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午后,树静风止,偶有鸟鸣声,叽叽喳喳,混着春日舒适的风,拥抱新生的希望。
偌大的厅堂里,一老者端坐在主座,手里的串珠转得略快,偶尔夹杂了一两声叹息声。
下面,秦沅和霍成南对面而坐,两人刚入座,实心的红木椅都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恨不得中间隔出一条银河去。
老夫人重重放下手里的串珠,先是瞪了翘着个二郎腿,把玩腰间玉佩的小儿子,再是转而看向秦沅,声音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怎么忽然,想到和离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秦沅白净的小脸上瞬间眉头皱起,双眸中盛满了委屈和心酸,樱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看就是有万千委屈要诉。
秦沅摸出怀里的小手帕,擦了擦眼角隐隐约约的泪珠。
“娘,我和成南已经打算好了,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说完这话,秦沅还怯生生地看了霍成南一眼,流露出不舍和爱恋,旋即又快速收回目光,好似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又像是受了对面霍成南的威胁。
秦沅一张手帕盖住了大半的脸,只留下一双灵动,盛满哀伤的眸子,任谁看了,都只会认为秦沅受了不小的委屈,再感慨下霍成南不做人,放着这么美的娇媳妇不要。
手帕下,秦沅的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苗头。
秦沅,一普普通通茶艺大师。
对面,霍成南陡然落下二郎腿,瞠目看向秦沅,又狠狠眨了下眼。
不会吧不会吧,他没看错吧!
这女人这副柔弱孤苦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在八角亭咄咄逼人的气势?
装这个样子,不就是想博得他娘的同情吗?
心机毒妇!
这一瞬间,霍成南脸色难看极了,他好像小瞧了这不声不响的女人。
霍成南看向老夫人,说道:“娘,既然她一心想和离,那儿子也只好同意了。”
霍成南也没客气,直接点出来,是秦沅先提出来的和离,自己不过是配合着秦沅罢了。
对面,秦沅嘴角的笑意凝固,霍成南撇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秦沅放下手帕,双眸轻轻一眨,一滴滚大的泪顺颊而落,眉眼深情款款。
“希望你我和离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没人再束缚你了。”
说罢,秦沅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霍成南脑子没转过来,就落了秦沅的圈套。
“你够可以的啊,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偏要在我娘面前……”
话未说完,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眉眼间带了怒气。
“够了!真是不清净!”
看两人这副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的样儿,老夫人这一瞧,大概就明白个一二了。
南儿这是在怨她啊,怨她当年非要给他定下婚约,怨她插手他的人生大事。
这一年以来,委屈的何止儿媳一人,她也不好过啊。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流连赌坊,儿媳整日抹泪,自己的大儿子又是个窝囊废,撑不起来他们的祖业,她真是想撒手随老爷而去!
现在又出了南儿他大哥那事,她真是更对不起儿媳了,也不怪儿媳不想再和南儿过下去了。
这件事,终究是他们霍家对不起秦沅。
若是秦家知道了,只怕更是不得消停。秦家那个大将军,可不是儿媳那么好说话的人,要是叫他知道了儿媳被南儿他大哥觊觎的事,到时候只怕霍家都被他闹出来个天翻地覆。
现在凭他们霍家的地位,拿什么与秦家抗衡啊。
老夫人浑浊的眼里隐隐有了泪花。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她也有罪。
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起了身。
她夫君早亡,自己一个人艰难维持霍家,不过刚到了人老珠黄的年岁,一头青丝已是半白,背影也越发佝偻。
霍成南噌地站起身,急躁地说:“娘您怎么走了?”
秦沅的心也忽然提起来,生怕这婚是离不成。
“娘可是累了?儿媳扶您去休息吧。”
“不用,”老夫人摆了摆手,“和离的事,我同意了。”
老夫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厅堂。
霍成南彻底傻了眼,满脸写满了“呆滞”两个字。
和离的事,他娘居然同意了?
怎么可能!他娘是那么在乎霍家名声的人!
霍成南不由得倒退一步,一脸落败的表情,身旁秦沅收起小手帕,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和离的事能成也是她意料之中,只是不曾想过竟然如此顺利。
原主和霍成南大哥的事,已经足够让霍家蒙羞了,老夫人正是爱惜名声,才会同意和离的事。
已经出了这样的丑闻,不早点和离,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会更让人说闲话。
原书中,原主落水后,老夫人也委婉试探过原主是否有回秦家的想法,原主只顾得整日地哭,说什么也不同意。
霍成南在知道了原主被他大哥惦记后,更是恶心到鲜少回家,待她更不如以前。几年后,霍成南遇上谭希,闹着要和原主和离,原主更是不同意,一个人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离了人世。
可以说,这次落水,是原主生活痛苦真正的开始。
秦沅无比庆幸,自己穿书的时候,正好赶上原主刚刚落水,一切还有挽救的时机。
霍成南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失了魂一般。
怎么就同意了呢……
刚成婚那阵,他闹得府里都不安宁,他娘都不同意他和离。
见了鬼了。
另一边,秦沅拼命将嘴角向下压,说道:“你快去准备和离书,我去收拾东西,放心,只多住这一个晚上。”
她才不要自己一个人带着婢女,凄凄惨惨离开霍家。
她要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
霍成南垂头,彻底没了精神,只是深深地看了秦沅一眼。
“和离,你真的想好了?”
秦沅点头如捣蒜。
她可想得太好了。
“和离以后,你知道京城里别人会怎么说你吗?”
霍成南黑着脸,这女的是不是傻,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和离,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吗?
秦沅笑得满不在意。
她不是原主,也不是京城里普通的女子,在秦沅看来,和离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以后,她有银子,有祖业,还怕再嫁不出去
更何况,女人的价值,绝不是用嫁人和生子来衡量的。
她想借着原主的身体,循自己的本心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秦沅没有回答霍成南的问题。
霍成南还是僵硬站在那里,对秦沅像打发叫花子的语气都没有计较。
他忽然意识到,上午还在骂自己“又蠢又坏”的人,这下是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去收拾行李了,房间的桌子上有一些银票,给你留着吧。”
秦沅脚步越发轻快,忽然想到什么,停住了步子。
“老夫人最近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请了大夫,也没看出来什么,这次我走了,你也不用一直躲着了,多回来陪陪老夫人吧。”
老夫人……连娘都不喊了。
霍成南嘴角下弯,垂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了。
“要走就快走,这点事,用不着你教我。”
秦沅挑下了眉,害,自己又嘴欠了,何必多这一句嘴。
没再看霍成南一眼,秦沅脚步轻快走远了。
厅堂内,霍成南沉着脸,盯着秦沅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直到那一片湖绿色消失在长廊的角落。
都已经打算和离,连他娘都不肯叫了,还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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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秦沅收拾着首饰,忙得不亦乐乎。
玲儿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点,终于忍不住了,怒着嘴问秦沅。
“小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秦沅手下动作一滞。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吗?”
玲儿摇头,一脸的困惑不解。
“不是,我就是觉得……小姐你好像自从落水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以前我偷偷问过你,要不要回老爷那里,小姐你当时都不同意的。”
秦沅愕然。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自从穿书以来,确实是和原主的很多行为大相径庭。
如果是原主,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而是在霍家待一辈子。
可她不是原主,现在,是她在原主这个身体里。
秦沅只能尽力掩饰自己的ooc行为。
“此一时彼一时,霍向东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我之前是多么的执迷不悟。”
听见秦沅这么说,玲儿高兴极了。
“这就对了,小姐你早就该这么想了!这都正午了,少爷怎么还没来呢。”
秦沅决定和离后,就派玲儿去通知了秦岭之,没敢让原主的爹娘知道。
虽是和离,她也不能灰头土脸地走掉,霍家人送,秦家人接,这才是她要的结局。
秦沅不急,就慢悠悠收拾,秦岭之要从很远的军营赶来,迟一点也正常。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几声叫喊。
“不好了,向东少爷出事了!”
“快去叫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