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生坐在座位上,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一些,心里却暗自后悔为什么要选今天回李家村。
怎么这么多穿孝的。
搞的整个车上一大半人都是孝衣,白色劣质麻布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他老觉得自己在拍某鬼车之类的灵异电影。
他就是那种活不过三分钟的……
不,他绝对能活到最后!
李槐生偷偷的往角落里靠了靠。
那猴子倒是很活泼,三两下就跳到了李槐生面前的作为上,睁着一双黑眼睛看着李槐生。
李槐生僵硬了一下。
慕心心偏了偏头,青云子从手边的包里摸出一颗桃子来递给小猴子。
小猴子拱了拱手,将桃子抱在怀里,又跳了回去。
青云子小声说:“这叫讨路钱。”
他毕竟从小就在外厮混,这方面比李槐生这个有眼力多了,一般的耍猴人都不会这样直接带猴子上车的。
好在虽然说透着几分诡异,但是这些人都很安静。
安静的特别诡异,导致李槐生觉得这一路都觉得自己坐了一辆灵车。
李槐生瑟瑟发抖,眼看着大巴车晃晃悠悠的颠簸在路上,如果不是在那血色绘卷中被毒打过,他不能保持现在这不动如山的表面冷静。
这大过年的,在搞啥呢!
看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而且看着这群人站在车上不动如山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他甚至想把包里的鞭炮拿出来放一放看看能不能驱邪用。
这,这马上就是终点站了啊!
这一路上只见上车不见下车,载满旅客的大客车充满了春运的特殊拥挤。
只是一看这乘客,就没几个正常人。
“吱。”
司机猛然一踩油门,虽然说速度并不快,但是这猛踩油门还是让一车的人摇了一下。
只是比起一般急刹车之后此起彼落的尖叫喝骂,这车上依然一片静寂,猴子短促的吱了一声。
却也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声就没了。
破旧的泥石道上站着两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喇嘛。
一个黑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另外一个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喇嘛。
“你们找死呢。”司机探出头去骂了一句:“快让开,别挡路,会不会走路了。”
老喇嘛缓缓的走了过来,伸手敲了敲车门。
李槐生正好可以看见他一张瘦到了极处的脸,尖嘴猴腮。
“干嘛呢?”司机咕哝了一声,按开了车门;“车票三块啊。”
本来寂静一片的车厢有一瞬间的松动。
老喇嘛哑声说道;“赵三,下来。”
鱼娘手中不动声色的捻出了一条丝线。
“大喇嘛,这可不远了。”
老喇嘛点了点头:“的确,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
慕心心听着他们打哑谜。
很有兴趣的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哑谜。
“这具尸体,你不能带到……”
鱼娘却忽然诡异一笑:她身躯一晃,本来站在车门旁边的小喇嘛只觉得浑身一痛,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将某些东西缝合在了一起,而他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力,他忽然摸出一把牛角,朝着老喇嘛刺了过去。
“老喇嘛,现在我可不怕你。”
老喇嘛举起手里的锡杖,淡淡的道;“你现在又还有多少线?”
他锡杖顶端有三股叉,仔细一下,叉下竟然有三个人头,人头飞起,小喇嘛顿时一晃。。
连线师缝合操控别人灵魂的‘线’。
鱼娘身上又还有几条。
鱼娘一笑;“你猜?”
“你们快一点,不要耽误了我的吉时。”
说话的是一个带着红盖头的新娘。
在这一片孝衣里,这个新娘在慕心心他们上车前就在了,占据了一个很角落的位置。
如果不是她忽然开口,也不会有人在意她。
她身上的衣服很新,也很华丽,金线刺绣非常精致,各种宝石珍珠也闪闪发光,声音甜腻柔软如少女。
只是这么一个衣服华丽的新娘,却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
应该有的送嫁队伍也不存在于车上,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盖头遮住了她的脸。
老喇嘛手中的锡杖人头象征着法、报、应。
其中一个人头猛然张开了嘴巴,往虚空中一咬,小喇嘛顿时感觉浑身松快了一些,但是下一瞬间,线却更快的在他身体里穿梭游走着,让他不由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慕心心眨了眨眼睛。“打起来了。”
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赵三身边的那一具尸体。
李槐生在微信群里发消息:“对小孩子下手太过分了吧?”
慕心心:“你没发现那小孩像谁?”
李槐生哆嗦了一下。
忽然想起,那个十几岁小喇嘛的眉眼,竟然非常的像那个戒空。
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们干嘛。”
“……应该是生意冲突吧,毕竟高品级的尸体还是很少的,大家都要用。”
“……”这种生意吗?
李槐生想起赵三背上来的尸体,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鬼眼可以看出以鱼娘和大喇嘛二人为中心的扭曲黑雾。
即便是这种时候,赵三也只是疲倦的靠在座位上。
作为一个赶尸人,他的战斗力其实很有限,或者换句话,比起老喇嘛,别的事情更加的让他在意。
鱼娘手指在空中掐出奇怪的法诀,虚空的线很多,但是到底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却只有局中的人才知道。
小喇嘛脸色通红,他觉得自己宛如傀儡,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已经被人控制了。
而‘线’,正在寻找着老喇嘛的破绽。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可以将老喇嘛连起来!
李槐生:……
看着一车人的冷漠表情,李槐生感觉每次老喇嘛锡杖人头飞起亮起的时候,他都隐约看见一个痛苦的黑雾表情浮现在空中。
不知道是不是被残留在人头里的灵魂。
鱼娘脸色渐渐苍白。
“他们不帮忙的吗?”
“……你扎纸人和他同属捞阴.门倒是可以帮他。”青云子翻了个白眼。
行走在外,没事谁会多管闲事啊。
李槐生:“不了不了。”
何况这群喇嘛很麻烦。
老喇嘛手指上的戒指忽然发出了一道亮光。
他上前了两步。
“还来吧。”
慕心心抿了抿唇,张遂天睁开眼睛,发微信,“你想帮他?”
青云子:“我总觉得戒空不是什么好人啊。”
仇人的仇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过来。”青云子推了一下李槐生,李槐生;“?”
“你气力大比我有用你去。”
张遂天伸手将一个东西塞给偷偷摸摸凑过来的李槐生,看着他缩在位置,猛然把李槐生使劲一推,他力气大,李槐生又猝不及防,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冲老喇嘛去了。
李槐生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感觉自己就跟一个球一样冲了过去。
旁边的红嫁衣新娘却忽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在李槐生滚到她身边的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轻轻的拉了李槐生一把。
“谢……”看着握着自己的那一只手,李槐生又说不出谢字了。
红袖下是一把枯骨,虽然说白骨如玉,但是没有皮肉,只剩白骨森森。
他吞了吞口水:“谢谢。”
嫁衣鬼嫣然一笑:“不用。”她伸手握住李槐生;“你叫什么?家住何处,生辰八字多少?学文还是习武?家中父母可还在?”
李槐生:……
他感觉到了透骨的冰冷。
这是什么……啊
他觉得自己从小经历的教育都崩盘了。
而且这车上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他擦了一把冷汗,正要说话,就看见鱼娘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她一口血吐在虚空中,神色反而好了一些。
老喇嘛眯眼;“谁又多管闲事?”
慕心心琢磨。
这老喇嘛真的强。
自己好像真的不是他对手。
嫁衣鬼柔声道;“你们再下去会耽误吉时的。”
脸上盖着白布的尸体道;“耽误了时间你们赔不起。”
老喇嘛盯着李槐生;“小子,你很有勇气。”
李槐生眼睛一闪,伸手摸了个东西出来。
“看这个!”
那是张遂天刚才塞给他的一个纸人。
一双白眸,黯然无神。
一车的人顿时就更安静了。
连本来拉着李槐生问长问短的嫁衣鬼都松开了手。
鱼娘掩唇一笑:“画眼不点睛。这白眸纸人可不多。”
她松了一口气:“小兄弟,多亏你来接我们了。”
老喇嘛直勾勾的盯着李槐生,让李槐生心里发毛。
感觉自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
“你姓李?”
李槐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寄云死了,李天逸那个断子绝孙的老头子还有心思多管闲事,不多想办法超度他孙子吗?”老喇嘛淡淡的道;“你带着白眸纸人来接人,现在李家已经败落到了这样只剩下你这种废物了吗?”
李槐生虽然脾气不错,但是听这老喇嘛这么说就不乐意了。
老村长对他还是很好的,他想了想,自己是有背景的!
他立即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总比你一把年纪了还要自己出手好吧!”
嫁衣骨女忽然硬生生的道;“时间到了。开车!”
“开车。”刷猴人的猴子尾巴盘在他的脖子上。
旁边脸上盖着白布的高大青年声音沙哑如同纸磨砂一般:“开车。”
“时间快到了。”
“开车。”
司机跟傀儡一样坐回了位置上,面无表情的一踩油门。
老喇嘛站在车门处,脸色阴沉的盯着李槐生。
李槐生抬头挺胸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立即摸出微信。
“老大你坑窝!”
“很威风嘛。”
慕心心:“你才断子绝孙呢。”
她想了想,算了,自己这一点李寄云的血脉也嗝屁了,断子绝孙就断子绝孙吧,人家也没说错。
她想了想:“什么时间?”
绝对不能错过的时间。
又一定要是这班车……
她皱起了眉头。
“是规矩。”张遂天淡淡的说:“只有这班车,才能进入那个地方的‘规矩’。”