉?”
郑氏和蔼地笑道:“请娘娘放心,家中一切安好,湛儿也越发长进了,先生更是直夸他文章做得好。”
卫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湛儿顽劣,还需得祖母多多看管,只是劳累了祖母孙女心感不安。”
“娘娘客气了,这是臣妇该做的。”
卫姝又问了几句卫湛的日常,郑氏都细细作答了。
“家中兄弟姐妹的婚事可有已经定下了的?”卫姝突然这么一问,郑氏和李芸青的脸色都变了变,唯有曹氏那蠢笨的听不懂这话,弄不清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