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晚风吹拂过山冈,猎猎作响。月亮躲藏在乌云背后,露出半张脸。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是哪里?
秦沅在原地打转,身手只有一片漆黑,秦沅眼神中透露出迷茫。
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深刻。
“秦沅!”
是谁的声音?竟如此咬牙切齿,带着恨意。
一阵晚风吹过,吹散了眼前的迷雾,雾渐渐散去,一人的身影越发清晰。
“秦沅……”
又是一声低语。
拨开迷雾,男人的身影挺拔高大,一步步向秦沅走来,拖着沉重的步伐。
一步步踏在了秦沅的心上。
男人穿着破旧的蓝色粗布衣服,衣服已经看不清颜色,上面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左臂缺一个袖子,胸前少了个前襟。
着实狼狈不堪。
男人甩开额前杂乱的长发,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依稀可以辨认出优越出众的五官。
男人细长的眸子紧紧盯着秦沅。
是霍成南!
秦沅大惊,他怎么会是如此模样?
秦沅又想问为何你会在这里,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为何阴森森的?
好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秦沅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半步。
秦沅急得出了满头的汗。
下一瞬,原本还离他有数十米远的霍成南仅在眨眼之间就凭空出现在了秦沅眼前。
四目相对时,霍成南眼眶发红,一双手猛地摁在了秦沅的肩膀上。
好恐怖……
秦沅越是想挣脱,越是无力脱身。
到底怎么回事?
一股力量带动着秦沅抬起头,直视霍成南猩红的双眸。
她听见霍成南在嘶吼,怒吼声直冲冲撞进了他的耳里。
“你为什么,都不肯再回头看我一眼?”
秦沅无助地摇头,肩膀上传来的痛楚叫她颦起了眉头。
下一刻,霍成南忽然力气加大,拼命摇着秦沅摇摇欲坠的身子。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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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拔步床上,秦沅不安地皱起眉头,忽地睁开眸子,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瞳孔微颤。
被子下的身躯剧烈颤抖,没人知道秦沅刚刚经历了什么。
眼前不再是一片黄沙的景象,也没有男人嘶吼的声音。入目只有绣着花的浅色帷幔。
秦沅大口喘着粗气,试着动了下手指,抓住身上被子的一角,终于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触觉。
果然,只是一个梦罢了。
只是梦中霍成南的那张脸,竟然如此清晰,清晰到让秦沅不敢面对,不敢看向霍成南悲痛绝望的眸子。
“你为什么,都不肯再回头看我一眼?”
霍成南那句绝望的嘶吼,在秦沅耳边不断回放。
深夜中,秦沅的呼吸声沉重急促。
距离她和霍成南和离的那天也过了数日,她怎么会梦到这种梦呢?霍成南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肯再回头看他一眼。
秦沅想不出任何解释,梦里的霍成南着实让她感到恐惧。
难不成……是那狗男人欠账太多,被打死了吧,还是说替他大哥出头,被陈家的人打残了?
秦沅嘴角渐渐扬起笑容,连带着对刚才的那个梦,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害,没什么好吓人的。
也还好,只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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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扰了秦沅的好觉,梦里的那幅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动也动不得的无力如今想想也让秦沅倒吸一口冷气。
细密的汗从额头流下,蜿蜒进鬓角,后背也是汗涔涔的,湿了一大片,不舒服得很。
她真的是上辈子欠霍成南的吧,都和离了,还要来梦里折磨她。
秦沅一连默念了好几声狗男人退散。
稍微缓过来一些后,秦沅穿鞋下了地,走到桌子上倒了杯茶。
想起梦中霍成南那声嘶力竭的叫喊,秦沅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狠狠骂了句:“狗男人!”
有生之年,她都不想再看到霍成南那张让人生厌的脸了。
反正她住在城西,霍家在皇城根脚下,隔得老远,想撞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声音很轻微,秦沅根本没注意到,直到她放下了杯子转身的那一瞬间,敲门声忽然加大,又像是风吹的。
秦沅想忽视都不行。
“砰——砰砰——”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敲门的声响,还是今夜的风太大,闺房的门承受不住这阵狂风。
想起刚才那个让她出了满头汗的噩梦,秦沅半边身子都僵了,梦里那种想逃都逃不掉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
她甚至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狠狠掐了把大腿,秦沅精致的五官瞬间就成一团。
好疼!
不是梦啊,是在秦家。
这是在她的闺房,她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晚来敲门的,或许是玲儿那个丫头也说不一定。
秦沅挺起胸膛,冲到门口,却又在手搭上门的那一瞬间猛地收回。
秦沅眯着眼睛,谨慎问道:“是谁?”
这回没了敲门的声响,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的挠门声。
声音不是从上面传来的,而是从秦沅小腿部分的地方。
“喵——”
一连串的猫叫声响起。
软萌的猫叫声叫秦沅松了口气,也放下了警惕。
是附近的野猫。
这几日总有野猫过来流窜,夜晚也不消停。听几个下人说到了晚上这几只猫总是闹得很,像叫春一般,她还一次没见着过呢。
挠门的声响更加急促了,好像知道秦沅就站在门后,着急叫秦沅给它开门一样。
秦沅想,她就只看一眼……
“咯吱”一声,扇门开了个小口,露出秦沅的半张脸。
挠门的声响也戛然而止。
秦沅低头,向下看去,没有看到意料中圆滚滚的发亮的眸子,倒是对上了一张稚嫩的脸。
稚嫩得……她想出手在上面掐上一把。
下一瞬,秦沅回过神,惊恐地睁大眸子,瞳孔地震9.0级。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快速地合上了门。
她莫不是眼花了吧!
“扑通——扑通——”
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秦沅颤抖的手捂住胸口,靠在门前的身子缓缓滑下。
怎么会……怎么会呢?
真的不是自己眼花了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她最近熬夜看话本看的太晚了,都已经生出幻觉了。
像是为了验证秦沅的猜测,身后又传来了一阵阵急速的拍门声,顺着门窗传到了秦沅的背上。
触感可是真真实实的了。
秦沅像炸了毛一般,猛地从地上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她发誓,以前在学校100米短跑时她都没跑出过这个速度。
门口的敲门声和挠门声不再出现,风声也渐渐缩小,秦沅缩在桌子下面,抖了个天翻地覆。
终于,她抖不动了。
屋内安静得一如往常。
秦沅终于平缓下来,能够静心思考,回想刚才的画面,仍是心有余悸。
她居然在门前看到了霍成南……
不……那个人应该不是霍成南,而是一个才比她小腿高不了多少的孩子。
只是那模样,竟与霍成南有七八分相似,又与她梦中的霍成南有几分重叠。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刚在噩梦中梦见了霍成南,转眼就看到一个与霍成南有七八分像的孩子在她面前站着。
这比她得知了自己穿进书里的消息还要惊悚。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就是有那么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孩子,站在她门前。
怎么会有一个和霍成南那么相似的孩子呢?
秦沅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外面的声响已经平静,藏在桌子下面也不是个办法。秦沅深吸一口气,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口中还念叨着秦夫人白日里经常诵读的佛号。
桌子不高,原主的身高要比这里的人普遍高一些,当真是身材高挑,秦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鼓作气钻进去的。
大概就是被霍成南的孙子逼的吧。
从桌子下面爬起来后,秦沅拍了拍掌心上的土,再一抬头,整个人都傻了。
大开的窗子边上,一道黑影忽上忽下,窜来窜去。
秦沅定睛一瞧,那个一蹦一跳,只露出半个身子的不是秦沅刚才在门口撞见的那个小孩又是谁呢?
血液瞬间倒流,脑子一片空白,秦沅呆若木鸡,直接和那奶娃娃来了个正脸对正脸。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只有月光的清辉洒进室内。
那挂在窗户上的奶娃娃看见秦沅这傻样嘟了嘟嘴,声音又软又糯。
“早知道能跳窗户进来,小爷我就不敲门了!”
敲了那么久的窗户,手都痛死了!这女人还傻站着做什么!
小爷……
这奶娃娃,就连这说话风格都是和霍成南一模一样。
电光石火间,看着那张与霍成南如出一辙的脸蛋,秦沅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小孩……
秦沅合理怀疑,这小孩莫不是霍城南在外面的私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