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寒梅二月杏,三月桃花舞春风。
阳春三月天,桃花开花时,有花无叶,一树嫣粉,偶有翠绿点缀其中。
等花落尽之后,方才舒叶满枝蔚然。
而李家村门口的那一棵本来已经枯死似的桃树,却在元宵中午开出了花。
即便是这个小院离村口很远,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郁的桃花香气,让人如同身处桃林之中。
但是除了遥遥看见村口粉云一朵,附近院落里虽然有不少桃树,但是那些桃树都依然保持着拒绝开花的静默姿态,只剩下了枯瘦的枝干。
李寄云抱着一叠纸,难得认真了两分;“这花开的可比平时早了很多啊。”
慕心心偏头看了一眼村头的花树,就看见李寄云伸手折了一支桃花枝给自己,“小丫头带着玩。”抬腿朝着李家祖宅而去。
慕心心这几天她也偶尔去祖宅看一圈,其实大部分架子李天逸都做好了,就等李寄云的纸张做好了糊上去了。
“花开了。”李天逸正站在祖宅门口,凝望着村口。
他脸上皱纹皱成了一团,眉头紧锁,脸色阴郁。
看见李寄云过来,神色稍霁;“笨手笨脚的,这纸……还行。”。
“不是说应该到了晚上才开花的吗?”李寄云匆匆的道。
显然这开花的时间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李天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做好的纸抱进房里放在一旁的竹棚子上,开始进行最后一步,剪纸上架。
“时间不多了。”
他忙着拿出一把木柄小刀将纸张裁剪上架,旁边的鱼娘本来暗淡的瞳孔顿时一亮。
虽然不过短短的几天,但是她和赵三却好像老了三十岁。
浑身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感,而两个人靠在一起,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白布盖着的尸体,很长时间都没有挪动一下身体。
慕心心皱起眉头,这夫妻两透着一股死气。
生无可恋的死气。
虽然说捞阴门人因为职业的缘故身上的阴气本来就重导致忌讳极多,但是赵三夫妻他们身上却不是阴气。
她瞥了一眼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如果这里面是这对夫妻孩子的话。
现在这状态也可以理解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痛苦。
张遂天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慰的轻轻握了握
慕心心偏头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李天逸已经拿着纸张开始忙碌了起来。
鱼娘抬头盯了她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垂下了头。
她已经很老了,对于很多事情也并不在意,但是她记得大巴车上只有那个握着她手的少年,却并没有这个小姑娘,但是现在两个人却站在了一起,这是李家村的人吗……但是李家……。
她心中瞬间估量过许多事情,只是最后却化成了一片冷淡,阿莫死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听那小姑娘低低的叹了口气,又侧过头去,眉目温柔的看着一旁的李寄云。
捞阴.门人因为职业的缘故,一生大多五弊三缺不得善终。
血脉得来不易。
也有不少人多积阴德多做善行来求化解本身阴煞孤苦。
李寄云打了个哆嗦。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一脸老母亲慈祥看儿女的表情。
慕心心:……
她认真的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会有女孩子在温暖的家里等你吗?”
张遂天;?莫名耳熟。
“我老婆当然要热情妩媚风情万种。”李寄云打了个响指,歧视慕心心娇小,啧,这熊孩子的样子,能叫女人吗!
说到最后,双眼闪闪发亮充满了憧憬:“等今年桃花祭典过去,我就可以出门历练了,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个活泼俏皮的小可爱当老婆,甜甜蜜蜜仗剑天涯双宿双飞,一起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再生一儿一女,名字我都想好了,等到时候让我老婆挑一个她喜欢的嘿嘿。”
慕心心:……
她想了想自己冷冰冰的亲娘,觉得跟李寄云那里说的那个都对不上。
不过张遂天却抓到了一个线索;“桃花祭?”
李寄云坐在一旁:“是啊,只有通过了桃花祭上桃花仙的考验,才能离开村子。”
他小声说:“那个家伙可刁钻了。”
张遂天捏着慕心心的手,“阿蝉不是你的女儿吗?你怎么还想着出门找老婆呢。”
李寄云:……“别瞎说,我可是黄花大闺男,阿蝉是我在外头捡回来的。”
话音未落,本来正在低头忙碌的李天逸沉声道;“小花,过来帮忙。”
慕心心:“噗。”
她听说有些小时候不容易养活的人会取一些贱名或者女孩子名,没想到李寄云的小名竟然叫小花。
不过,外头?
她笑的太大声,李寄云怒道;“笑什么笑,再笑给你把腿打断。”
慕心心把头扭到一旁,却又扭过头冲李寄云眨了下眼睛:“来呀,打呀。”
李天逸手一甩,手中的竹刀顿时咻的一声就飞了出去,李寄云眼疾手快身子一晃头一扭,那小刀擦着他脸颊飞了过去,伴随着咚的一声,狠狠地扎进了木门里,只剩下了一把木柄在外头。
李天逸头也不抬:“你倒是欺负小姑娘出息了啊,嗯?”
李寄云顿时小声;“没有,我,我就逗逗她,你看她粉.嫩.嫩软乎乎的那么可爱,就逗逗嘛!”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心心,冲她笑了一下。
李天逸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慕心心赶紧上去帮忙。
她心思灵动,又活泼嘴甜。
李天逸虽然阴阳怪气的,但是对她还是显得非常温和,不过老年人那种古板固执大男人主义,慕心心也不指望能改什么了,顺着毛摸摸哄一哄就是了。
李寄云在一旁看着,小声嘀嘀咕咕的。
倒是李天逸扫了她一眼,让她去一旁坐着。
这扎冥器的事情,可不是随便能插手的。
慕心心虽然在一旁嘀嘀咕咕,但是也就送送工具,递递竹篾。
不过她眼尖的很,每次李天逸一伸手就发现慕心心已经把东西递了过来,十分贴心乖巧,扭头看了一会儿慕心心,倒是觉得这丫头眼睛很像自己那个早死的老婆,自己若是有女儿孙女重孙女的话,说不准就是这样贴心。
倒是李天逸忍不住又阴阳怪气的说了李寄云两句。
李寄云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果然孩子都是别家的好。”
想了想;“我丫头将来一定比她乖巧美貌。”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
空气中的桃花香气却越来越浓。
张遂天站在旁边,看见屋门口的一株桃花也开花了。
枯枝上冒出了粉.嫩的花苞,然后绽放。
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这桃木完成了结苞到开花的过程。
看见张遂天看着桃木,李寄云抓出一把瓜子嗑的劈啪响;“没见过吧。”
“没有。”他顿了顿,“我只见过花落。”
一瞬间,百里桃花,落尽芳华。
痛不欲生,泣血流泪。
李寄云想了想,递了一把瓜子给张遂天。
张遂天想了想,他虽然不爱嗑瓜子,但是慕心心……
他拿出一个小手帕把瓜子都收了起来。
李寄云:“真矫情!”
握在手里嗑不就好了吗!
“好了。”
四平八稳,纸马引魂。
李天逸虽然很老,但是他的动作却很快。
整整齐齐的冥器摆在一旁,不是特别精致,但是却透着一股肃穆。
慕心心看向一旁脸色冷淡的李天逸,传说……
当年李天逸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亲手扎了冥器纸人。
他的第一套四平八稳,金童玉女是烧给了自己的亲哥哥李天晓。
八十年前的那一场血战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李天逸也不知道扎了多少冥器纸人亲手送自己的血亲上路。
那时候李天逸年纪还小,上不了战场。
只能在后面扎冥器做纸人,亲手送血亲,送那些死得无声无息面目全非的玄门弟子上路。
巫祝,喇嘛,阴阳师,主教…暗地里专属现场的血战只有你死我活。
不眠不休的不知道扎了多少纸人冥器。
最后活下来的李家人也没几个。
……而他唯一的亲人,亲手带大的孙子。
李寄云却英年早逝。
她咬了咬唇。
看向靠在一旁的李寄云。
他靠在门口,阳光明灿,洒落在他的脸颊,半明半暗,鼻子特别高挺。
李寄云是个极为英俊帅气的青年,剑眉星目,薄唇上扬,他长得好,眉目间有着少年人所特有的自信,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让人一见就不由心情舒朗了许多。
在李家村这种捞阴.门家族长大,却如此的自信开朗。
李天逸虽然对他话语里充满了嫌弃,但是那也是亲爷孙才会有的亲密无间。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出其中的一分。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么痛苦。
慕心心扭头看着李天逸。
鱼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赵三伸手将白布揭了下来。
李寄云却忽然指着慕心心道;“你别在这里了,出去吧。”
慕心心摇了摇头,“没事的。”
李寄云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不可爱,也不怕被吓到,他看慕心心神色忧郁的看着自己,也不由有些心情复杂,自己没做什么啊,小姑娘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白布下面,赫然是一具尸体。
只是这一具尸体,虽然被缝补的很好,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他的腹腔却已经被人挖空了。
慕心心:……
李天逸伸手拿来一旁燃了很久的一炷香,一点火星点在纸马眼睛上。
只见红眼一闪,纸马立即燃烧了起来,烈焰翻滚,如同马鬃飞扬。
不过片刻功夫,纸马已经烧尽。
随着最后的竹架崩溃,一只大马忽然出现。
骑在马上的半透明灵体跟躺着的尸体一模一样,看见赵三夫妻,顿时叫道;“阿爹,阿妈!”
鱼娘眼睛一红;“乖孩子,谁杀了你!”
他看见一旁的李天逸,立即大声说:“菩提禅院的戒色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在嗝屁边缘反复横跳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